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见来者没有敌意，渐渐缓过神，理智重回上风。
“交易？”
“你和我签订契约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你要跟在我的身边。作为交换，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宋昭一头雾水，但满足愿望听上去倒是真的很不错。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眼中充满警惕，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做保护的姿势。
“我不是人。”他说着，感觉自己说的话有点歧义，片刻垂眸后又抬眼，“我是爱神西里斯。”
爱神？
不会吧......
如果说，这段对话发生在大街上，她一定会觉得眼前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精神疾病，而且病得不轻。
宋昭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想起来梦里那团怪物临死前所说的话还有他射箭时漠视一切的样子。
至今想起来还是一阵胆寒。
“你是爱神？射箭的爱神不是丘比特吗？”她观察着眼前人的外形，怎么都和印象中的样子不吻合。
他没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宋昭继续问，语气听上去更像是质问。
“我的本意不是这样。”
他解释起来：“那个怪物叫螭，时常在人间作乱，我追了它一百多年。之差最后一箭就能消灭它，你却突然出现。它害人无数，我不能放过。”
宋昭听到这个解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所以可以白白牺牲我？”
姜皖川面无表情：“牺牲你一个而已。”
而已？
宋昭立刻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理解人怎么能冷冰冰说出这种话。
于是没好气儿的问：“所以那个怪物说的，神不可以杀害人类是不是真的？”
姜皖川缓缓答道：“是。”
“你不要骗我。”她将信将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神不可以说谎。”
“那你怎么把我杀了？现在还好好的。”宋昭反问。
姜皖川张了张口，想要给她解释却还是改了口：“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总之你愿不愿意和我签契约？”
“不签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听见他的回答，宋昭放下心来。最起码自己没有性命无忧，那就一切都好说。
“那如果这样的话......”
他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要不要做交易？三个愿望也可以。”
她一副故作思考的样子，抬头挑眉道：“我郑重拒绝。”
拒绝？
姜皖川怔住，他似乎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钱、权利、名誉或者别的什么，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宋昭当然心动，但给出的答案却完全相反。
“不要。”她非常干脆的拒绝了。
“要高考了，没时间。”她摆摆手，不再理会姜皖川的请求。
这当然只是她搪塞他的理由。
毕竟这个人为了达成目的随时都能准备牺牲自己，万一再有类似的情况，他再拿自己开刀，到时候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
见宋昭说不动，他在桌子上留下一枚硬币，上面刻着一个人像，但宋昭并不认识是谁。
“如果你转变主意了，晚上十点的时候去威尔士路七号的咖啡厅找我。”
霎时间，班级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身边坐着的人还是章竹川，姜皖川和晶姐也还是站在讲台上。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幻境一样。
她盯着姜皖川，而他却依旧笑的灿烂，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样子。
“你刚刚上哪儿去了？”她拉住章竹川的手问。
章竹川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笑了一下说道：“什么上哪儿？不就一直在这吗？”
见鬼了。
又做梦了？
宋昭心想着，手下意识插进衣服兜里，却摸到一个圆圆的硬块。
她顿时心底一沉。
于是视线缓缓下移。
一模一样的硬币此刻正在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猛地抬头看向姜皖川，却发现姜皖川目光如炬，穿过班级里所有人，正在盯着她。
似乎是看到了宋昭脸上的震惊，他竟然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快速藏起了笑容，看向其他同学。
高三的自习一直持续到九点，指针现在八点半，全楼灯火通明，走廊里都是翻书的声音。
宋昭停下笔，看着姜皖川坐在前排的背影。
起先她还有些担心这个姜皖川会缠着自己不放，为此她上学时还特意躲着他走。但意外的是，一周过去了，姜皖川没有再找她说过一句话。即使有时在班里不得不打个照面，他就那样坦然地打声招呼，然后就这么过去，反倒显得宋昭有些多心了。
也好，只要他不找自己麻烦，就可以把一切事情都当成一场梦。
“宋昭，晶姐让你去趟办公室呢。”
一个女同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她合上书，立刻起身向办公室的方向跑过去。
晶姐坐在办公室，握着电手机心事重重，见宋昭过来，她才勉强挤出一个好脸色。
“宋昭，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一路上晶姐的油门几乎踩到底，碰到红灯一变成绿色就弹射起步，在车流中不断地超车。
宋昭在这个世界上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姥姥。自从六岁那年父母车祸离世后，她就和姥姥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她不喜欢学习，小学的时候成绩不说倒数却实在一般。姥姥也不怪她，而且总是会在接她放学时将冰淇淋藏在身后，问她学了一天累不累。
直到某天，她看见姥姥不知不觉从何时开始变弯的后背，她才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有个好出路。
姥姥不能死，她还没让姥姥享福。
所以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祈祷。
虽然不知道谁能听见。
