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答案，连洪老师也是一概而过的，不过洪老师不是偷懒，是这些问题对她开始，太过浅显简单，一眼就看出来没体现，自然就不选了。
洪老师本想解围，但看着任炽然这小姑娘，眼神一眯，又低头一笑。
妥，她觉得自己这弟子能行。
“首先我们做题先看题。”任炽然的声音不轻不重。
“题目表面上是在说道德的约束存在问题，实际上是在讨论道德的约束背后是否存在规范，能够去反过来保护这种约束，否则道德的约束会减少效力，只能依靠自觉。所以强调规范很重要，我们要建立这样的规范，去增加道德的约束力。”任炽然先甩了一波术语。
“而答案A和D，都偏题了，可以直接不看。那么为什么说C没有体现，因为C说的是，假如人们都自觉遵守道德，道德就能约束他人。强调的却是自觉。至于答案说没有体现，因为题目并没有在说遵守，题目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论证自觉遵守的作用，如果材料要体现，那么就应该去讨论人人自觉遵守的情形，所以才不选C。”
“就像你一个人夜晚在大路上走，路上什么都没有，很容易遇到危险，你会很害怕。表面上，是在说，这是安全感的问题。但题目实际讨论的是，安全感的背后，是否应该要做到更多有效的安全保障的问题，所以答案要加强夜间警察的巡逻，要规定大路上安装摄像头。而C答案却是，只要大家都不一个人走夜路，就不会有危险了。”
这一席话，又专业又有实际，瞬间让这群初中生听懂了大半。
其实任炽然也不确定她举的例子对不对，表面上没有太大问题，可能深究就不一定对了。
但葛娜是反应不过来的。
这道题是超纲的，葛娜挑的这道很好。
因为背后的道理，很难用通俗的语言说给初中的孩子听。
如果下面是高中时，任炽然相信她只说第一段话，就够解题了。
但看着大家似懂非懂的模样，她也尽力了，毕竟她不是老师。
不管讲没讲清楚，这番话让二班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任炽然绝没有抄袭。
否则不可能能解析地头头是道，还能套出另一个例子来。
她的尽力，率先在二班澄清了谣言。
放学，任炽然跑去洪老师身边，想要问老师，自己刚刚举的例子，有没有错，会不会误人子弟。
却见洪老师笑：“有瑕疵。”
“但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是想不到这些的。”洪老师摸摸任炽然的头：“你要继续努力，还可以更好。”
她对任炽然的要求，不知不觉变高了。
任炽然很高兴，这是对她的认可。
但转而又想，那如果是二十三岁呢……
“老师，如果二十三岁的人举这些例子，是不是…就算差劲了。”她看着老师的背影低语。
晚上是班主任的课。
再次听写，任炽然还是颇为自信。
而华旭也没有再立即翻开本子罚抄。
任炽然看了看华旭，华旭吐吐舌头：“得跟上你，一起进步。”
任炽然点点头，她越来越觉得华旭是个隐藏的控分高手。
“炽然，你为什么老去找老师，你不怕老师吗？”华旭突然问道。
任炽然叹气。
她在高二时，受了自己一位优秀学姐点拨，才知道自己闷着学有多傻。
如果不是天才，又还不知道怎么去学习的时候，就该去请教那些知道无数千万种学习之路的人。
而老师，只要你愿意虚心请教，基本都会为你指点迷津。
老师恨不得把自己的知识都倒给你，只盼你能青出于蓝胜于蓝，想看你能飞多远就飞多远。
她记得自己高中的历史老师，在走廊笑呵呵地同她讲，要她飞出去。
飞出这小小的县城，去看看外面壮阔的世界。
他说，不懂就要问，不明白才要学，历史是由你自己书写。
你的历史由你自己书写。
任炽然看着那三尺讲台，顿了顿，才道：“老师们站在那里，拿着微薄的工资，奉献着岁月，无私育人…我怎么好意思害怕。”
她又转而说道，换了语气：“老师会明白她所在的学科到底怎么学，有哪些方法可以学。既然答案就在眼前，当然要不耻下问。”
