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成丝前辈？”
许久不见的千夏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沙棠清清嗓子，企图打消这份尴尬。
“嗯，是我。”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说是不明电波影响，他迷迷糊糊就跑出了雪山？
“真的是您！太好了！您还活着，我们一直都很担心您！您看起来好像比以前精神了很多！”
千夏蹦蹦跳跳地上来拉住沙棠的手，沙棠后退半步，也没能退走。
“是这样吗，啊哈哈，哈哈哈……”
沙棠笑得比哭还难看，千夏身后的信徒们也都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好像大家都很友善，谁都没有记他这个叛徒的仇。
他努力组织语言，最后只憋出一句话：
“你们在这做什么？平时不都是在雪山上吗？”
“我们在分享雪山的泉水，泉水被神施以神力，拥有会让大家更加幸福的能量！”
沙棠试探地问：
“你这个泉水喝了不会是……”
“嗯！某天早上我们喝了那些水，回过神的时候，大家都其乐融融地抱在一起。”
千夏笑得清澈璀璨，差点没闪到阴暗的沙棠。
“就是之后我们才发现您失踪了……”
沙棠目光躲闪，他看都不敢看啊，他当年真是干了件“大好事”。
“啊，我们有了很多新人加入，我带您去见见他们，然后一起回家吧！”
沙棠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千夏笑嘻嘻地拽跑，他们来到了一行人面前。
简单地寒暄完后，信徒们簇拥着沙棠一起走上雪山。
就和沙棠当初逃走时一样，爬上雪山，也是一件异常简单轻松的事。
沙棠前脚刚迈上山顶，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万物扭曲，被逐渐扩大的黑斑填充。
他的身体像是抽去了骨骼，失去全部支撑，身边的信徒扶住了沙棠，千夏从一旁探过脑袋：
“神明大人果然很记挂成丝前辈呢。”
沙棠的头脑终于清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孤身一人站在雪山顶上。
这体验，熟悉又陌生。
他走到圣地的中心，这里还和曾经一样啊，他居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安心。
“你回来了。”
沙棠慌忙转身，神正站在他的身上，神还是那副美丽高贵的模样，他的笑容渲染着一抹苦涩。
“是……”
沙棠居然没有那个与神对视的勇气，并非是恐惧，而是因为内疚。
“回来就好。”
神非但没有生气，还温柔地抚摸上沙棠的脸颊，轻轻抬起沙棠的脑袋，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柔情如水，蛊惑人心。
神的手绕到沙棠的脑后，他的手指伸进发带的缝隙，缓缓一扯，如瀑般长发散落在背上。
头发披散下来的感觉唤醒了过往记忆，自他加入黎明之窗，已经有这么久没散过发了。
“你看起来憔悴了。”
神温热的手摸上沙棠的胸膛，心跳传递到神的手上，噗通，噗通，逐渐加快。
“在外面生活很累吧？需要你把自己锻炼得这么强壮才能保护自己。”
沙棠被拥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他的身体紧紧贴着神，神的腰很细，盈盈一握，他的手悬在神的身侧，不知所措。
神是在……关心他吗？没有因为他的逃跑生气，甚至在担心他在外面过得辛苦？
“随时都可以回来喔，雪山永远欢迎你。”
神温热的吐息呼在他的耳廓上，沙棠浑身酥麻，好想多和这个人拥抱，如果时间能停滞在这该有多好。
不知为何，他贪恋起这份怀抱，嗓间紧紧的，鼻头酸酸的，莫名的悲伤快要化作泪水溢出他的眼眶。
他像是等待这份怀抱等了几百几千年，日日夜夜，只为求得神的注视。
“您不怪我吗？”
沙棠的手慢慢地，揽住了神纤细的腰，他埋在神的颈间，淡淡的薄荷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神的羽翼扫过沙棠的脸，他微微摇头，道：
“沙棠，看着我。”
沙棠从神的脖颈出来，他的脸被神捧住，靠得越来越近，沙棠的身体彻底僵住。唇上的柔软洗尽他全部的思绪。
他记得这不是自己第一次与神接吻，却笨拙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有什么触碰到他的舌尖，滑滑嫩嫩的。他的手忍不住用力，揪皱了神的衣料。
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冲动，酝酿在此刻暧昧的氛围之中，快要破体而出般叫嚣。
身下的雪，犹如棉花般柔软，曾经他想逃离的一切原来都如此美好。
