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走马灯 > 编麻花辫的女孩(二)

编麻花辫的女孩(二)

    “你们要跟我走,天要黑了,晚上很危险哟!”小女孩兴奋地大声说。

    话音刚落,方才还悬在头顶的太阳便立刻滑到了远处的海平面上 ,散发出昏暗的红色光芒,映得海面有些发黑。温度骤然降下来,海风潮湿冰凉,时不时地滑过脸颊,像是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抚摸着。

    小女孩说罢,也不管众人能不能跟上,兀自朝一个方向跑去。边戎他们也跟着跑了起来。

    “她这么厉害?怎么说天黑天就真的黑了?”彭小明问。

    明婉:“这个小女孩……有可能是这一格的‘人像’。”

    越辞:“人像?那是什么?”

    明婉有些意外地看着越辞:“越先生也是第一次进来吗?我还以为你和这位边先生是一起的。”

    小女孩不再跑了,只是慢慢走着,他们也就跟着放慢了脚步。

    “嗯,我是第一次,所以还不太熟悉这个地方的规则,所以能讲讲吗?”越辞微微挑起嘴角,眼尾弯下来,他的却是有一双温柔到骨子里的眼睛的。

    明婉:“‘人像’呢,指的是每一格的核心人物,有时候会决定整个故事的走向,就像走马灯每一格里用彩色勾勒出的人物一样,所以称为‘人像’,找到这个对我们大家都好。而在每个走马灯的世界里,除了核心人物还会有配角,而这些配角不会有撼动整个格子的能力,但每个配角都和‘人像’有一定的联系,或多或少。这些配角,称之为‘物像’,意思是走马灯每个格子中用来衬托主要人物的装饰物。 ”

    彭小明挠了挠头:“物像?那不是凸透镜成像的内容吗?”

    明婉笑了起来:“小朋友,你是因为高考压力太大所以跳楼的吧。”

    彭小明听到“高考”两个字不由得发抖,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硬生生被憋住,看得出来他确实被折磨得不轻。

    “嗯。”他勉强应着,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着我妈。我爸出轨了,我妈一气之下就签了离婚手续。她是个读书人,很有学问,所以也想让我考个好大学,利用我让她在我爸面前争口气。我本来成绩挺好,可能是命不好吧,我就是争不来这口气——我高考那天,我妈为了来看我,中途出了车祸,没了。我本来心理素质就差,根本没心情考试,考得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就……”

    彭小明说着说着,便已经泪流满面。他归根结底是个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的心思,所以不由自主地想要和人倾诉,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他也从没想过这些人会不会加害于他。他还从没步入过社会,仅有的几年青春都是在书本里度过的,生病了不知道怎么去医院挂号,地铁站的自动售票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只坚信一句话,就是他妈妈时常挂在嘴边的“等你考个好大学,就什么都好了”。所以他很刻苦,尽管他并不聪明也一点都不喜欢学习。他从没参加过同学的聚会,也没有加入过小团体的课外活动。作为一名高中生,他也只是每天抱着一部姥姥用剩下的老年机度日,偶尔用它接打电话,手机里甚至只存着姥姥、姥爷还有妈妈三个人的电话号码。早上他会提前一个小时到教室,晚上回到宿舍,他也会比其他舍友晚一个小时睡觉。课间和晚饭时间他都会待在教室里读书,晚饭时间有四十分钟,他能利用这个时间背诵一篇文言文,他记性不好,要读很多遍才能勉强记住,之后还会忘掉,所以他需要时间回顾。每次考试他总是提心吊胆,因为他自认为很笨,尽了最大努力,可结果也总是差强人意。他没什么朋友,也不怎么会说话,因此他和周围的同学也总是格格不入。高中三年,陪伴他的只是课本、习题和考试。可惜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变好,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他太累了,他曾经坚决要抽干年少轻狂时的每一滴热血,让自己近乎平静地面对每一道乏善可陈的习题,可现实却给了他这愚蠢的男孩当头一棒。想来,面对这惨不忍睹的教训时,回顾寒窗边的十几年岁月,人人都会笑着感慨一句“笑话”吧。

    彭小明悄无声息地掉着眼泪,用袖口不断擦拭眼角,方才害怕的时候他都会号啕大哭,可现在却没了了声音。

    这时候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用整洁干净的西装袖口蹭了蹭他的眼睛。

    越辞笑着看彭小明,一双眼里盛上了几颗璀璨的星星,在傍晚昏暗的暖黄色光晕下显得越发明亮动人。

    边戎情不自禁地看着越辞,那笑容真的很温暖,但他有些好奇,一个绝望到要用刀割开自己喉咙的人,究竟是怎么露出这样的笑容的,真是神奇。

    于是乎他的视线便挂在那人身上下不来。越辞安慰过彭小明,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吓得边戎有些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该看哪,只好揉了揉鼻子。

    越辞被他逗笑了:“看我做什么?”

