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先把筐称下多重，等下除去筐重。”

    “4.1斤，4斤吧，您儿等会儿好算些。”

    “那可不行，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当老板的，周围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不缺斤少两，占人便宜。你们也要讲良心，别坑我。”

    “是是是，做人都要像您这样厚道才行，难怪您是大老板，格局就是和我们不一样！4.1斤才是对的，那个0.1本来就应该加上去。”

    “52斤”

    “称了几筐了？”

    “幺儿下来了嘛，快帮我记下账。”

    “这是第一筐，52斤，你也记下。”

    51

    53

    54

    51.8、52.3、52.9、53.8，前面几次还顺利，这次一直弄不准。“爸，算了，别弄了就53.8。”

    “53”

    张涛瞟他一眼，继续记录53.8

    52

    “陈老板，这筐准了，52您看下。”

    “嗯”眼皮都没动下，下睨着底下的蝼蚁。

    车下两个中年蝼蚁，一个奋力的扒拉堆块，枯瘦成一根棍子，干瘪的手快速的刨动。一个一铲一铲的扬起，放下，汗水不停淌过黑壮的身体。

    “啧～，泥巴别弄里面。”

    “没有，您儿绝对放心。”

    “多少筐了？”

    “9筐了”

    “什么？你们在乱搞哟，才8筐。”

    “就是9筐，我这有记录。”

    “不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拿来，我来对。”

    “51、53、54、53.8”

    “53.8～～～这怎么还有个0.8，你这个女娃子还真是搞笑耶，我做了几十年的生意第一次碰到你这种的人，记数还记小数点。你真是厉害，你啷个儿不当数学家，不去研究数学，搞笑的很。背了妈的失，头回遇到这种女的。”嗓门震天响，恶狠狠瞪着。口水都喷溅到她脸上了，一股恶心的口臭直袭上脑门，避无可避。

    张涛一下都气懵了，浑身血液直涌上脑门。“你要是不信，把我弟的拿来一起对，看谁记错了？”

    “你把本子拿来。”

    “51、53、54、53.8……”

    “你别晃来晃去的，厌台死了。”

    “我动两下，怎么了？你对你的，反正不可能错。”

    51、53…看眼张涛的记录，又用手指着张林的记录数字，再又盯着张涛的数字，眼睛直直瞪着本子，恨不得把本子上的数字用他的目光杀掉一个，最好是两个去，以此证明他是正义的，光明磊落的，而我们就是阴沟里的老鼠私自整价。来回对了七八遍，实在是找不出来错误。

    “算了，算了，今天我就当做信任你们不查了。按照我以前的脾气我要你们重新称一次。”

    “称就称，谁怕了？”

    “刚才中途您儿接电话，那一筐你可能没记到。我们喊您儿记，您儿可能没听清。陈老板，您儿是当大老板的人，做大生意的人，肯定看不上这几两，我们农村人挣点钱很不容易，所以把一点钱都看到针鼻眼里去。您儿大人有大量，别和细娃儿计较。”

    “好嘛，看到你说话还算中听的份上，我就算了，不要你们重新称了。”

    “谢谢陈老板！谢谢陈老板！”挥动铲子卖力的讲一铲又一铲大黄装进筐里。

    “妈，我们不卖了，不行啊？自己晒干了卖！”

    “妈！”

    “算了，卖了算了，怕下雨。堆在这儿，也麻烦死了！”

    “唉，我看，你们还是听你女儿的算了，别卖给我了，自己晒干了卖。反正我本来就不想收你们的，这大黄一看品相就不好，切的也不好看。刚才那一筐我都没计较，这个女娃子说话刺耳死了。弄得好像我特想买你家的，她说晒干了卖那就晒。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自己晒干了卖，自己不会晾晒方法或者遇到雨水，到时肯定会亏钱。今晚我是看在给我打电话人的面子上，才收你们的。我和做她了这么多年生意了，你问她，我有眛过她账吗？”

    “是是是，这个大黄就是怕下雨，幸好您儿今天来了，不然我们要亏着，谢谢您儿！祝您儿生意永远都红红火火！”

    她感觉心脏跳的如震雷响，体内的火气快把自己烧炸了，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次自己依然阻止不了，从小到大，这种感觉她体会了千万次。但心脏并不会脱敏，每一次都在她心上折磨肆虐。他们从来不会听她的，宁可相信别人，也不听她说的话。买东西被人瞧不起，被坑，买高价。他们买东西又特喜欢去亲戚店里，按他的话来说“买别人的东西也是买，还不如让亲人赚点钱，能帮助一点算一点。”那些亲戚满嘴亏死了本儿都没要，报价比谁都贵。那些需要他帮助的亲戚都在县里市里买房买车，而她一心帮助亲戚的爸还在住农村，买不起车，更别提买房了。每次被坑，家人抱怨几句劝诫几句，他立马脸红脖子粗的吼道“老子挣的钱，想在谁那儿买就哪儿买，你们没资格说老子。”怕得罪亲戚，以后不再来往。逢人便说亲戚有多好，多照顾他。亲戚背后骂他人傻好骗，村里人觉得他没脑子但好使，脏话累活都喊他。他特别好喊，不需要工钱，只需要两句恭维的话，一包廉价烟就行了。所以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他傻他穷，但还是愿意给他个笑脸，毕竟谁不喜欢人笨力气大的免费劳动呢？他讨喜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暴脾气，他的脏话连篇从来不对外人，在其他人面前总是好说话的样子，和善的样子，和善到唯唯诺诺，别人不坑他一下，好像都对不起他，没把他放眼里一样，所有人都夸赞她有个脾气好好的爸爸。

    在她的记忆里，他做饭的次数不超过两次。还是因为她妈病重躺在床上实在是做不了饭，他才煮了面条，也不管她和弟弟吃不吃。煮好面自己猛挑一大碗，要她俩姐弟自己挑。年幼的张涛搬来板凳，要弟弟扶着凳脚，站在上面，给她俩挑面，那顿面一点都不好吃，没有油没有盐。

    平常饭做好了，一定要先给他盛饭，拿筷子。如果忙着端菜，没给他盛，立马眼睛凶狠的瞪过来，脖子粗梗着。即使他自己盛了饭，从来没给家人盛过一次。小时不敢说，长大了，张涛和弟弟也说过几次，要爸在自己盛饭的时候也顺便给她们盛一下。

    “我饿都饿死了，你们没长手啊，都成大人了，还要我来伺候你们啊？想得美！”

    “爸，你怎么这样啊？我们天天不是做饭，给你先盛，拿筷子。我们端菜，妈还在炒最后一个菜来不及，你盛饭顺便帮我们盛一下，怎么了嘛？”

    “你们想吃饭，就个人舀，我不管这么多，愿吃就吃，不吃算哒。”

    “你就是自私！“

    “你个背万年霉的还说老子自私，哪个送你读的书？老子不拿钱了，看你还说不说老子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