虽然他会感觉飘忽不定，像荡漾于海浪上的帆船，但沉迷的实感不可拒绝。
犹豫和不安最终都溶解在游移的手的触碰下。心脏在因为过度的满足传出细微的阵痛。
沙棠在迷迷糊糊间恢复意识，他的余光扫过四周，放着书桌的房间，半开着的窗户。
这里是他的房间，一尘不染，连被褥都干干净净。
原来神一直都保留着他的房间。
沙棠扶着额头，坐起身来，身上酸痛难忍，特别是腰。
他揉捏着后腰，想着神看起来这么瘦弱一美人，怎么那么有能耐。
虽然好像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也没躲过这一茬，但是……
沙棠把被子裹到身上，面红耳赤地缩在被子里。
还挺开心的。
神很熟练，每一个地方都会被恰到好处的照顾到，沙棠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的体验。
哎呀……好看又能干的小翅膀神……
沙棠捂着脸躺在地铺上左右翻滚，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
要是每天都能和神贴贴该有多好。
冷气从沙棠的身边蔓延开来，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白蛇庞大的身躯占了半个屋子，它嘶嘶地吐着信子，盘伏在窗前，遮住了阳光。
“啊……”
沙棠裹紧了小被子，他本来想问白蛇原来没事，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
“您还活着呢？”
沙棠傻了，白蛇也沉默了，这人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
白蛇把脑袋伸到沙棠面前，问：
“你以为那种程度杀得了我？”
“那肯定不能啊，白蛇大人这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被一发小小的炸药崩死。”
沙棠打着哈哈，手脚并用往后挪了两步，白蛇的上下颚分开在沙棠面前，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沙棠整个吞下。
就在沙棠紧张之时，白蛇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收了回去：
“神对你很满意。”
白蛇绕着沙棠游动着，它把沙棠圈在自己的身体里，看在神的份上，它也不会追究沙棠曾经犯的错。
而沙棠大脑放空，反复念叨着神对他很满意的话，突然他的脸唰一下红成了西红柿。
熟透了的那种。
神那么关心自己，一直都没忘了自己这么个人……他心里有我！
“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这么害羞？”
白蛇从未见过沙棠这副模样，他好奇地凑近了些，端详起脸红的沙棠。
沙棠手舞足蹈，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因为！因为那可是神啊！脾气又好又很美人的卡密撒嘛啊！”
他越解释越混乱，干脆一把捞过被子把头蒙住，窝成一团缩在地铺上。
“妈妈！我果然还是好爱他！”
一团子扭动着，似乎爱心泡泡都变成了实体，从被子里一个连一个地冒出来。
白蛇仰起头，沉思片刻，疑惑地问：
“你妈不早死了？”
沙棠从被子里冒出颗头龇牙咧嘴道：
“你才没有妈！”
白蛇点头说：
“是啊。”
“……”
很好，沙棠被白蛇大人的真诚打败。
等白蛇问完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离开房间，沙棠才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从里面取出智能手机。
好耶！他们没有搜身。
沙棠指纹解锁手机，连接上黎明之窗的卫星网络，打开隐藏的黎明模式，娴熟地点下几个按键。
蓝色半身人物，投射在了手机的屏幕上，接通电话的是总监督的秘书安卡。
“沙棠？你已经安全到达雪山了？”
“是，我现在已经抵达雪山山顶，说起来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总监督先生呢？”
“他跟着猎豹成员一起出行任务去了，大概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这期间由我接管黎明之窗的事务。”
“明白了，辛苦安卡小姐了。”
“谢谢！加油完成雪山调查任务哦！哎呀，我看的主播开播了，再见！”
