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惩罚。”一个带着面具的男生躺在女生的怀里,唇角渗出的鲜血顺着面具边缘滴落,一滴一滴,染红了地上的皑皑白雪,在一片洁白中,格外醒目。
他气息微弱,几乎看不清胸口的起伏。
宋昭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她想上前帮忙,但四肢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没有任何行动。
那个女生脑袋低垂着,长发遮住了她的样貌。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散。
白发男子艰难抬起他被血污浸染的手,拉住女生的手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你看,我也有心跳了,”他气若游丝,却拼尽全力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握紧女生的手,“是因为你才有的。”
女生的头发扫过他的脸颊,大颗的泪珠落在他的衣服上。她声音颤抖,几乎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
“你坚持住,你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男生想要抬手擦去她的泪滴,但实在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就连睁开眼睛也开始变得困难,
他努力想要看清女生的样貌,但眼神不受控制地逐渐失焦,直到她的轮廓开始在眼前逐渐晕开。
“早知道是这样......”他说着,忽然从喉咙里咳出两口猩红的血液,即使有面具的遮挡,还是透过缝隙溅在了女生的袖口处,“当初应该再多看你几眼再离开的。”
与此同时,女生的呜咽戛然而止,因为怀里的身躯突然失去了所有重量。
宋昭缓缓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失落感一瞬间填满她的心头,下一秒又感觉眼角有些湿润。
原来又是梦啊......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伸了个懒腰。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有时候想来什么也记不得,有时候也只是一些情节模糊的碎片。
她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中午了。也难怪,今天是放假第一天,对于一个高三学生来说,没有什么比睡懒觉更让人幸福的事情了。
接着,她又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还有五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不知道姥姥今年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
新年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落,偶尔被火星映亮。
屋里暖气很足,电视里春晚的歌舞声混着窗外的鞭炮响。暖黄灯光包裹四围,桌上摆着年夜饭,墙角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对年轻夫妇的黑白照片。照片旁边的墙上挂满了满墙的奖状,有的页角已经泛黄。
宋昭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桌上瓜子壳堆了一小撮。
“昭昭。”姥姥从里屋出来,手里攥着个东西,在她旁边坐下感叹起来:“一晃你就这么大了,都成年了。”
宋昭抬头,看见姥姥掌心里躺着一只银镯子,款式很老,表面有些氧化发暗,但花纹仍清晰可见——像是藤蔓缠绕,又像是某种古怪的符号,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紫水晶。
她接过镯子,沉甸甸的,内侧刻着几个模糊的小字,但看不清是什么。
“这是咱们传家的镯子。”姥姥拉过她的手,把镯子套了上去。银圈刚贴上皮肤时冰凉,但很快就被体温捂暖。
“你一定要收好。”姥姥语重心长地嘱咐着。
她转了转手腕,灯光下,镯子中央嵌着的一小块紫水晶微微闪烁,像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这镯子……”宋昭想说怎么自己从没见过,可姥姥已经起身去了厨房。
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倒计时,窗外爆竹声越来越密。
新的一年要来了。
午夜,宋昭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传来的炮声,一寸一寸地用大拇指摸索着镯子上的纹路。这制式很特殊,她没有见过,更像是古代的图腾。
家里没有守岁的习惯,宋昭伴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不知道何时陷入了沉睡。
紫色水晶散发出一道强壮的光,这光一瞬间穿透她房间的窗帘,向窗外散发出去。
刺眼的光亮迫使宋昭睁开了眼。
“天亮了?”
她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手指刚触到床沿,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崩裂——衣柜、书桌、墙壁,一切都在她眼前碎成齑粉,然后无声消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脚下的地板骤然塌陷。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坠入黑暗,重重摔在地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像是多年无人踏足的地下室。她下意识伸手摸索,指尖触到冰冷光滑的地面。可当她摸向墙壁时,却只碰到凹凸不平的岩石,粗糙得像是天然洞穴。
黑暗渐渐褪去,视野终于适应了环境。宋昭这才看清,自己正站在一条幽深的走廊里,前后都望不到尽头。阴冷的空气裹挟着她,呼吸间都能尝到一股霉味。
突然,前方亮起一团微光。她顾不得膝盖的酸麻,踉跄着爬起来,朝光源走去。
光亮越来越清晰,她也逐渐看清了前方的场景。
银发少年手持巨弓,勾手在线上搭出一只火焰描绘的箭。火光映在他的上半身,将他的手臂和锁骨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线条。他半张脸陷入黑暗,却依旧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清朗的轮廓,在暗夜中形成一道独一无二的景象。
他的模样凌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拿起弓正要瞄准不远处一团混沌的怪物。
但在他的视线里,忽然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宋昭抬头一看,右边不远处是正在拉弓的少年,左边则是一团污秽,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的活物。
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几乎失声。
少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弓弦在他指间微微颤动,火焰箭矢的光芒忽明忽暗。
“是人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
原本奄奄一息的怪物突然亢奋起来,它像一阵黑风般窜到宋昭身后。黑雾散去后,一张青面獠牙的脸从她肩头探出,得意地咧开血盆大口。
“神若杀害凡人,必遭天谴。”怪物的声音像是锈铁摩擦,震得宋昭耳膜生疼。
少年歪了歪头,火光映照下,他眼中闪过一丝被搅局的不耐。弓弦又绷紧了几分,火焰箭矢直指宋昭心口。
“真是碍事。”他轻声道,目光掠过她泪湿的脸庞,却没有丝毫动摇。
宋昭想求饶,可怪物勒住她咽喉的触手让她发不出声音。泪水模糊了视线,姥姥佝偻的背影、墙角的全家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
“你也会犹豫?"怪物讥讽地收紧触手,宋昭痛苦地仰起头,“无敌的爱神原来这么优柔寡断?”
