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炽然顺利地跑了两天的步,她已经适应了长跑,加上每天早上会喝很多牛奶。
假以时日,不仅自己的身体会更健康,兴许还能长高点。
现在睡得也好,精神不错。在班里名声好了点,过得也舒服些了。
妈妈也发现了自己的认真,所以心情也不错,爸爸在电话里也鼓励自己再接再励。
问她要什么礼物。
任炽然说,期末考试考的好的话,她要一本笔记本电脑。
狮子大开口,简直异想天开。
任炽然被爸爸阴阳了一下,转而降级:“三套新衣服,好吧。”
一切妥了,除了物理化学举步维艰,数学在李刻老师的帮助下,略有起色。
其他科都非常精彩。
何班对她的态度,也360度大转变,对任炽然的英语学习也格外关注了起来。
“看来能一个学霸身份考上好高中了!”她心想。
而不是再以……那些身份。
任炽然欣慰地笑,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还得小心,要夹起尾巴做人。
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入耳里,任炽然下意识地停下观察四周。
我的天,又遇上打群架了?
下次再也不要因为走近路跑这条路了。
任炽然直呼自己傻蛋。
她看了看四周,这条不大不小的街道旁,有无数条小巷,刚刚声音从其中传出来。
而其中有一条小巷,小巷泛着暖黄色的光,似乎连接着大街。
金属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背着书包赶紧跑了过去。
小巷里还有其他岔路口,任炽然不敢偏头去看,终于跑出来了。
她回头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见鬼了啊!”任炽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代濯出现在刚刚的小街,也看见了任炽然。
不行不行,赶紧跑。
任炽然撒腿就跑,代濯紧随着也穿过了这个巷子,跑向了大街。
大街上很是宽阔,除了来往的车,人行道上可以说一览无余。
代濯很快追上了任炽然,并且拎起了她的衣领。
“跑什么呢你!”他恶狠狠地说道。
“你神经病啊!我不认识你!”任炽然也怒了,这个人是有病吧,他要干嘛。
“送我上车,没钱。”代濯领着她去街边打车,任炽然赶紧回头看了看,还好巷子里还没有人出来。
不能被他一直拎着,但自己真的跑不掉。
算了,先赶紧溜吧。
谢天谢地,任炽然上车才看到那群混混拿着刀棍从巷子里跑出来。
“真笨。”任炽然忍不住感叹。
代濯后脚上车,拉上车门,就让司机赶紧发车,先去派出所。
一时安静下来,代濯撇了撇任炽然。
“笨?”他问。
“不是说你,说他们呢。”任炽然松了口气。
代濯依然瞧着她。
“不是说没追到你很可惜,就是单纯地说他们笨。”任炽然赔笑。
于是代濯扭了头,回身正坐。
“你没钱啊?”任炽然问道。
回应的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派出所到了。
任炽然把身上仅有的五块钱掏给了司机,刚刚好够。
“你那么多五块?”代濯不禁问道。
任炽然嘿嘿一笑:“我每天就只有五块钱的车费,给你了,你下次得还我。”
“你会接?”代濯挑眉。
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见他仿佛见神经病一样。
“没人的地方,还我。”她笑。
“你不怕我是混混?敢在没人的地方…”
“啊,你不是吗?”
代濯皱了皱眉。
任炽然和他站在派出所门口,等了半天,确定没人追来,她便转身要走。
“哪里是没人的地方?”代濯后脚跟上。
任炽然很认真地想了想:“校外书店咯。你们混混都不常去。”
一阵无语。
“你不回去吗,弟弟。”任炽然回头问道。
“弟弟?”代濯的眼神里慢慢爬上了怒气。
完了,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您,你看着年轻。”任炽然赔笑。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可怕,他死盯着任炽然,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瞧不起我?”
他们这些做不良的,没有点病是不是都没有资格入行啊。
任炽然沉默,在那人冷漠肃杀的气氛里,缓缓走近他。
行吧,她折服。
“哥,我错了。”
“我家…在湖畔花园,你呢,咱们顺路不,要不要…咳咳,一起?”
