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炽然长呼一口气，端坐在教室里。
噩梦好像就发生在昨日，眼下她是如此安全。
华旭捏捏任炽然的手心：“怎么啦～”
任炽然摇摇头，笑着说：“没迟到，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哈哈哈哈，我觉得你最近变化好大，说很多话我都听不太懂，但我感觉，你在变好。那就够了。”华旭捏捏炽然的脸。
炽然贴贴华旭：“我会和你多交流的！”
“这就对了！”华旭嘿嘿一笑，开始背书。
物理课开始了。
炽然微微头疼，无论自己如何复习，她总是接触不到最核心的东西。
老师讲的很好，她还是一点都听不懂。
紧捏着纸张，她有些无奈。
中午别睡午觉了，去校外的书店买练习册吧。
下课后，感觉被知识攻击的任炽然戳戳前桌。
前桌是个科技迷，物理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胡俊苒，你中午是不是要回家一趟。”她听见他在和同桌讨论。
胡俊苒转过头，有些意外：“对啊，咋了，有事？”
任炽然郑重地点点，她双手捧在一起：“你物理那么好，能不能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和我一起去书店挑挑练习册，我不太明白这些练习册的区别，怕买来对我没啥用。”
华旭从小说世界里抬起头来。
“一杯奶茶。”任炽然竖起一只大拇指。
胡俊苒不禁眯眼，又看了看华旭的脸色，确定不是任炽然在作弄他以后。
慢慢扬起嘴角：“我不爱喝奶茶，你帮我带一周的早餐就行。”
真是会做生意。
任炽然深吸一口气：“好！”
华旭微微一笑，凑过来小声说：“你是真的要好好学习啊！”
炽然点点头。
“你要不要看练习册，我们一起。”炽然问道。
华旭想了想，笑道：“我倒也不需要他帮，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上架的小说。”
“好！”炽然一笑。
炽然又认真地上完了上午的课，放学后带着华旭屁颠屁颠地跟在胡俊苒的身后。
胡俊苒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向后询问盘查，看看炽然的物理水平如何。
然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空无一物，一张白纸。
“你前半个学期在干嘛啊，睡觉？”胡俊苒不禁要问。
任炽然嘿嘿一笑，笑道：“这不是开窍的晚了吗，还来得及吧？”
胡俊苒摇摇头：“先做题！”
华旭挽着任炽然的手，也跟着笑。
街边的小卖部，身着黑色卫衣的小小少年眯着眼看着朝路过的少男少女，一脸冷漠。
“哟，这就是昨天那个说是你妹妹的小孩儿。”社会哥磕起瓜子，嘻笑道。
他收起目光，神色如常。
雪一般的冰凉。
“看来膝盖也没受多大的伤。”他低语。
“啊，小代，你说什么？”三叔纳闷。
代濯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烟。
“三叔，我先走了。”
“小唐他们要找你的话，我怎么说。”
“随便。”一如既往地冷漠。
书店里，华旭在小说架子那挪不动道了。
“她就那么喜欢看小说啊？”胡俊苒忍不住问。
炽然点点头，华旭的爱好不多，但每一样都是认真喜欢的。
“买这个吧。王后雄对你来说太难了。”胡俊苒在反复对比中挑起一本书。
“还有这个，《物理学基本常识》。”他又翻起了本书，认真地和身边的女孩儿说道：“任炽然，你简直没有常识。”
“确实！”任炽然没心没肺地笑。
就在这个时候，门前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任炽然正好侧头望过去。
老天爷，这人怎么像我昨天救下的那个小练家子。
唉，那种人怎么会来书店呢。
任炽然正准备细看，发现华旭笑着招呼自己过去。
“那我先走了。”胡俊苒压住声音，说道：“别忘了，明天开始，豆浆包子，带辣椒。”
任炽然点点头，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你看，她出新书了。”华旭开心地小声说话。
“是架空的，甜宠古言，感觉设定很有意思。”
任炽然也看了看，当时她天天混日子，之前看的小说还没看，堆一块儿了，就把这本小说往后排了排。
一排就排到了初二，校园暴力发生后，她再也没看过一本小说。
后来作者把第二部鸽到了她读大学才出，炽然因为第一部没看，也就没买第二部。
这位作家是成年后的炽然和华旭唯一共同喜欢的作家，所以对炽然和华旭而言，都有特殊的意义。
