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霁从他手中勾着的物件儿掏出来一颗糖渍山楂,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的:“徐清砚常常这个吧,特别好吃,一点也不黏牙。”
徐清砚战术性后仰,意思是不吃,十分迅速地拒绝了明霁的投喂,明霁哪能就此放过,本就是给他买的,自己不能吃独食。
于是她只能装做遗憾的样子,放在嘴边咔嚓咬了半口,故意凑近了在他耳边碎碎念。
香甜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
“嗯,真的特别特别好吃,软软糯糯的很解腻,真的不要来一口吗?”
侧头看着黏在手臂上的明霁,徐清砚突然站定,导致一心劝说几乎是挂在徐清砚身上的明霁脚下一个踉跄,鼻尖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胸膛,酸麻感袭来,明霁轻嘶了一声,徐清砚好笑地给她揉了揉鼻尖。
那么冷的天气,他的手却干燥温暖。
明霁气恼地拍他的肩膀,不满意道:“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撞到鼻子好疼的!”
徐清砚没停下手中的动作,额头轻轻碰了下明霁的额头,笑道:“还不是你一直缠着我让我吃山楂,所以—”
长街两侧人流如潮,四面八方的灯火摇曳。
他迅速低头在明霁的唇上啄了一下,舌尖扫过嘴唇,点头肯定地说:“确实是挺甜的。”
明霁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扰得猝不及防,脸颊微微发烫,呼吸也乱了半拍,她低头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不甘示弱似的,拽着徐清砚的衣领,慢慢把他往下带,借着灯火和人流的掩映接了个绵长的吻。
然后,很不负责任地亲了就跑。
剩下的半颗山楂被明霁塞进徐清砚嘴中,她在前面大声喊道:“这样的才甜。”
徐清砚将山楂咽进去,三两步追上明霁的步伐,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别乱跑,人那么多,跑丢了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不见了怎么办,你会找到我吗?”
环抱住明霁的手臂顿住,随后轻轻拍了几下,力度更加紧了。
徐清砚说:“我总会找到你的。”
“而且,在你主动离开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
明霁亮晶晶的眼眸中映出徐清砚温柔却坚定的神色,鼓鼓脸,扑到他怀中。
不远处传来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循着声音来源,明霁注意到在左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搭建起一座简易的舞台,男女老少牵着气球围在围台周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身边有不少人排起长队,热热闹闹地朝着人群聚集处缓缓移动。
“好热闹,去看看吗?”明霁仰起脸问他。
“可以,握紧我的手。”徐清砚说。
是附近商场举行的活动,新开业图个吉利,也是积攒人气的的一种方式。明霁学生时代去舅舅那里做暑假工夜晚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眼前的和记忆中唯一一处不同是,这里设置了奖项,只要你能挑战成功,都能获得商家赠送的礼物以及折扣券。
引人注目的不是打折券而是写着三等奖的拍立得。
很便宜的那种,拍出来的像素应该也不好,明霁扫了一眼在踊跃报名举手参加的人群中犹豫片刻也报了名。
随便一个才艺展示由台下大的观众投票选则最好的以三位和若干名颁发奖项,大多数人上去图个新鲜,找点乐趣。
在明霁前面的大部分是唱歌、跳舞诸如此类的演绎,也有少见的是位长相英气的女孩子耍了一段剑,英姿飒爽,看的人热血澎湃。
“你想好上台做什么了吗?”徐清砚问她。
“秘密。”
热烈的人群欢呼声恰到好处遮盖了明霁语气中的小得意。
“等下你就知道了。”
徐清砚垂眸看她:“看你可以有什么新鲜花样。”
“等着满载而归吧。”
明霁脱下自己的手套顺从地放到徐清砚外套的口袋中,对着掌心哈了口气,信心满满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踏上台阶。
徐清砚就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明霁,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在闪闪发光。
等明霁转过身来,她怀中抱着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吉他,规规矩矩对着台下鞠了个躬。
她的眼珠颜色被映得很浅,抬眸有微微的亮光。明霁对着台下扫了一圈,很容易找到徐清砚所在的位置,眨了眨眼睛,明霁调整好姿势试起音来。
她简单扫了两下弦,一瞬间台下的观众突然静了下来,唯有远处的闹声隐约传来。
吉他木质的音色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干净清淡的声音如同月光照耀下缓缓流淌的江水,像拂过山间的风,晒得发烫的青草。
徐清砚静静听着,看着明霁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晃,落在琴弦上的指尖在跳跃,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这样自信的明霁他还是第一次见,徐清砚觉得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台下有人喊起来:“是《告白气球》啊。”
然后又有人跟着音乐声唱起来。
礼物不需挑最贵,只要香榭的落叶
……
亲爱的爱上你
从那天起
甜蜜的很轻易
亲爱的别任性
你的眼睛
在说我愿意
…………
不知是谁第一个放飞绑在手腕上的气球,一曲终了,整个舞台上方围满了纷飞的气球。
在明霁拨完最后一个音后,台下的观众意犹未尽热情大呼:“好厉害!”