华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她赞成任炽然说的话。
“你好聪明，炽然。”她也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跟着任炽然去请教老师。
但有那个必要吗，成绩有必要那么好吗？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胡俊苒批改了任炽然的物理作业，又给了标语，并不想给她讲题。
用他的话说，这些是常识。
谁会讲常识为什么是常识？
华旭也翻了翻任炽然的课外读物，不一会就看困了，直接睡了最后一节。
放学，任炽然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各个巷子，确定没看见那个小少年以后，又开心地跑步走了。
夜晚，任炽然去小区外面的理发店，剪了头发。
短发的任炽然利落了些。
秋风扫过她的耳畔，碎发轻扫，很是舒服。
任妈把任炽然的短发拍了照片，设置成了桌面。
那一手的短发实在是好看，华旭看了一早上还是好喜欢。
“好可爱，炽然，你像洋娃娃。”
华旭对她总是不吝赞美。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炽然害羞笑。
华旭很快摇头：“那倒也不是，不必这样想自己。”
两个小女生又在一起笑。
胡俊苒在批改任炽然的作业后，也看了看她的短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一个多余的字没说。
是他风格。
自从任炽然低头求教胡俊苒物理帮忙后，胡俊苒虽然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她比自己成熟，但明面的态度上，早已如相熟的好友了。
胡俊苒的同学林平也是个老实人，除了上次被胡俊苒带过来转身和她们说话，就几乎再也没露过头。
今天破天荒地，他也回过头来，主动搭话。
“这样一看，你好看多了。”他说道，却没恶意。
原来是个小毒舌！
怪不得谨言慎行。
任炽然笑了，她也点点头：“那就好。”
“我能帮你生物，虽然不一定有用。你能帮我平时去小卖部买水吗？”林平淡淡说道。
确实，从上次生物课的时候，任炽然就发现了。
虽然林平很低调，从来不冒尖，不比得宋城一类，但他能让胡俊苒低声下气地在课后请教他生物问题。——绝对是个高手。
至少教她绰绰有余。
当然，任炽然也听得懂“不一样有用”的双重含义。
教她不一定有用。
这是实话，任炽然很清楚自己的水平。
她从不讨厌毒舌，大概是这么多年骂自己太多了，面对别人的毒舌，颇有些百毒不侵。
而是她成年后，也认识过几个毒舌的朋友，知道其可爱之处。
林平她也观察过，其实宅心仁厚，讲题很耐心，可能只是嘴上不放过。
带早餐这件事早就被任炽然忘得一干二净，是华旭每天默默给胡俊苒带。
华旭和胡俊苒来得又早，任炽然偶尔才能看见这份早餐真实的存在。
任炽然的早餐是在家门口买的烤饼吃的。
那家人啥都卖，包子稀饭大馒头，烤饼烙饼糯米饭，都做。
任炽然依赖这家她眼里的早餐大王太多年，直到她去读大学，都还偶尔想念。
他家就一直在那里，从小摊来到小店，生意一直很好。
思绪飘太远了，任炽然扯了回来。
“怎么突然想帮我？”任炽然问道。
“不是突然，从你找胡俊苒那会儿，我就在考虑。”林平很平静。
“你真的坚持下来了，很好。我想我也能帮你。”他说道。
任炽然靠近些压着声音说：“别扯了，你是不是因为看宋城他们不爽？”
林平的确是很抵触宋城的，初一男生之间的看不惯有时候未必需要太多理由。
任炽然只是观察出来了，但不知道背后原因。
她颇有种即将被人抬上位的感觉。
林平点头，也压声：“嗯，但你别声张。”
好家伙，任炽然挺直了腰杆。
华旭闻着八卦的味儿早窜过来了，她跃跃欲试，想要探问林平。
胡俊苒也转身，小声说道：“我也不太喜欢他，感觉他太傲，动不动就瞧不起人。”