她笑着拿了这本下来，想着晚上睡前看吧，平时上课就算了。
“你看慢点，我回家再看。”炽然轻生叮嘱。
“那我也回家看就好啦。”华旭甜甜地笑。
两个小女生就这样笑着离开了书店。
刚走出去不久，任炽然就被一声清冷的少年音叫住了。
她刹那间回头，正是刚刚在图书馆的黑衣少年。
他黑色的口袋里装着一本厚书，看不清是什么。
他慢慢走近，她才闻到他身上有着浓浓的药味儿。
黑色卫衣之下，隐约可以看见一点伤痕。
“你好。你是？”炽然礼貌一笑，心却有些发凉。
一张五块钱的纸币被他摊开手，放在她面前。
“昨晚，你的。”他沉声道。
炽然骤然抬起头，与那双阴眸对视。
“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炽然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拉着华旭就往学校走。
“赶紧走！赶紧走！”炽然小声和华旭说着，一溜烟就消失在背后少年的视野里。
“怎么了！”华旭不仅没有害怕，还有些兴奋，她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你且听我慢慢说来。”炽然进了学校就缓了脚步。
小卖部里，三叔又看见熟悉的身影折返了回来。
“嗯？小代，怎么啦？”
“唐平如果再找我，就跟他说，下周六见。”代濯走进阴影里，走进储物柜里拿着什么东西。
“对了，昨天你怎么穿着校服在那里，你不是休学了吗？我差点忘了！”社会哥三叔后知后觉问道。
代濯都穿了一早上卫衣了，三叔都没发现，也是厉害。
那小少年忍不住叹了声气。
“我昨天回来办手续，教务处那老头问我下学期要不要回学校。”
“那你怎么想的？”
“再说。”代濯拿出了一本练习册，再把自己买的黑色口袋里的书交给三叔。
“给唐平。”他放好以后，就转身出去了。
三叔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又点了根烟。
“老代啊，你要是还在，这孩子…”烟雾里，他皱起眉头。
“哇，你胆子好大！”华旭睁大了双眼。
“对，所以刚刚人来人往的，可不能被人认出来！”任炽然小声地说着。
任炽然也睡不着了，和华旭两个人忍了半天，讨论着要不要打开新小说。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任炽然开始学习化学。
下午的化学课，任炽然直接听到自闭了。
她是真喜欢这漂亮老师啊，也是真的听不懂老师说什么。
华旭破天荒地没有再看小说了，出乎意料地，她也开始学习了。
炽然也有些惊讶，华旭默默地给她递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等我学懂，我教你。”
炽然又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放进盒子里，感动升满心中。
最后一节课是何班的课。
听写的本子发了下来，连着全对五次的人可以免一张英语周报。
炽然笑着说：“还有四次。”
华旭也很欣慰，但她看着自己的本子很无奈：“早知道何班今天才发本子，我就不急着抄了。”
“可能忙着开会吧，快期末了。”炽然微笑。
其实何班也注意到了炽然的变化，最近和几个老师开会，李刻老师提了任炽然的进步，其他老师也在应和。
尽管物理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化学老师完全打着马虎眼，但其他科的老师都很赞成。
她看过炽然的单词本，字迹和先前的都很不一样。
难道她当时不止是发烧，还生了其他病，所以性情大变吗？
何班对任炽然的眼神柔和了很多。
课上，任炽然被何宝抽起来读课文了。
已经考过了大学六级的任炽然，其实早就期待这一刻了。
稚嫩的少女音里，有些优秀的美式发音，声情并茂地叙说着课文，节奏把控地刚好。
炽然念完，便聚焦了班上所有人的目光。
何班眼里也闪烁着惊喜和激动。
这可是一枚大宝珠！
沧海遗珠！
华旭率先鼓掌，于是这群县城里的初中生也跟着鼓掌，他们的确佩服，佩服里还有些很大的难以置信。
任炽然尴尬又快乐地坐下来了，胡俊苒背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胡俊苒的同桌也跟着胡俊苒比赞。
任炽然听见身后的罗红岚嗤笑了一声。
她叹气，算了，无所谓。
华旭激动了一下午，放学后，很多同学都跑过来问任炽然的学习方法，并表示对她的佩服。
任炽然随便说了几个方法，是她以前在微博里看到的英语帖子。
其实她现在的英语水平在大学生里很普通，但比起初中生，一般都是碾压的。
不过是一般情况，不排除个别。
