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车轮碾过官道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云芳趴在车窗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沿途的景色。
许久不曾出城的她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亲切得很,一切都比将军府里有意思。
就连天边的云,都变得可爱起来。
“姐,你看那边的云,像不像一个神女穿着裙子?”李云芳指着天边绚丽的云彩,眼中闪烁着孩童独有的天真与兴奋。
李云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唇角微微上扬:“是有些像。”她伸手替妹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坐稳些,别摔着了。”
李云芳笑嘻嘻地应一声是,继续看着外面。
马车转过一处山坳,前方是一片密林。阳光被浓密的树荫遮住,马车驶入的一瞬间,视线忽而一黑。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嗖”地钉在车辕上,箭尾犹自颤动。
“有刺客!保护郡主!”皇帝派来的护卫首领厉声喝道,瞬间拔刀出鞘。
密林中骤然跃出十余道黑影,刀光在暮色中闪烁。护卫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将马车护在中央。箭矢如雨点般落下,钉在车壁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姐!”李云芳惊恐地抓住李云锦的手臂,小脸煞白。
李云锦将妹妹护在身后,冷静地掀开车帘一角观察外面的战况。护卫们虽训练有素,但刺客人数众多,已有两名护卫倒在血泊中。
“往后退。”她低声对车夫道,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
李云芳看着她的动作,捂住了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在心里头暗恨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带上什么防身的东西。
突然,刺客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如猛虎般杀入战阵,剑光如虹,所过之处血花飞溅。那人一袭墨蓝色劲装,面容俊朗,手里一把长剑矫若惊龙。
“莫慌!我来助你们。”他高声喝道,手中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两名刺客应声倒地。
李云锦一怔,旋即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
F45E785T这家伙……
只是一瞬,她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F45E785T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他身形如鬼魅,剑法凌厉,几个起落间便杀出一条血路。护卫们士气大振,趁机反攻。
“走!”他冲到马车前,一剑挑开袭来的长刀,对车夫喝道。
躲在马车底下的车夫翻身上车,猛甩鞭子,马车骤然加速。
李云锦紧紧抱住李云芳,在颠簸中努力稳住身形。透过晃动的车帘,她看见F45E785T护在马车一侧,剑光如雪,将追来的刺客一一击退。
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密林深处忽地寒光一闪。
“小心!”F45E785T厉声警告,却已来不及了。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李云锦闷哼一声,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衫。
“姐!”李云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慌乱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按住伤口,那护住马车的男人却破车而入,将李云锦护住了。
也挡住了李云芳伸过来的手。
李云芳看着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反手掷出长剑,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他飞身上马,将李云锦护在胸前,对李云芳伸出手:“小姐请跟我来。”
李云芳刚伸出手,就见前方官道上尘土飞扬,救援的队伍姗姗来迟。
为首的将领见到血染衣襟的李云锦,脸色骤变:“末将来迟,请郡主恕罪!”
围攻的刺客负隅顽抗了几下,眼见逃脱无望,身形一顿,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敢问这位公子……”
“在下程顺安,路过此地,无意中发现此地有人围攻,特此前来相助。”
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要松手,但昏迷过去的李云锦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周嬷嬷惊魂未定地从人群中挤过来,见状颤声道:“既然如此,就劳烦这位公子,还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
她看看李云锦身上的血迹,痛心道:“去请太医,小姐受伤了!”
