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脏话脱口而出,她怒气冲冲地扯开抓着的人,直接给白了一眼。
那熟悉又最不想看见的小少年正站在她的背后,惊讶之余,有缓缓而上的煞气。
“你他马跟谁说话呢。”代濯皱了皱眉。
真是瘟神,任炽然真的想哭。
她才不想见到他。
少年很好地捕捉到了少女眼里的复杂,于是将她一把横拽,丢进了美食街的巷道。
上次她救他的巷道。
这一丢,直接把任炽然摔在了地上。
熟悉的感觉袭来,小女孩几乎僵住了。
那少年今日穿着白色卫衣,本该一尘不染的可爱少年,却蹲下身,挡住了光。
在阴影里,他不耐地说道:“你敢骂我?”
代濯没等来他预想的反应。
他只看到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红着眼眶不敢动弹,她怔怔地盯着他,眼里充斥着愤恨、委屈,和一股急切想要冲破牢笼的…
火焰?
可她僵直不动。
胆子这么小,当初是怎么能救自己的。
……
“因为我不喜欢被打。”
……
耳边传来少女在风里的声音,让代濯想起,那天夜里,她站在他面前,沉寂下去的微笑。
“起来。”代濯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声音突变的柔和,让大脑空白的任炽然反应了过来,她歉笑,缓缓起身。
眼泪却止不住掉落。
她可真是废物啊,这么害怕,万一真的历史重演,她就再做一次垃圾吗?
上天已经给她重来的机会了,可自己却那么废,直接反应不过来吗?
她嘲弄地笑,笑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废物。
“你什么意思?”代濯很是反感。
任炽然嗤笑:“我笑我自己废,不可以吗。”
她走过他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
随便吧,她想摆烂了。
下一秒却被无情拽回,差点又站不稳。
“你有病吧,任炽然。”代濯骂她。
就像她平时骂他那样。
“有啊。”她熟练地回答。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她。
“但已经好了。”她一笑。
任炽然却很少补充这句话。
眼前的少年露出一丝茫然和不耐烦。
“还钱,十块。”任炽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有些累了,不想看他。
“你知不知道…”少年靠近了她的耳畔,低声细语:“我天天去你说的,没人的地方,可你都不在啊。”
任炽然吓得一跳,往后一大退。
“男女有别,你还是个孩子。”她说道。
换上少年愣住,一脸天真。
“诶,你别装,你别装!”任炽然喊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初一姐姐?”代濯禁不住笑。
任炽然直接就是一慌。
是啊,初中的男孩子也许早熟了些,但初一的女孩子怎么会懂那么多。
那穿着校服的小女生红了脸,双眼转动,却在严肃地思考。
代濯打量着任炽然,他总觉得,这个初一的女学生,不太像初一。
——或者是不太像,大多数女孩的初一。
好吧,虽然他也不太像正常的初二男生就是了。
于是没再多想。
“周六下午,校门口,我还你钱,加倍。”代濯也换了个话题。
这句话轻轻把任炽然的眼睛点亮。
“真的吗?”任炽然仔细地观察着小少年的脸色,直到看到确定的答案后。
“好,一言为定。”她笑了。
那就是20块钱,能加多少倍呢?4倍行不行。
她率先走出了巷道,他紧随其后。
二人行走地缓慢。
“你今天还要跑步回家吗?”少年问道,路过小卖部,他刻意没有偏头去看。
“嗯!所以你这周乖一点,别惹事,我想连着跑一周!”任炽然郑重道:“好习惯最少要花七天养成。”
五七三十五,三十五块钱。
代濯无语,看来在她心里,就算他天天都在惹事,最麻烦的也只是影响在她跑步了而已。
“你不怪我刚刚拽你了?”代濯问道。
“不怪了,你还小。”任炽然说着便觉不妥,生怕他又不高兴,随即补充道:“我意思是我脾气好。”
代濯冷笑。
“不过我这周确实没什么事儿了,那帮人会有人替我收拾。”
不愧是小孩,还是藏不住事。
任炽然这样想着,但看他这样说着,还是很欣慰。
“我记得你好像说你休学了,咋了,你不读书了?”任炽然直接就问了,没想太多。
危险的眉眼看过来,他有些不爽。
“下学期,我就来初一重新上课。”他冷冷说道:“来你们班。”
“那我转学。”任炽然接嘴,才发现自己把内心的后路给直接说出来了。
她怎么老在他这把不住嘴门呢?
罢了,说就说吧。
迎来的是一阵沉默。
沉默得让炽然心慌发毛。
“嗯…就是…我们班也不好进,前三班都要至少年级前五十名才能来寄读,一班要求前四十,不过我是二班。哦…然后读一学期,期末能保持前五十排名的话,就可以转正了。”
她认真地回想着,还有些断断续续。
其实她有时候对他说话是有些伤人的,她偶尔能意识到。
但她无所谓,可能潜意识里,她并不希望接触像他们这样的人。
可是,她又难免心软。
偏偏见他的第一面,是他缩在角落里被围打的可怜样儿。
包括第二面,她见他也是孤军奋战,一路逃跑。
她摇摇脑袋。
万一他还有救呢,万一他也是迫不得已呢,万一他是真想来呢,万一不是不想不学习呢。
她连连找补。
“不去,麻烦。”代濯打了辆车,就要走了。
他有钱打车,没钱还给自己?