少年突然笑了。
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说得对,神确实不能杀人类。”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玩味消失殆尽,表情忽然变得阴鸷:“但那又怎样。”
话音未落,尾在此时拉出一道巨大的火光,肌肉再一次因绷紧露出痕迹。他松开手指,火箭离弦穿过走廊,直奔他眼中的目标,一瞬间发出的光亮几乎照亮整个走廊。
宋昭瞪大眼睛,看着那道火光穿过自己的胸口,精准地没入怪物的身体。热浪掀起她的发丝,怪物凄厉的嚎叫在耳边炸开。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宋昭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浸透了睡衣。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勾勒出一道光晕。
“这种梦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
宋昭对此感到有些头疼,她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胸口处,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火焰箭矢贯穿的余温。
————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开学那天教室里喧嚣如常。宋昭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正在看着窗外的秃树枝发呆。前排同学挪动椅子时,她的笔盖"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昭昭!”同桌章竹川突然凑过来,梨涡若隐若现,“听说今天要来转学生!”她压低声音,“我爸说这人成绩逆天,连校长都亲自接待了。”
章竹川的爸爸是学校的领导,她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
宋昭弯腰寻找笔盖边问:“这时候转学?”她的指尖刚触到笔盖,班主任任晶晶轻快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同学们安静,我介绍一下新成员。”
“翔子,帮我捡一下。”宋昭小声拜托前排同学,完全没注意到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
直到章竹川狠狠戳了戳她的肋骨。
宋昭直起身子的瞬间,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讲台上站着的少年逆光而立,修长的身影与梦境中挽弓的身影完美重叠,那熟悉的轮廓,那微扬的下颌线,唯一的不同则是当时的银发此刻变得乌黑。
“大家好,我叫姜皖川。”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肩头跳跃。他笑得那样明媚,连眼尾都漾着暖意,与梦中那个冷血持弓者判若两人。
宋昭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疼痛感真实而尖锐——这肯定只是个巧合。毕竟梦里的人,怎么会活生生站在讲台上?
她正想转头和章竹川说话,指尖却突然僵在半空。
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
宋昭猛地抬头,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整个教室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课桌上未合拢的文具、半开的课本,甚至黑板上的粉笔字都还在,唯独所有人都消失了。
穿堂风掀起窗帘,姜皖川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好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宋昭看着他一步步走近,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阴影,那张俊美的脸渐渐蒙上梦中的阴凉。
姜皖川停在过道间,指尖划过课桌边缘,“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宋昭看着他向自己一步步逼近,心跳也跟着加速,越来越快。
这算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来二次灭口?
宋昭回忆起当日的幻境中的样子——
她僵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落。她看着少年拉满弓弦,喉咙却说不出一个字。
姜皖川眼神一定。
百年难遇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能错过。弓弦轻颤,火焰箭矢破空而出。
‘噗嗤——’
箭矢穿透宋昭胸口,余势未减地击中她身后的怪物。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踉跄倒地。
“你竟然真敢动手!”怪物踉跄后退,独眼中满是震惊。但它低头看着胸口的箭伤,竟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灰飞烟灭。
姜皖川皱眉,立刻搭上第二支箭。但弓身上的光芒已经暗淡,箭矢也失去了先前的威势。
怪物看清形势一反刚才的颓势道:“西里斯,下次再见面,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失误。”说罢他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黑暗中。
姜皖川盯着手中黯淡的弓,眉头紧锁。怪物的诅咒仍在耳边回荡,但他并不在意。比起虚无缥缈的威胁,他更在意的是箭的变化。
他一边收起武器,又转身走向倒在地上的宋昭。
她已经没了呼吸,胸口残留着箭矢穿过的痕迹。他蹲下身,目光冷峻地扫过她的脸,最终停在她的手腕上——那只银镯正泛着微弱的紫光,像是呼吸一般明灭不定。
“竟然在她手上。”他低声道,指尖刚要触碰镯子,身后却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一道身影缓步走近,光芒太盛,看不清面容,只能辨出那人身披白袍,周身萦绕着不容亵渎的威压。
姜皖川没有回头,只是垂眸看着地面,神色淡漠。
“西里斯。”来者开口,声音浑厚空灵,“你因漠视生命,现降下惩戒。”
他依旧沉默,只是偏过头,余光扫过宋昭,眼中毫无悔意。
“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将前往人间,引渡亡灵冤魂。”白袍人继续道,“在此期间,你将历经人间爱与被爱、生离与死别四道课题,直至你真正明白自己犯下的罪。”
姜皖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无谓。
白袍人顿了顿,又道:“神器沾染人类之血后,力量会暂时封存。若要恢复,唯有与她——”他指向宋昭,“立下联结契约后,她会对你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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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皖川再次将视线锁定在宋昭的身上:“我来,是要和你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