然而她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代濯看出来了她的害怕,虽然她已经在尽力伪装。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放过她。
“中心城,隔两条街,顺路。”他冷着眼,略过她。
任炽然真的发誓再也不往那条小路走了,每次见他,跑步都会被作废,不仅如此,每次都会损失五块钱。
这人是司机吗,不开车的司机?要她车费?
“你是哪个班的啊。”任炽然问道。
一定要远离!!
代濯撇了撇身旁的小少女,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道:“初二,休学了。”
“那蛮好。”她竟脱口而出。
仅一秒钟。
“错了错了错了!”她又脱口而出:“我不是那个意思,口头禅而已。”
不是,是真的好。
代濯哼了一声,问道:“你,几班?”
任炽然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不说我就去一个班一个班地问。”他又补充。
“初一一班任炽然。”她很会审时度势。
兴许是代濯也没想到她这样畅快,愣是让他半天不知道如何接。
其实任炽然也在观察这位少年。
和她身边的很多小男孩不同,他显得格外早熟。
虽然阴沉,脾气差,好像还有点偏执,但脸长得好看,在任炽然眼里有点奶,毕竟才初二。
但她确信,等这位弟弟长大了,那肯定会是个帅哥。
那种,经典坏男孩。
见他穿着打扮也不寒酸,质量看着都不错,兴许家里很有钱。
可整天都摆个臭脸,又被人围着打。
任炽然已经在心里给他盘出了几个有可能的家庭环境。
她还是离他远一点吧,尽管他可怜。
这样走也不知道要走到啥时候。
任炽然忽然说道:“咱们要不要跑步回家?”
代濯明显脸色不好。
“我身体不好,所以每天都是跑步回家,今天因为你,又落了一天。”任炽然说道。
忽略了省钱这件事。
一时尴尬。
“你不跑我跑了,拜拜。”任炽然提脚就跑。
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去确定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
一路平安,她安全抵达小区门口。
她顿了顿,大概真的犹豫了一分钟,她才回头看去。
一个穿着黑长袖的少年靠在树上,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任炽然擦了擦头上的汗,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
“你还真跑了啊。”她笑。
但他没有出多少汗水,任炽然跑得并不快,本来体力就好,他其实很轻松。
“说说,为什么那天不想认出我。”他揣着手看她。
“因为不想被打啊。”她回答地很实诚。
“那又为什么要救?”他又问,眼里不解。
“因为不喜欢被打。”任炽然苦笑着,不知不觉低了声音。
树叶轻轻飘落在两人身侧,秋天的落叶开始掉了。
一直好脸色的任炽然忽然失了心情,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我先进去了。”
留下暗沉的少年,沉默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不喜欢?”
标签没有那么好撕,任炽然早该预料到的。
政治测验,她得了全班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满分,这对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而言并不寻常。
可卷子被政治科的主任送去了全年级传阅。
虽然传阅的水分很大,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去仔细看卷子。
但她还是出了点名气。
而名气里,还有一半,是说她抄书作弊。
三天过去,语文的晚自习即将下课,她呆坐在座位上,脸色暗沉。
语文老师是个文艺青年,姓胡,倒是和身后的胡翠玲一个姓。
任炽然对语文老师一直没什么印象。
华旭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晚没有和她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她,看小说的速度也慢了些。
炽然需要陪伴。
流传了三天,傻子也该听到了。
肯定会受影响吧。
胡俊苒从背后给她卷了张小纸条。
非常丑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别难受兄弟,我们信你!
真是个可爱的小直男。
任炽然扶额,微微苦笑。
也不想管身后的罗红岚揶揄她了,她有点累了,正要收拾书。
忽然听见胡翠玲再次地阻止罗红岚窃窃私语去攻击任炽然,却被罗红岚狠狠地辱骂了一番。
害,反正她正不爽呢。
任炽然恶狠狠地转身,蹬了罗红岚一眼。
她接触那个阴霾的少年已经两次了,多多少少抄了些他眼神里带的那种气质。
这才是抄袭,这才是!
