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利涅之歌,托利涅之歌永续,叶箐心里默念这两句话,陷入了沉思。
戒指很明显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在异界醒来,但这具身体跟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容,已经能说明,这里的“我”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我,那么这两句誓言就大概率是“我”的立场。
吾魂所向,托利涅之歌永续。
与跟这首托莉涅之歌有关系么?
如果有关系的话,“我”作为一个女巫,毕生所向的竟然是一首在描述猎巫行动的歌。
“我”猎“我自己”?
不,有什么地方不对……
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她没有掌握。
“那这首歌为什么叫托利涅之歌,托利涅是谁你知道?”
叶箐顶着莉娅怀疑的目光,理直气壮的大胆挑衅道,眼睛怀疑似得上下打量着。
莉娅被叶箐的眼神激的一下子不服气起来。
她梗着脖子,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哼,指不定村里就我一个人知道。”
叶箐没想到莉娅这么容易就上钩了,心里偷笑,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不信的模样。
果然,对面的莉娅着急了,她嚷嚷道,
“我怎么不知道了,我早就问过大人么你这个问题,大人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就只会反过来骂我每天不花心思在祷告上,天天想些古怪的问题。”
莉娅无意的吐槽着,但对叶箐来说这两句话掩藏的信息量不小,她立马进入打工人梳理KPI状态,对这首歌的背景开始分析。
第一,大人们不接受任何疑议的反应,说明这首歌曲折射出的观点深入人心,不容反驳。
那么可以确定的是,这首歌至少流传了两代人,考虑到技术水平低下,人类换代周期短,先按30年的时间来算。
第二,任何文化类载体的流传都离不开人们的心理需求,这意味着——一个很糟糕的现实,这几十年的时间,社会背景、文化习惯没有大的变化。
“女巫狩猎始终持续”
女巫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对社会引起什么样的危害,能让整个社会针对如斯。
叶箐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她现在从新投胎来的及么?
这是什么天坑开局??
而且,在这么大社会烈度和不低于两代人的持续狩猎下,这个社会还存在着真正的女巫么。
即便有一天,真遇到了女巫同伴,她们还能够信任么?
众多的问题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让她无由的感到焦躁。
叶箐深呼吸,按耐住情绪,拢了拢思绪,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但尾音却拉的长长的,然后问道“然后你就放弃了?”。
一套下来,显得格外挑衅。
激娃!不激哪来的前途。
“怎么可能!”莉娅立马被激的跳了起来。
在叶箐那略带怀疑的眼神下,莉娅大声解释到。
“我莉娅是这么容易就被大人们敷衍过去的人么。后来我找着机会,跟塔尔维镇上那个据说有女巫血统的老寡妇搭上话”。
竟然还有女巫活着?难道女巫狩猎只抓野生的,不抓家养的,或者过了明路的?想到这里,叶箐精神一凛,扬起头歪向莉娅的一侧,专注的看着莉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老寡妇据说祖上很有钱,还是个贵族,不知道怎么就没落了,但还是镇上的有钱人。
但她脾气很怪,别人都说她有女巫的血统,都不怎么跟她来往,她家也没有佣人。但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平安无事,甚至跟牧师的关系很好,还经常去镇上的教堂忏悔祷告。”
缺少佣人!!叶箐刷的眼睛亮了起来,难掩期待的问道,
“她是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还是没有人愿意在她家里做工?”
如果镇上人不愿意去她家打工,对她来说这不就是天选的职位么!
打工人绝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工作机会!
莉娅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挠挠头然后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是没人愿意吧,好像她之前发过招工启示,但是没人去,后来就没听过招人的消息了。毕竟她脸上有一大片烧伤留下的疤,镇上的人都怕她,连我们村上的人都知道她,每次都只有卖不出去的粮食、布匹才会卖给她。”
叶箐托着下巴想到,即便这么受排挤还能安稳的活着,跟光明教廷的牧师保持着从外人看来友好的关系,这个人,很有意思。
只是不知道她的立场如何,如果能掩盖住自己女巫身份的话,小心行事,这个工也是有很大概率,能平平安安的打下去。
不睡树顶的希望大大加强了!