    “啊,没事。”边戎脸颊有些泛红。

    越辞笑意更甚:“哦,那好吧——所以,我们要怎么离开这?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吗?从这一格出去之后,我们会到哪里?会有一个供我们休息的地方吗?就像你方才所说的‘灯栏’。还是说,离开这,我们会立刻进入下一格。”

    边戎:“找到火苗,点亮这一格走马灯,我们就能离开。火苗一般存在于关键性物品或人像、物像上,我们需要推进故事发展、整理人物关系,来推理出火苗所在的位置。而在这一过程当中,我们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

    越辞:“比如?”

    “比如人像和物像的攻击,以及梦魇的折磨。”边戎继续说,“我们每个人都对应一个人像或物像,人像或物像所经受的生理性疼痛会在夜晚降临,它们会让你也经受同样的苦痛。”

    越辞:“那么出去之后呢?”

    边戎:“出去之后,我们会到‘灯栏’里去,那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找到火苗,点亮这一格走马灯——我们到了。”

    小女孩停下了脚步,几人来到了最大的一处宅子,位于整个大宅院的中心位置。

    这时候,那小女孩突然跑到越辞面前,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在这里住。”她拉长声音说。

    说完她又小跑几步到彭小明面前,抬起头咧开嘴:“你也在这里——”她一字一顿地说。

    彭小明被她吓得后退了几步,扒着边戎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我们还……还要分开住?!”

    边戎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问女孩:“那我住在哪里?”

    小女孩指了指和大宅子紧挨着的偏房。

    边戎一把掐住彭小明的后脖颈,跟拎兔子似的把他放在自己面前。

    “小明啊,”边戎不怀好意地笑着,“听哥的,你去那边偏房里住,我和边小戎在这里,咱俩换。”

    “为……为什么啊?”彭小明有些结巴,“这不好吧,不听npc的话会……会有麻烦的吧。”

    边戎:“主宅这个位置风水不好,在走马灯里,中心位置一般都是‘那些东西’聚集的地方,你和小戎两个新人在一间房子里不安全,我比较有经验,遇到了还能应付一下,你呢……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要是非要住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把你打晕,然后藏起来,这样的话……”

    “好了好了,边哥你别说了,我……我住偏房。”彭小明连忙打断他。

    “你吓唬小孩干什么?”越辞看着他,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

    “好,行了。”边戎冲越辞笑了笑,转头对其他人,“你们跟着小姑娘找自己住处吧,都是经历过好几格的老油条了,规则也都知道吧。”

    边戎说着,看向一直没有发话的赵果,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又继续道:“晚上不要随便走动。记住,尤其是彭小明,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尖叫,尤其不要哭,更不能大声哭,哭声‘招魂’,‘它们’会抓住你的。每个人都随身带一样防身用的武器,我刚留意到后院墙角有一间兵器房,里面有小巧一点的刀具,需要的话可以自己去拿。如果遇到人像或物像,攻击他们的眼睛,眼睛是记录生者灵魂的,没了眼睛,会比较好对付。”

    “嗯。大家也记得晚上在各自屋子里找一找线索,了解一下这一格走马灯的故事。对我们来说,越早出去越好。”邬彦说。

    “好,都记住了吧,那就散了。”边戎一副领导工作很多年的样子,连叮嘱带建议十分熟练地安排好一切。剩下的人也并不觉得奇怪,自然而然地服从了他的指挥。

    边戎这时候走到了赵果身边,看似不经意地与他擦肩而过,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不要轻举妄动、不自量力。”边戎皱着眉头,垂眸盯着赵果,一双乌黑的眼睛反射着冷冽的光,嘴角也放平下来。不得不说,他严肃的时候,的确很有威慑力。