饭后，任炽然又问了华旭一次，炽然说自己复习到了很多知识了，要不要一起学习。
华旭一边走着，一边说考虑考虑。
宋城白了那个无人的角落一眼，无语道：“念个课文给她能的。”
闫故祺没有搭理他，仍就埋头刷着题，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晚上是政治晚自习。
政治老师是个狠人，不，女人。
在文科里浸透过了的任炽然现在看她的政治老师，格外不同。
她感叹这位老师放古代，也算低配版吕后了。
洪老师雷厉风行，对知识点总结干脆利落，对实事点评更是目光独到。
只是这些初中生，感觉不到洪老师的厉害罢了。
她却很爱。
洪老师放在初中，真是屈才了。
政治晚自习的第一节上课，后面做卷子，自习。
可以提前交卷，这样就能拥有提问老师的机会。
毫无疑问，任炽然要做第一个。
北京市裸考考研政治75分的任炽然发力了，打开卷子，却觉得使不下力。
这也太幼稚，太简单了。
罢了，她认真地写完了，保证事无巨细后，提前交了卷。
洪老师改着别的班的卷子，没注意到已经有个女同学，乐呵乐呵地来交卷了。
“洪老师好！”任炽然一脸狗腿样。
唉，要是洪老师教高中就好了，兴许她最厉害的科目就要从语文易主到政治了。
洪老师抬眼，挥挥手让她下去。
任炽然骄傲地走下去，忽然看见葛娜正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但葛娜一见到任炽然看过来，就马上换成了和颜悦色的脸。
真不至于。
任炽然冷脸，坐回了座位。
真是做二十多岁的人做久了，回到这十二三岁的年纪时，依然适应不了低年龄的恶意。
她叹了叹气，能躲就躲吧。
华旭睡着了，她选择题很早就做完了，大题只是随便写写。
任炽然拿纸巾给她的嘴角擦了擦，把漏出的口水擦干净。
“真可爱啊。”她的小华旭，十二岁的小华旭。
十分钟后，任炽然被洪老师叫上了讲台。
“怎么了，洪老师。”任炽然一脸期待。
“你跟我来一趟。”洪老师神情严肃。
任炽然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自己只是个初一学生，写出这样有些成熟的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作弊。
但她有底气，无论洪老师怎么考她，她都不怕。
“这是你写的卷子？”洪老师眼里充满着不信。
任炽然点点头。
“给我说说，什么是社会主义？”她拿起茶杯。
太基础了，任炽然轻笑。
于是一连来回快半个小时，任炽然都没有答错一个问题，甚至还能引申，提出一点未来的发展前景。
可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这太不正常。
“你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洪老师眼神都在颤抖。
“洪老师，我喜欢政治。”任炽然真挚地说道：“我爸爸是单位的基层干部，常常教育我，要爱国爱党。我从小就喜欢看历史和政治，这是我的爱好。”
尽胡说八道，明明是九年义务教育加上211双一流大学的悉心培育。
再附上肖爷爷的考研政治资料书。
怎么会不会？
洪老师半信半疑，但估计今晚是睡不着了。
“洪老师，你能去高中教我吗？”任炽然打直球发问，眼里尽显天真：“其实政治里的很多话，我都不是很懂，想让老师多指点指点我，我特别喜欢洪老师，我觉得您很厉害！”
这一顿真挚演讲，给洪老师也唬得一愣一愣。
哪有那么简单，她何尝不想去教高中。
果然还是小孩儿啊。
“我希望我能成为您永远的学生，以后高考考出优异成绩！”任炽然想要把洪老师收入囊中，像李刻老师那样。
这话给洪老师说激动了，她本来就觉得任炽然简直是天才般的人儿，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就已经她平淡无奇的教学生涯带来了巨大的鲜色。
但现在小姑娘直接要拜师了！
不能给其他老师逮到机会！
洪老师站起来，握住任炽然的手：“行，以后你的政治学习，包我身上了。”
任炽然开心了，捂嘴偷笑。
她又多了一个贵人恩师。
洪老师高兴地回了教室，把任炽然的卷子贴在了墙上。
“本学期第一张满分卷子。”她说得云淡风轻。
但教室里掀起了浪潮。
任炽然混日子学习的标签，好像无形中要被撕掉了。
华旭正好醒了，看到这一幕，她也激动地不行。
“你以后要继续好好学习！”华旭真的开心惨了：“胡俊苒的早餐我带，你别浪费时间在这儿！”
任炽然在课桌下拉起华旭的手：“那你和我一起，我们一起进同一所高中，好不好？”
华旭拉紧了任炽然，笑道：“我一直这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