任炽然对宋城毫无印象，但自己两位小老师既然不喜欢他，她也会敬而远之。
林平把希望押在任炽然身上是有道理的，像他们这样的单科圣手，在总成绩单上是会被掩埋的。
而任炽然已经拿下了两科桂冠，只要理科不拖后腿，进入第一页的前半页只是时间问题。
华旭成功从林平处探到了些料，当然也有胡俊苒在一旁协助的原因。
原来林平和宋城是邻居，从小宋城就格外比他优秀，所以他家里人就处处拿着宋城和他比较，原本林平是不在意的。
但开学以后，他们被分到一个班，林妈妈说宋城可以和林平一起去上学，宋城当着两边家长的面直接拒绝了，话里话外不尊重人。
给林妈妈气的脸都红了。
于是林平就开始对宋城的反感之路，仇恨值越叠越高。
“咱们班的学霸阶层，终会有我一份的。”
任炽然笑。
“嗯，然后你把他挤下去。”林平面无表情地说。
华旭也乐了，她对这些事总是喜闻乐见。
任炽然是一定要往上爬的，她不想去管低不低调的问题，所以冒尖也好，私下找老师问问题也好。
只要能进步，能赢，她无所谓。
无所谓腥风血雨，因为她要爬到她从未涉及的云端。
而那云端，她觊觎了好多年。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摆拦的，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就是当她走到能力尽头，抬头看见自己的天花板，无论怎么衡量，都知道再也不可能碰触到云端的那一刻，便开始重重坠落。
她回不去的初中，是一切的开始。
死了命地在高中累死累活，也只是尽力考了一个一本。
这是源头，她要改变未来，更要改变过去，改变当下。
改变曾经贴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标签，摘下来，狠狠撕掉，再也不要贴上。
因为被人踩在脚下过，是真的被踩过。
所以她格外地想要爬起来，站起来，最好能飞，飞去遥远的天边。
不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以后，自己那么努力，背后的原因，是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逆反。
这层逆反在她被小少年扔在巷道的地上而无力反抗的那一刻就开始膨胀。
直到，再也压不住。
林平这段无形中给任炽然增加了很多动力，很快要数学考试，她更努力了。
任炽然跟华旭说，自己有种村里的希望既视感。
华旭也点头：“你要成为咱们一组的唯一的半页人。”
成绩单的比较已经开始较早地流传了，两张纸，四个阶层。
而任炽然以前都在第二张的前半页和后半页徘徊，从来没有爬进第一页过。
他们班按成绩排座位，班上一共有四纵排，就有四组，那群学霸又喜欢坐中间，所以一组和四组成分可想而知。
任炽然所在的一组，直到任炽然初中毕业，都没出过能进前半页的人才。
为此他们一组还出了名，被李刻老师笑称永恒的一组。
因为大家的位置几乎没挪过位。
这句话让她印象深刻。
任炽然更努力地写册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宋城最近有些反感祁乐乐老来问自己题，索性都推给了闫故祺。
闫故祺又推了他前面的学霸，自己沉下心背牛津，做竞赛题。
一连推了几次，又折返回了宋城这里。
无奈，宋城见祁乐乐仍然百折不挠的样子，便开始认真地给她讲题。
祁乐乐开心极了，蹲在他身侧，认真地听他讲，小脸微红。
平日里，也有很多同学在关注任炽然的学习状况，加上宋城这次耐心的讲题，很快二班就开始流行共同学习的风气。
连罗红岚都找了冯翠玲一起学习，暂时没有去阴阳任炽然了。
何班在晚自习夸了夸大家，周末减了一张英语周报，班里共同学习的氛围也就越来越好。
很快，就传去了其他班。
二班的学习风气也出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