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徐清砚的生日确实是令人难忘,是他这二十八岁生命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生日。

    秒钟一格一格地走到零点,明霁在钟声中睁开眼睛,一切好像和以前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总之人还是眼前的人就是了。

    她顺着徐清砚的臂弯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处听着心跳的声音,默默在心中说了句:“徐清砚,生日快乐。”

    头顶上方的人似乎也没有睡着,或者说是干脆被她的这一通动静给吵醒了,徐清砚箍了箍躺在身侧的人,低下头在明霁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声音透着哑意,轻笑一声问:“怎么了,失眠了吗?”

    “没有,只是第一次给人过生日当筹备人怪兴奋的,睡不着觉。”

    徐清砚又亲了她一口:“放心好了,即便给的是个惊吓我也同样喜欢,只要你在我身边每天都是快乐的日子。”

    “以前你是怎么过生日的?”明霁想象不出来徐清砚小时候过生日的场景,大约很快乐吧。听向瑶说他小时候是个傲娇鬼,很调皮,也爱撒娇,从来没见过徐清砚撒娇,明霁突然之间很激动,真想看一看徐清砚撒娇的模样。

    “以前不过生日。”

    “啊?”明霁在漆黑的夜晚睁着大眼睛,在被窝中找到徐清砚的手拉住:“怎么会,我都过过生日,你不可能一次都没过过吧?”

    “小时候的事情,不过是吃个蛋糕,我爸妈带我去游乐场玩,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但关系也很僵,经常是玩着玩着两人会发起脾气,一次生日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后来他们离了婚以后,也过了几次,可是我不喜欢,从那以后再也没过生日了。”

    真糟糕,人生中特殊的一天变成父母吵架的场地,小孩子再聪明也只会认为这些难过的事情是他造成的,隐形中生日代表着互相扯皮,那谁还有心思过生日呢?

    明霁倾身过去吻了徐清砚一下说:“那你有我了,以后的生日我陪你过。我会对你好的,你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告诉我,我尽最大的努力给你,我力气特别大,谁敢欺负你我就去揍他,大不了你去警察局把我赎回来好了。”

    “徐清砚,我也希望以后你过生日的时候想起的都是美好的回忆,一直有人在爱着你。”

    徐清砚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和明霁抵着额头。明霁睡眠质量不好,原先睡前留的小灯被徐清砚丢进了杂物室,黑乎乎的房间中看不到女孩子的神情,可她话说的真切,带着满腔热情,又留下些小心翼翼。

    明霁从不轻易给人许下什么诺言,因为事与愿违。现在却不顾一切拿出真心,叫人全部知晓。她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原来的家庭给不了,也没有人能教她,依靠着网络上的片段懵懵懂懂地尝试去把自己最好的尽数给别人,学着别人的方法去讨好。

    哪怕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考,那些刻在骨子中的自卑和胆小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只会变本加厉地从幼时的经历中汲取养分恶劣地生长。

    于是时间也慢慢变成她伪装自己的利器,与人交往只展示光鲜的一面,亲密的关系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所以才会面对一个喜欢的人会逃避,一说就哭,一喊就跑。

    永永远远把自己埋在潮湿的阴雨天。

    徐清砚就像是阴雨天倾斜下来的那把伞,安静无声,雨水顺着伞面流淌,等太阳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徐清砚很好,徐清砚很厉害,徐清砚什么都会。简单的语言,无形之中给人最汹涌的底气。

    明霁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在努力地成为父母眼中乖巧听话的女儿,同学眼中的认真负责的老师,别人家备受关注的听话孩子,只有在徐清砚这里她才能短暂地放空左右思绪,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徐清砚已经慢慢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明霁慢慢尝试去远方去淋雨,去摔倒因为无论未来在哪里,徐清砚都能找到她;无论结果如何,徐清砚都能完完全全地为她兜底。

    也的确如此。

    世上真心难得,尔虞我诈,又有多少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多在世俗中浮沉,最后一地鸡毛。唯有明霁,胆小的勇敢者,坦荡明白,很多时候纵容他的小脾气,包容、迁就他的一切。

    普通的生活因为叽叽喳喳的明霁而变得特殊起来。

    又是一夜没睡,昨夜折腾地有些狠,明霁以为自己要舍弃掉其中的几个计划,没想到七点多她就已经不困了。

    面对冬日散漫的阳光,明霁毅然决然系上围裙,抄着锅铲以战士的姿态走进厨房。

    徐清砚习惯性地伸手去找明霁,身边的位置早已没了温度,倒是在枕头上找到一张便利贴,依旧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好在经过徐清砚的私人辅导,总算好了许多。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手指摩挲着纸张的边缘,徐清砚探身从抽屉中拿出笔记本讲便利贴粘在里面,起身走出房门。

    然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夹杂着呛人的辣椒味沿着客厅一路窜到卧室。

    明霁满怀信心地张罗着爱心生日早餐,一大早上忙着和锅碗瓢盆打交道,也不忘记在微信上把人从被窝中揪起来。本就拿不出手的厨艺更是大打折扣,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她拿噼啪乱溅的油锅没辙,拿着个锅盖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等待它慢慢消火。

    想着摊个煎饼,面糊的比例没把握好,眼瞧着旁边的粥咕嘟咕嘟要跑出来抗议,等火急火燎又添了碗清水拯救,盐瓶又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总之……效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徐清砚对厨房的丁零当啷和时不时映在玻璃上的火光担心又好奇,明霁专门放在客厅里的照片集被反复翻折。就在他准备起身去厨房看看的时候,一阵门响,缭绕的烟雾盘旋而上,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明霁进进出出两趟,烟雾环在她周围,整个屋子貌似从人间到了天上。

    徐清砚看了一眼盘子中黏在一团的黑白混合的不明物体,在忍不住咳了几声之后,嘴角抽了抽。

    明霁到底是去做饭了,还是去修仙了?