叶箐眼睛有些亮晶晶的,期待的看着莉娅,等莉娅说出更多有关目标户主的信息。
莉娅像是不理解叶箐期待什么,狐疑的看她了一眼,接着说道:“老寡妇叫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听见牧师叫她诺拉斯夫人。
有一天,我又跟村子里托马斯那几个讨厌鬼打起来,结果他们打不过我,就哭着找我妈告状。我妈不听我解释就把我打一顿,我一气之下就躲到托马斯家的粮仓里,准备在他们粮仓里尿泡尿,哈哈,让他们尝尝尿味的小麦香不香哈哈哈哈。”
莉娅眉飞色舞的说着,像一个骄傲的战士,但是战士很快垮下脸,语带遗憾之意:
“结果他们那天粮仓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我找不着机会,只好躲进送小麦的马车,然后不小心就睡着了。”
叶箐捂额,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莉娅的这段经历。去粮仓尿尿,还真是莉娅能干出的事,有仇必报,很好,很莉娅。她有些无力的说道,“还好你没干,不然你怕是要被打死”。
“怎么会,我莉娅干坏事,从来没被抓住过。”莉娅不满意的反驳道,然后继续说道:
“我醒来的时候马车就停在镇上的一家酒馆,刚好酒馆就在老寡妇家附近 ,我就想着去那个寡妇家看一眼,看老寡妇在家看什么,回去好跟村里人吹嘘,我连女巫都不怕。于是我跑到她家窗户下面,踮着脚偷偷往里面瞧。”
莉娅边说边,做了一个垫脚鬼鬼祟祟偷看的动作,然后继续说道:“
谁知道我竟然没站稳,反手把她窗户推开了,老寡妇正在屋里写字呢,听见声音就赶过来。天呢,她走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
莉娅捂着胸口,拍了两下,似是心有余悸的继续说道:
“真的,我保证,从来没有人的的脸像她那样恐怖!太恐怖了,但是勇敢的莉娅,还是壮着胆子打了个招呼。”
“莉娅,特利瓦再没有比你更大胆的孩子”,叶箐似是感慨又似是赞叹的说着,双眼像是冰山下融化的湖泊,将莉娅小小的身躯清晰的映在其中。
莉娅在这样的目光下,像是害羞般不自然的扭了下手,声音低了些许,小声嘀咕道:“你这傻大个,眼光倒是挺好的。”
“咳咳”莉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当时怕极了,好怕老寡妇给我下咒,但是老寡妇没有生气。
她好像有点诧异,问我‘可爱的孩子,有什么事么’。
别看老寡妇长的可怕,声音却好听极了。她声音轻轻柔柔的,我敢保证,你要是不看她的脸,只听她的声音,肯定觉得她是一个尊贵的夫人。
我当时一下子就愣住了,也不知道该干嘛。这时,旁边有孩子看见老寡妇在跟我说话,就大喊女巫偷小孩了,然后朝老寡妇一边吐口水一边唱着托利涅之歌跑开。
我就突然想起那个大人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问老寡妇,他们都说你是女巫的后人,那你知道托利涅之歌为什么叫托利涅之歌呢,托利涅又是谁呢?”
莉娅说到这里,有些说累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四处张望了下,像是想找水喝。
叶箐看出莉娅是渴了,心下一动,右手捏着衣服里的红宝石戒指,脑海中出现一串符号构成的咒语,心里默念。
紧接着,一片两边尖,中间凹的大树叶突然闪现莉娅的面前,里面盛着一捧清凉的清水。
莉娅满眼的不可置信,惊呼:“天呢,傻大个,这是什么魔法,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水”,说着又突然一脸的警惕,:“你不会是会什么读心术吧,我警告你,傻大个,不许用读心术读莉娅的心!”
此刻,叶箐也有些震惊,她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做,没想到真的有用,这具身体究竟什么来路。
她心下疑窦重重,面上不显,“你不喝我就喝了”,说着直起腰,做出要抢夺叶子的样子。
莉娅一见,立马紧紧护住,接过叶子大口饮下,生怕被叶箐抢了一般。
两口水下肚,莉娅似是满足的小小喟叹了下,用手背潦草的抹了下嘴,心情格外好又有些神神秘秘的说道:“傻大个,你还是很有用的嘛。不过你肯定猜不到,那个寡妇说什么?”
叶箐心下好笑,却立马配合当好捧哏的角色,顺从的问道:“嗯,怎么说?”
莉娅停顿了一下,似是搜肠刮肚的回忆,又不太自信的说道:
“寡妇怔了一下,声音格外轻的说,’托利涅啊,她已经不在了,不在就会被取代,被遗忘。世间再没有真正的托利涅,只有她的精神,她的血脉,她的哀鸣还残存于世。’”
莉娅许是被这话带来的更大困惑弄的十分烦躁,抓了抓头发,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啊!奇奇怪怪的!托利涅到底是谁啊!
就不能直接说明白么!
我还准备再问,但是这个老寡妇什么都不肯再说,说着就要关上窗户。不过老寡妇人还挺好的,关窗户前还给我一个铜币呢,说让我回家坐车用,我还奇怪呢,她怎么知道我不是镇上的孩子,要坐车回家。”
“傻大个,你知道这老寡妇在说什么么?”莉娅颇为期待的看过来。
托利涅已经不在了,不在就会被取代,被遗忘。世间再没有真正的托利涅,只有她的精神,她的血脉,她的哀鸣还残存于世。
叶箐默念着这两句话,心下怮痛。
一种莫名的情绪从指间的红宝石涌至心头,悲哀、愤怒、绝望一系列情绪在心间激荡,连带着她气血都在翻涌。
她捂住心脏的位置。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让人窒息的痛意自心脏向四肢百骸涌去,仿佛要冲出桎梏它的胸膛。
叶箐唔了一声,一股鲜红的血迹从嘴角蜿蜒流下,脸苍白如血,眼睛失去了焦点,意识像是万花筒般膨胀错位,她艰难的抽动了一下手指,轻触戒指的手最终无力掉落。
叶箐倒了下去。
莉娅被这一幕吓得弹跳起来,急忙冲到叶箐身边,用尽全力把她的上半身扶到自己的腿上,焦急的喊着:“傻大个,你怎么了,傻大个!”
叶箐已经无法回应。
只有最后的意识,抱歉的想着:
糟糕,莉娅不会哭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