那种想要把对方一刀砍死的滔天恨意。
罗红岚毕竟也只是个初一的小女孩,看到任炽然这样的眼神,有些措手不及。
她被吓得说不出来话。
任炽然白了一眼,转过身去。
这才哪到哪,她平日可是与虎谋皮,要是让那个小孩儿坐罗红岚旁边,估计那罗红岚学都不会来上了。
任炽然在大学期间,执着于各种活动和志愿,除开学业,她也很喜欢去社会里学经验。
被变态跟踪尾随过,也为年轻的孩子见义勇为过,更是亲眼看见便衣警察抓走一个看着很危险的大汉。
当大汉被压在地面上时,他凶狠的红眼,让路过的任炽然印象深刻,差点就做噩梦了。
她为了锻炼自己的勇气,还去了好几十次密室逃脱,看了不下十部的恐怖片。
但也就到这个程度了,再多就受不住了。
所以,反正,她觉得自己的勇气慢慢有了些,至少没那么怕事了。
还好那个小少年只是初中生,再怎么可怖,也很稚嫩,她姑且在能勉强接触的范围。
但如果一旦他有了让她重回校园风暴的危险,她会大踏步离开,甚至转学,逃不过就躲。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宋城今天心情格外好,没有等闫故祺,就一个人打车回家了。
车上,他看着垂头丧气的任炽然才从学校大门口出来,嘴角扬起一丝轻蔑。
今天周日,其实只上半天课,流言在周末传播地要快些,所以就算是怎么逃避校园交际的任炽然,也在周末回家的时候,看到讨论了。
而下午来自习,看到教室里祁乐乐和葛娜的眼神,更是了然。
所以今天根本打不起精神。
华旭和她说再见了,叮嘱任炽然晚上回去后再跟她发短信,她们再聊。
华旭家里最近有奶奶照顾,所以她每次回家都很早。
任炽然其实一直不太清楚华旭家里的情况,因为华旭从来不喜欢提起,不是不提,是完全不喜欢提。
华旭家里,有时候是奶奶照顾她,有时候是爷爷来,偶尔是爸爸来,偶尔是妈妈,或者外婆来和华旭生活。
她外公很早就去世了。
任炽然感觉,华旭家里好像永远只有一个人照顾她,轮流和她生活。
任炽然在高中时问过她,华旭当时编了一个,在大学时才被任炽然发现是谎言,所以又编了一个。
直到毕业,任炽然才知道,华旭对家里的情况,是很抵触提起来的。
是抵触,她病痊愈后,才真正发觉。
她重生后,也试探问过华旭,心想着说不定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抵触。
但她错了,华旭从初一就开始打马虎眼了。
虽然演技拙劣,远没有高中时那么自然,但任炽然不会去戳破,也不会问到底。
没关系,她会陪着她的。
不想说没关系,这不重要。
秋风四起,任炽然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有些少了。
重生后,她很少注意自己的穿搭和外貌。那些东西,对死而复生的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来都来了,那些曾经让她被人嘲笑的土味穿搭和奇怪刘海,就赶紧丢吧。
她有些无奈。
其实她长得不是不好看,只是一直有着婴儿肥,品味也很差,后来抑郁症升了中度,她就得吃药,激素让她几乎胖的变形。
后来康复痊愈了,花了两年慢慢减肥,她才看见自己长大后该有的模样。
也好看啊,她想。
可只匆匆清秀了一年,还没来得及多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她就突然一命呜呼。
以至于自己被网暴的时候,网友们还用的是自己生病时拍的照片。
“丑人多作怪。”念起当时看的一句评论,她仰起头,看着黑夜笑。
还是那片天空,不是那片天空。
她不是不知道只要自己成绩一直好,就能洗脱这些无中生有的罪名和流言。
只是旁人很难明白,像她这样在流言的沼泽里摸爬滚打过的人,是会有多抗拒流言对自己的侵染。
是不是总有一天可以被攻击到百毒不侵?
她曾这样设想过。
但她的内心并不强大,也不是小说里能开金手指的玛丽苏。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她没那么大能耐。
唯一的特别,只是她没有死。
没有死在她问自己要怎么活下去的那个黑夜。
还是跑步吧。
慢慢就好了,她想。
正要提步,却被人横拉了衣领。
任炽然的耐心在此刻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