“再来一首。”
明霁笑了笑坚定地走了回来,只限定这一首,因为她也只会这一首。
她把临时借用的吉他归还给靠在台阶旁边的小哥,小哥说了句话,逗的明霁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徐清砚远远站在那边看,等了半天也不见明霁有回来的意思,他慢慢低下头,不轻不重地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小石子。
把这颗无辜的小石头成功踢进下水道,再抬起头时,只见明霁掏出手机和那人比着手势拍照片,很亲昵的样子。
徐清砚站在原地冷冷地看了会儿,正准备甩开身后对着他乱拍的人走过去时,明霁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徐清砚身边,从背后递过来一朵洋桔梗,问了一句:“徐老师,你觉得我弹的怎么样啊?能不能得个名次?”
徐清砚解下明霁系在他手腕上的气球学着她的样子绑在明霁的手腕上,没回答,目光从远处收回,又淡淡道:“哪儿来的花?还有你刚刚下来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比弹吉他的时候开心多了。”
他的语气和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但这平静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明霁以为她在问自己为什么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傻乎乎地回答道:“还吉他去了,这束花就是刚才那个吉他手送的,挺香的,你闻闻?”
徐清砚眼里闪过一丝愠色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他偏过头,异常嫌弃:“不闻,不新鲜,臭的。”
明霁头顶冒了几个问号,又凑近问了问,明明挺好闻的啊,难道嗅觉出了问题?没搞明白这件事,明霁也不管,自顾自说:“我想了好久还是这首曲子合适,而且你知道吗,那个吉他手好帅啊,很大方地把吉他借给了我,很感谢。”
“是吗。”徐清砚目光锐利:“原来我已经不能够入你的眼了。”
“谁说的,你怎么可能—”说着说着明霁突然回过味来,徐清砚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莫名的不爽。
她记得徐清砚这种神色上一次出现还是她随口夸了一句某个明星的长相,结果招来了徐清砚的无情打击。
明霁“哦”了一声,拿洋桔梗在徐清砚眼前扫了扫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徐清砚看她一眼,没有什么情绪地否定:“没有,不喜欢一切酸的东西。”
“你上次还吃了李子。”
“李子是甜的。”
明霁确定他醋坛子又又又打翻了,不禁好笑地故意逗弄他:“其实那个吉他手不仅长得帅,声音也很好听,手也很好看,弹吉他的时候绝对很赏心悦目。”
她就是想看看徐清砚吃味的模样,又好玩又幸福,没想到徐清砚平静地来了一句:“这样啊,那你去和他过吧,我这座小庙容不了你这尊大佛。”
万万没想到弄巧成拙,明霁连忙穿过拥挤的人群,紧紧拽住徐清砚的衣摆,说:“徐清砚,你走慢点,我马上要跟丢你了。”
徐清砚放慢脚步,任由明霁拉着他的衣服不说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生气有用吗?”
果然是生气了,明霁凑过来要亲他,徐清砚抬起手,阻挡明霁的动作推开她。
“徐清砚小气鬼。”明霁来回转动手中的洋桔梗,落在徐清砚的眼中十分地碍眼,像鞋子中的一颗小小的沙砾,磨得人疼。
“这花难看死了。”徐清砚直接伸手抢过来,二话不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若不是他斯文惯了,明霁想他真的有可能先把花放在脚底狠狠踩一遍,再踢进垃圾桶。
“破花,一点都不衬你。”
明霁憋住自己的笑,讨好地说:“嗯,你说的对,不过我要声明一点,这花是人家好心给我的礼物,你这是等于破坏了我的友情,你知不知道?”