    话到嘴边又不忍心打击明霁的自信心,默默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指着盘子中的能看的出形状的东西说:“这是炼制的仙丹?”

    明霁搅动粥碗的动作一顿,平静的脸上陡然出现一丝裂痕,窘迫地她脸上漫上一层血色。她夹起一筷子递到徐清砚嘴边,各种找回面子:“你是没睡醒吧?这明显是……煎饼,不过是变形失败了而已。”

    “失败的试验品?”徐清砚笑道。

    “哎呀。”明霁说:“有的东西就是其貌不扬哈,其实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徐清砚半信半疑地在明霁期待的目光中吃下那所谓的煎饼。

    “怎么样?”明霁双手整齐地放在桌沿,凑近了问。

    “可能我就是没睡醒吧。”徐清砚不动声色地捞起喝剩的茶水一口气喝完:“味觉出了点问题。”

    “啊?”不会吧,明霁对自己的厨艺有着迷之自信,过程诸多艰辛,成品……万一呢?对吧,在徐清砚的注视中明霁重新夹了一块,刚放进嘴中立刻变成苦瓜。

    徐清砚忍着笑给明霁倒了杯水,明霁大着舌头沧桑道:“被煎饼背刺了。”

    接下来的菜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一盘鸡蛋混着蛋壳苦中咯牙,唯一过得去的是那碗带着糊味的粥。

    一顿早饭吃出来一种上坟的悲凉氛围。

    死默的环境中,明霁戳着戳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都出来。

    这次的生日,徐清砚又多了一项任务:教明霁做饭,省得偷偷进厨房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上午算是在家中过的,两人窝在沙发中看了一场电影,在明霁的计划中这半天姑且算得上圆满。

    本来中午饭也是明霁操刀,早上的惨痛经历告诉她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干,明霁厨房中担任小摄影,顺便给徐清砚打杂。

    聚会在晚上八点,从溜冰场回来还有个把小时的时间,这期间明霁充分利用了杂物间中徐清砚买的小物件带他体验了一场童年之旅。

    尽管明霁的厨艺是现象级的灾难,但自制的冰糕意外地好吃。他们收拾完到火锅店的时候,刚刚好七点半。

    他们来时下了场雨,细密的雨丝伴着沁凉的风笼起一层薄薄的烟雾。临近年关,燕城依旧热闹,浓郁的年味藏进店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门口的灯光无限绵延仿佛看不到尽头。

    菜品刚上齐,一阵铃响,唐念、米南踩着八点的尾巴吵吵嚷嚷地进来,林提思大老远就朝他们挥手:“明妹妹,徐清砚!”

    叶蓁蓁抱着一捧无比夸张的花跟在沈聿桥和魏庭之身后进来,眼镜蒙上一层雾,差点没找到位置。

    “小砚,生日快乐,真是好久没见你过生日了,我很欣慰。”

    林提思近来话变得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医院放假闲得劲头全都积攒到今天发泄出来,一个劲儿地拉着他说话,绕来绕去都是没用的东西。

    米南瞧着徐清砚头疼的样子无情地嘲笑他,笑够了转头拉着唐念拼起酒来,据说上次两人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吵一架,不知道如何进行的,莫名其妙比起了酒力,米南没赢这次非要和唐念一较高下。

    明霁靠在徐清砚怀里一面拌面,一面跟魏庭之聊八卦,这个圈内人的身份知道很多娱乐圈的内幕,一整个晚上明霁的三观不断崩塌重塑。

    沈聿桥最近晋升,很好的一个消息。叶蓁蓁则是和他谈起养生。

    各忙各的,工作人员推着蛋糕过来的时候,火锅已经有点粘底了。

    徐清砚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举起灯牌和话筒,眼皮止不住地跳。

    “这是什么?”

    明霁用打火机点燃蜡烛,抽空回答一句:“当然是—惊喜了。”

    话落,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

    对所有的烦恼说bye bye

    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

    徐清砚深呼一口气,无奈扶额,人已经麻了。

    明霁给的确是惊喜,不过是pro max plus 版惊喜。

    有热情的客人也跟着凑热闹,举起双手随着歌声摇摆,越来越多的客人加入这场盛大的生日祝福中。

    “蛋糕是我在旁边看着师傅做的,图是我自己设计的。”

    上面是两个拉着手小人,下方是躺着的王中王。

    整整齐齐。

    店内的每一个人带着喜悦共同举杯庆祝。

    又是新的一天,远方的钟声敲响,空灵的音色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你们看,下雪了。”

    明霁抬头看。

    暖黄的灯光氤氲过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洒落肩头。转眼间,又是茫茫一片。

    一场始料不及的初雪,翩然而至。

    明霁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须臾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她裹了裹围巾,露出由衷地笑容。

    “徐清砚,下雪了。”

    “嗯,下雪了。”

    “你出生的时候下雪了吗?”

    “没有。”

    “没关系,今年的雪是为你下的。”

    “嗯。”

    身边的人走走停停,四季轮换,这个人都会在他身边,陪伴他度过每一个初雪降临的时刻。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丰收的年份。”明霁从地上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倒退着走路,闭着一只眼俏皮地看着徐清砚。

    徐清砚眨落眼睫上的雪花,笑着看明霁:“嗯,明年一定很好。”

    远处的雪簌簌地落。在屋顶、树枝和纵深的街道上,落了两人满身。

    风中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送来浅淡的清香、发芽的青草香以及更多的明年。

    或许生活并不尽人如意,但请相信,春天总是会来的,在尽头会有一个如彩虹般的人在等待着和你见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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