还是说,他也是每天固定生活费,要存钱啊。
算了,跑步吧。
任炽然又跑回了家。
刚好任妈也值班回来了,她正盘算着要不要给任炽然煮夜宵,却被女儿一口回绝。
“我是看你学习辛苦,想要慰劳你~”任妈开心地坐在任炽然身边。
“慰劳我就拿钱给我让我明天剪头发。”任炽然转身起来,给坐在沙发上的任妈捏肩膀。
任妈好像也渐渐习惯了女儿的改变。
她懒懒向沙发一躺,笑着问道:“可以咯,想剪什么样的啊?”
“短发,到脖子。”任炽然很快回答。
整天穿校服的日子,唯一不会出错的发型就是短发。
还不用多打理,等她满满消去婴儿肥,短发就会变得灵动又好看。
这是她跑步时琢磨的。
“好,估计也是好看的。”任妈笑笑,打开了电视。
两人就这样笑着聊天,任炽然隐去了自己在学校里受的委屈。
夜深,任炽然和华旭在手机上聊完,一句晚安收尾。
她缓缓起身,拉开窗帘。
看着寂静、陈旧的眼前。
“要勇敢,任炽然。”她念。
别害怕,任炽然。
历史成绩出来了,不得不说吴老师改卷子是真的慢,也是,她性格本就温吞。
任炽然毫不疑问拿下了第一名的宝座,已经连连拿下两科冠军的她,狠狠地压了二班老学霸们的一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朝中新贵,很快就要有保守的旧势力要向自己发起进攻。
不过作为新贵,也自然理所当然地会收到些粉丝,下课时,任炽然的位置多了些热闹。
华旭没抬头管这些,还是我行我素地看着小说,听着身边的任炽然各种官方又客套,灵活地疏远。
如果不是因为她真的从六年级就认识了任炽然,早早托付信任,她眼下兴许真的会变得茫然。
面对着太过从容的任炽然。
“我跟着电视剧学的,怎么样?”任炽然偷偷靠了过来:“像不像那种名媛交际花?”
华旭不自觉一笑:“你要不然以后做明星吧。”
“好啊,这样我塌房了你就第一个知道,然后你帮我好好瞒住!”任炽然挽着她笑。
华旭推了推任炽然,认真说道:“你是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学习的?”
“别骗我喔!”华旭补充。
“生病期间,爸爸带我了老家一趟。老家太穷了,你见过吗,华旭。”任炽然张口就来:“我觉得他们可怜,可我什么都做不了。爸爸就和我说,只要我以后好好读书,就能帮他们!”
这些话,是后来的任炽然,听见任爸去基层扶贫时,和她分享的一个大学生村官的原话。
“你怎么帮呢,读书能帮他们什么?”华旭愣。
“能精准扶贫,乡村振兴!”任炽然大笑。
初一的华旭是真的听不懂,但隐约,华旭觉得任炽然说得有道理。
“你爸真厉害诶!”华旭笑了:“你现在才十二岁,就有了梦想,好棒。”
华旭嘟着嘴,思想飘去了别处。
其实任炽然二十三岁了,也依然没有梦想,她早在按部就班地当咸鱼。
她最大的聪明在高考时就用尽,又把所有的力气用在了康复抑郁症上面。
往后的三年,她什么也没做,做什么都做不好,便开始摆烂了。
任炽然说不出口,她现在扯的,也是别人的梦想,是她偷来用的,别人的志向。
“会有的。”任炽然戳戳华旭的脸蛋。
“你会有全天下最好的梦想。”她笑,一眼明亮。
……
这周过得很快,地理课任炽然听得很认真,却也不得不承认,她遗忘了很多。
大学以后,地理就淡出了她的视野。
现在是重新捡,倒还好基础尚在,不算吃力。
生物课,任炽然犯了难,这科也成为了她唯一一门差点在课堂上睡着的科目。
学校的生物老师紧缺,这位老师听说还带了三个班,上课的时候赶进度那叫一个快。
于是下课后,她迅速拿着算数册子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数学老师。
“刻哥,我做完了。还有吗?”她规矩地上交。
李刻已经习惯了任炽然动不动就跑过来找自己的情况了,只见他大手一抬,一本更高难度的册子放在了任炽然面前。
“达到能口算的程度,再还我。但要赶在下下周以前。”他眼都不看她一下,认真地改着作业。
“那刻哥,生物老师的事儿…”她压低了声音。
“看你表现。”李刻淡然:“再说你这个学期已经没戏了,人家老师假期还要去旅游,你还得等初二开学,才能去找他给你点拨。”
“啊…”任炽然脸刹那间成了苦瓜。
“呵,不是我说你。你偏科太严重了。”李刻又改完了一套卷子。
“我也不想的,天分如此,李老师。”任炽然叹气。
下午的时候,洪老师让任炽然起来讲题,自己在旁修正,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任炽然非但没有怯场,反而讲的头头是道,平易近人,是别样的讲题风格。
更学生化,也更通俗易懂。
洪老师很满意,脸上很是欢喜。
祁乐乐有些无语,索性不听,去做其他事情。
闫故祺饶有兴趣地做着笔记,对他来说,这些思路对他的学习是有帮助的。
宋城看着卷子也陷入了沉思。
冯翠玲负责阻止罗红岚口出狂言。
胡俊苒和华旭负责鼓掌。
此时,忽然有一声软甜,从座位上传来。
“你只说,是C答案没体现,就不选。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体现,你能说说吗?”
葛娜笑脸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