“友情?”徐清砚冷冷地盯着她,看的明霁有些心虚:“对、对啊,吉他手是一个很酷的女孩子,别人都不愿意借吉他给我,只有她不仅愿意借给我还给我调了琴弦呢。”
“真的?”
明霁有图为证,调出手机的照片给他看:“特别厉害的女孩子,最拿手的是赛车,巨酷!”
“嗯。”徐清砚不自然地应了一声,把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抬手看了看腕表:“表演时间也快结束了,咱们回去吧。”
明霁绕着他:“徐清砚,你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
徐清砚避开她的目光,只看着尽头垃圾桶中伸出来的一点白色。
“徐清砚,徐老师,男朋友?给个话呀,你这样让我很没底唉。”
徐清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明霁,眼眸灼亮而坦然,甚至有些执拗,他终于说话了:“以后少跟莫名奇妙的人凑在一起。”
“我哪里和莫名奇妙的人凑在一起了?我凑的只有你一个人啊。”明霁说:“我发誓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徐清砚打断她进一步的话头,“不是想要奖品?该开奖了,再不去就没有了。”
明霁的临场发挥被公认为是全场最好的一个,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不过当时那种热烈的氛围是任何人也没有的,所有人都在鼓掌庆贺明霁斩获了第一名,只有明霁闷闷不乐。
“怎么了,我的第一名?”徐清砚捏着手里的打折券,帮她戴好手套和围巾。
“这是我第一次不想当第一名。”明霁回头看着第三名手中的拍立得,眼馋得不行,叹了口气:“这台冰箱可怎么办啊?”
“正好家里的冰箱也要换,这台冰箱来得很巧。”徐清砚安慰道:“第一名想要什么奖励?”
“不想要奖励。”明霁想了想,很认真地对徐清砚说:“为什么我总是什么也做不好,想要第一名总是得不到,不想要第一名的时候反倒给了我一个第一名。我想对你好怎么就……那么难啊。”
比数学题还要难,做不出来可以抄答案,但是这个完全不行,搞得明霁很苦恼。
“连个拍立得都没能给你,我本来想着用努力赢来的给你拍照片做东西呢,泡汤了。可见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我……”
话没说完,明霁就被徐清砚拥入怀中。
“你永远是你,做好自己就够了,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明霁下巴埋在徐清砚的胸膛上,抬不起头,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可是……”
徐清砚笑了一声:“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当你鼓足勇气踏上舞台没有怯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在对我好了,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好,这样足够了。”
“可是……可是这样我就变成了一个废物的存在啊,我们之间的爱是互相的啊,总是让你一个人很累的。”
徐清砚的话就在耳边:“明霁,你勇敢地迈出自己的舒适区一步一步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就是在用自己的行动表达对我的爱。”
“因为你在舞台上向全世界的人宣告你的男朋友是我,世界级的告白怎么不算是爱呢?”徐清砚亲了亲她的脸:“因为有了你,我才不至于永远孤单下去,明白了吗?”
他的女孩儿是个很敏感的人,需要无时无刻的爱意去拯救这株濒死的植物,徐清砚很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一辈子也算不上很久,若是轮回,他希望和明霁永远相守在一起。
明霁心软得不像话,几乎要落泪,她问:“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索求吗?”
总要有一样吧,人与人的相处无非是利益交换,感情索取,或者是□□的沉沦,貌似这些他都不需要,这让明霁感到挫败。
好像她真的很没用,是个大笨蛋。
徐清砚松开她,从她手中捧着的向日葵抽了一朵小的,掐了片花抬手插在明霁头上,默默注视片刻,满意道:“这个才衬你。”
“向日葵,沉默的爱,忠诚与执着,希望与活力。希望你能够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充满活力和正能量。”
徐清砚拉住明霁的手,小小的手很轻易能包裹住,“如果你一定要说我对你有什么索求的话,那也不是没有。”
明霁:“是什么?”
徐清砚拉着她往前走,在热闹仍未散去的商业街上,看着明霁一字一句说:“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明霁,你是我此生挚爱,如果我在注视着你,那么也请你一直看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