“啪”一下，蓝色投屏熄灭在沙棠眼前，沙棠唇角抽搐，没想到安卡秘书还会上班时间看直播，把工作托付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沙棠伸伸懒腰，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他对雪山了解得够多，没必要再特意调查什么，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还真如总监督所说，可以当是公费度假。
他起身到门前，推开障子门，到木质的走廊上坐下，天空已经泛起黄昏的暖色，一旦空闲，他便又会想起神，好像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雪山神的名字……
还想和神说说话。
神能听见我的心声吗……还是说我应该念个什么祷词？
就在沙棠心烦意乱地琢磨时，神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我能听见。只要你想，我便无处不在。”
神的手滑过沙棠的下颌骨，沙棠不禁往前倾斜身体。他喜欢和这样美好的神的接触。
沙棠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最开始时没有发现神全部的美感，带着露指长手套的骨节分明的手，黑色的指甲，还有浓密乌黑的鸦睫。
堪称艺术品的美貌，天使都会为之倾倒。
虽然说出来非常不好意思，但他！为神的美貌，为神的性格，灵魂深度，和床上技巧折腰！
“神明大人，您……有名字吗？”
沙棠紧张兮兮地问着，神摇摇头回道：
“莫要问不该问的事。”
“抱歉！”
沙棠诚恳地道歉，看来眼前的神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名字，沙棠试探着触摸神的手，神反客为主地握住了沙棠的手，笑意在他精致的脸上荡漾。
沙棠看得有些入迷：
“那，神明大人平时都不在这吗？”
“我确实很少来，一般只有祭品典礼时会与祭品会面”
沙棠捕捉到关键词，他挠挠自己的后脑勺，问：
“现在的祭品是千夏吧。”
“嗯，千夏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不过性格有点冒失。”
这么说千夏也和神……但仔细一想自己不是第一个祭品，和神有过经验的人肯定都是自己无法确定，也无法想象的……
沙棠晃晃头把不该有的思考甩去：
“那为什么我想见您，您还是会回应我？”
神沉思良久，才慢悠悠地说：
“或许是因为你的身上有些熟悉的味道。”
“那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你与我的缘分？你被带上雪山，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相中了你。”
沙棠明白神的意思，他只是把自己看做祭品，看做一件物件，但他还是痴迷于神的温柔，哪怕这份温柔只源自于他对漂亮花瓶的呵护。
两人互相安静了良久，神没再说话，也没起身离开，他只是笑着坐在沙棠的身边。
天空飘落洁白的雪花，沙棠伸手接住冰凉的白雪，他低下脑袋，问：
“您不问我当初为什么离开雪山吗？”
雪花落在神的身上，在他的墨发上闪闪发光，与墨黑长发相呼应，组成摄人心魄的画卷。
“我只要知道你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白雪融化在沙棠的掌心，这个神，实在是好得过分！
这样的神我真切地触碰到过吗？
沙棠的瞳孔在一刹那缩小，他从未实实在在地与神相处，每一次和神的会面都只是他的灵魂来到了神所在的地方。
沙棠的肌肉紧绷到酸痛，他的牙冠用力咬合，酸楚揉合进深切的悸动，碰撞出更难以克制的欲望。
为什么距离总是那么遥远？过去，如今，未来都要这样吗？一直这样吗？
他的右手抓住左手手臂，衣服布料被揪得皱皱巴巴。
“沙棠？”
神轻声细语的声音唤醒了沙棠，他抚起沙棠的脸，关切地注视着。
沙棠的眉宇放松下来，他的情绪被神完美牵引。
“我没事，只是，神明大人，我可以找到您吗？不是我的思绪，而是真正能触碰到您的地方。”
他的双手握住神柔软的右手，炙热的目光将神的面孔烙印进灵魂的最深处。
“……”
神突然的沉默和凝重让沙棠不知所措，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吗？他不该问吗？
是不是自己太唐突了？毕竟对神来说自己只是个祭品，可能撑死了算是个床伴，关系还没那么近突然提出要去他家同居确实是有些太过分了？
“我……我太冒犯了？”
神没再说话，他的脑袋轻微倾斜，长发自然垂下被风吹拂飘动。
神消失在沙棠的眼底，只剩他独自一人坐在木质地板上，双手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停浮在空气中。
沙棠一时半会无法理清思绪，复杂的万念万欲总结出一句话：
我是不是，把神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