    赵果听到他的话,浑身颤抖,似乎是被戳穿了什么重要的秘密,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便兀自走开了。

    彭小明回到了偏房,邬彦、明婉和赵果跟着小女孩走了。

    边戎和越辞也推开门进了屋。

    这同样是一座日式风格的建筑。红木椅子上精雕细刻着各种花纹,桌案上摆着一套做工精良的功夫茶杯,茶盒里是上好的恩施玉露和孩子比较喜欢的抹茶。墙上挂着几幅字,虽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但那字笔力穹劲、尽显恢宏大气,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地毯是黑羊毛的,做工十分精细。不管怎么看,这所宅子的所有者都一定是个手握大权或腰缠万贯之徒。

    这间房子一共有三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存放杂物,还有一个房间锁着门。

    “这主宅,应该是男女主人的房子,但那间卧室看起来不像是能住下两个大人的样子,应该还有孩子。那个锁着的房间可能才是主卧……”

    “你不按那小姑娘安排的来,真的没事吗?”越辞难得皱着眉头。

    边戎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而后又正色起来:“有事,但问题不大。只是在特定条件下,比如你对应的角色是人像,且你对应的人像和我所对应的物像之间的有联系且颇有渊源,那么人像极有可能会优先挑选我们作为他的进攻对象。”

    “这叫问题不大?”越辞质问他。

    “问题当然不大,因为有我在。人像一定会在第一晚攻击某个人,在我选择换房间之前,你被人像选中的概率为六分之一。这很不保险,因为如果一旦中了,那和彭小明在一起的你被人像杀死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但如果是我和你在一起,我们被选中的概率也仅有五分之一罢了,而和我在一起,你死亡的概率为零。”

    “哇。”越辞有些敷衍地惊叹道,“这么自信吗?那么请问你这段概率估算中为什么没有把我的实力考虑在内呢?这不太准确吧。”

    “我不能打赌,不然你死了怎么办?有我在……”

    “奇怪,”越辞打断了边戎的自我吹捧,“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为什么……”

    “当然是为你啊,不然为谁?彭小明吗?那小孩好像不如你好看吧。”越辞坐在了红木椅子上,顺手端起了桌子上的茶。

    越辞还是紧皱眉头,平日里经久不变的微笑如今像是被橡皮擦去了似的,竟让人生出他一直都是这样苦恼悲伤的错觉。

    边戎心里莫名有些酸楚,嘴上却还是欠道:“怎么?怕我连累你啊?别怕,我很强的,你……”

    越辞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径直向那间没有锁住的卧室走去。

    “喂!越辞,你……”边戎连忙放下茶杯。

    “我不怕死,毕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也不怎么觉得这个走马灯能给我带来什么幸运。我之所以还待在这里,第一是因为我暂时出不去,第二是因为这里还蛮让我舒服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了,但这种状态也很不错,我能够心安理得地逃避一切。还有,你理解错了,我不是怕你连累我,我只是不希望别人因为我这样的人而去做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没有价值,于你于我都没有价值。所以你走吧,把彭小明换回来。我是死是活和你真的关系不大。”越辞兀自说完,便一把摔上了房间门。

    他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要和一个认识不过一两天的人发火?为什么他会因为那么一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而感到隐隐的伤心呢?有什么特别的?比这扎心一百倍的话他都听过无数遍了,为什么偏偏边戎说的这一句他却接受不了?边戎有什么特别的?

    门外的边戎此刻听不到越辞的心声,只是懊恼万分地叹了口气。

    “我这嘴啊,怎么就这么欠呢?”他说着,便往自己嘴上扇了两巴掌。

    此时,另一边,小女孩把最后一个人——明婉送到之后,弯腰对着明婉的房门鞠了一躬。

    “大家一定要安好哟。欧亚斯密那塞。”她说。

    天色随着女孩话音落下而立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方才海平面上露着的血红的半轮落日像就像掉进了海里一样,顷刻间不见其踪影。女孩的声音稚嫩而清脆,听着有种稚气未脱的感觉,但却含着兴奋至极的笑意,像是寓意不祥的乌鸦的讴歌。

新书推荐: 重生之我还要登帝 到白头 鸾栖春台 光明正大相爱在国安盛世 24小时极限苟命[废土] 我把你当儿子,你竟然 重生夫君:娘子太难杀 炊烟滚滚 漂亮女配在线修罗场 《她笔下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