姥姥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黎宁只能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透过玻璃看着姥姥因为苍老而爬满皱纹的脸颊。
根据任晶晶的转述，姥姥是在买完菜回家的路上突发心脏病晕倒才被送来的这里。
医生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宋昭的双手完全不听使唤，写的名字也歪歪扭扭。
“也许就是今晚了，家里如果还有别的亲人，就叫来准备一下吧。”
宋昭根本听不清医生说的话，她甚至没有力气继续站在原地，所以只能靠墙慢慢蹲了下来。
晶姐在一旁陪伴着宋昭，安慰着她。
“这是你姥姥的手机。”
宋昭接过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她小时候第一次拿三好学生的照片。照片里她举着奖状，笑得合不拢嘴。
一滴眼泪掉在屏幕上，屏幕中的脸被泪水打花。
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出兜里的那枚硬币。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不管晶姐在后面如何喊叫，她都不停歇，一口气跑出了医院。她站在街道上，寒风刺骨，几乎是在一瞬间穿透了她的衣服。但是她顾不上那么多，拿出手机打开导航输入了‘威尔士七号’这个地方。
根据导航显示，离这里只有一点五公里。
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宋昭看着一排亮着灯牌的街道傻了眼，这里的门头要么是即将打烊的小餐馆，要么是二十四小时图文店，根本就没有什么咖啡厅。
她漫无目的地跑着，想要找到姜皖川说的地方。
时间不等人，她将周围转遍了却什么都没找到。她看着眼前的霓虹灯牌子，有几处已经损坏没了光亮，KD酒吧几个字断断续续闪着，她低下头喘着粗气。
“你在找咖啡店吗？”旁边准备锁门回家的老板夫妻二人走了过来。
宋昭点点头，“你们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老板脸色一变上前按住她的双手，将她束缚住指着她的手大声道：“手镯在她手上，快！”
老板娘收到了讯号，拉住她的手就准备将手镯拿下来。
宋昭挣扎着，却于事无补。老板的力气大的惊人，她无论怎么挣扎扭动都无法挣脱。
“镯子是我的！”
她刚要继续喊救命，就被女人封住了声音，任凭她使再大的力气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手镯被轻而易举摘走，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下看他还怎么用他那把破弓。”女人仔细打量着镯子，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二人计谋得逞，就将宋昭推到一边。
她想要快速起身，此时脚腕处传来一阵剧痛，这才发现刚才不小心崴了脚。
她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
嗓子似乎又能说话了，她咳嗽了两声，想起刚他们讨论的对象。
“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不是最清楚吗？”男人睥睨道。
“我？”
宋昭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西里斯因为杀了你被罚到这，武器也用不了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女人奸笑着，心满意足地将镯子收进兜里。
宋昭疑惑间在二人身后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又见面了。”姜皖川淡淡开口，下一秒就到了二人眼前，宋昭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
二人见势不妙准备撤退，却晚了一步。
他们想动，但身体已经完全被钉在了原地。
姜皖川伸出手，镯子隔空从女人的口袋里出来，又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上。
“你们今天走运，我现在有点事，不然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了。”他又一挥手，两团黑雾从这对夫妻身上退了出去。
夫妻俩一瞬间清醒过来，正纳闷儿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路中央。
宋昭见形势安全后，这才跑到姜皖川身边。
“收好。”他将镯子重新戴回她的手上。
宋昭看着失而复得的镯子内心安定了下来。
“你说的咖啡厅，在哪里？”她问。
“不就在这吗？”姜皖川指了指她的身后。
她扭过头，刚才明晃晃的KD酒吧此刻变成了一家热闹的咖啡厅，里面坐满了人，和整条街破旧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宋昭拿出手机，此时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十点整。
“进去说。”姜皖川说道。
宋昭跟着他进入咖啡厅，这里的暖风开得很足，一进去全身就感觉暖洋洋的。咖啡豆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个长头发的女员工忙碌地穿梭在店里。每一桌都坐满了客人，他们看上去悠闲自若，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却显得有些诡异。
姜皖川带她进入到内室，这里是一个酒窖，四处陈列着各样的酒柜，里面的红酒像展品一样固定在格子里。她的样子映在玻璃酒柜上。
关上门后，外面一切的嘈杂都在一瞬间消失，环境就仿佛开了静音。
“你之前说的交易还算不算数？”宋昭拿出那枚硬币举到他的眼前，开门见山道。
他淡淡回答：“算数。”
“那救救我的姥姥，求你。”她哽咽着，“你说的什么契约，三个月也好，三年也好，我都答应你。”
姜皖川叹了口气：“神不能干涉人类生死。”
宋昭听见这个回答，原本眼中燃起的希望在这一刻尽数破灭。
空气中沉默着，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不是你说的吗？任何东西都可以。”她声音颤抖。
“是，但生死除外。”
“你骗人！”宋昭顿时泣不成声，一下一下捶打着姜皖川的肩膀。
他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她发泄着。
宋昭冷静些许后，姜皖川缓缓道：“不过我可以让你最后再见她一次。”
宋昭忍着啜泣，微微仰脸看着他，他的话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连连点头，“一面也好。”
“明天到了时间我来找你。”他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哭得身体微微抖动的宋昭，没有继续安慰，而是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