不多时,将军府。
不久前还一片安宁的将军府,此时一片混乱。
“快,热水,干净的布。”周嬷嬷的声音在长廊上回荡,丫鬟们端着铜盆快速前进。
李云锦被安置在闺房的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肩头的伤口无人敢动,衣衫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
太医匆匆赶来,额上还挂着汗珠,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血腥气惊得眉头紧锁。
“让老夫看看。”太医坐到床边,手指搭上李云锦的腕脉,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站在一旁的程顺安。
这个陌生男子浑身是血,却坚持守在榻前,实在古怪。
程顺安察觉到太医探究的视线,微微侧身,拱手道:“在下程顺安,路遇郡主遇险,特来相救。”
太医点点头,没有多问,专心诊脉。不一会儿,他心里泛起嘀咕。
郡主这脉象,略有些奇怪了。
皱着眉诊脉好一会儿,他有心想看看郡主的伤口,想着对方毕竟是个姑娘家,自己提出来还是有些不妥当了。
脸色苍白的春燕似乎发现了他在想什么,连忙道:“奴婢已经替郡主擦洗过,伤口看着吓人,但里头没什么东西,周围的肉也没什么奇怪的颜色。”
太医点点头,松了口气:“万幸,只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
他从药箱中取出金疮药递过去:“这药每日换两次,半月内不可碰水,饮食要清淡。”
李云芳红着眼在一旁问:“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小姐失血过多,睡一觉就好了。”太医安抚,又转向周嬷嬷,“夜里可能会发热,备些温水擦拭,若高热不退,再唤老夫来。”
周嬷嬷连连应下,亲自送太医出门。
吴伴雪在李云锦床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而对李云芳柔声道:“芳姐儿快些去歇歇吧,可别你姐姐好了,你倒下了。”
李云芳咬着唇倔强不想走,被叶菁轻轻牵住了手,又摸了摸头,眼泪忽地就落下来了。
吴伴雪见状叹了一声,对叶菁道:“我先在这里照看着,夜里你来替我。”
叶菁点点头,带着李云芳出去了。
程顺安仍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李云锦紧握自己衣襟的手上,即使昏迷,她也没有松开。
一时间倒是显出几分无措。
“这位公子……”吴伴雪也见到了他的为难,刚说了个开头,就被程顺安苦笑打断,“在下实在不便久留,但这……”
吴伴雪替李云锦说了声歉,道:“我观公子的身量,已替公子取了衣裳来,倒要委屈公子了,这件衣裳……”
程顺安连忙道不要紧,忙不迭地脱了外裳,被将军府的人千恩万谢地送出门去。
消息传入宫中时,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什么?岁宁郡主遇刺?”笔“啪”地落在案上,溅起几点墨痕。
皇帝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如水,“谁干的?”
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额头触地:“刺客全部服毒自尽,暂时未曾找到幕后主使。”
“废物!”皇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给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郡主伤势如何?”
“太医说没有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暗卫犹豫道:“郡主昏迷中一直抓着救命恩人的衣襟不放,那人刚刚才出了将军府,往城西去了。”
皇帝眯起眼睛:“哦?是什么人?”
“名叫程顺安,自称是路过相救,武功极高,一人斩杀七名刺客。”
“查。”皇帝冷冷吐出一个字,“朕倒要看看,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京城街头,茶楼酒肆都在议论这桩惊天刺杀。
“听说岁宁郡主差点没命!多亏有个侠士路过,一人一剑杀得刺客屁滚尿流!”
“造孽啊!郡主多好的人,红薯能救多少人的性命,怎么有人下得了手?”
角落里,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冷笑:“谁知道是不是自导自演?一个乡下来的女子,突然这么风光……”
“放你娘的屁,”邻桌的壮汉拍案而起,“你再敢胡说,老子撕了你的嘴!”
那公子脸色铁青,甩袖而去。
京城里的热闹暂时影响不到李云锦,她此时正晃晃悠悠地在农场里,皱着眉看向远方。
微风拂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却掩盖不住她耳畔那若有若无的呼唤声。
“舒尔茨,”她转向身旁的人,“我最近总是听到一个声音。”
舒尔茨一滞,快步走近,轻声问:“是什么样的声音?”
什么样呢?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脑海里,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她的话让舒尔茨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和我当初的感觉很相似。像是一种呼唤。模糊不清,但一直存在。”
李云锦若有所思:“我记得,你到这里后,那个声音才消失,所以……这个声音是在引导你?那它又要引导我去什么地方?”
“或许。”舒尔茨看向她,“你能感觉到它来自哪里吗?”
她摇头:“现在还不能,甚至有时候,它还会突然消失。”
舒尔茨沉吟片刻:“可能是你的精神力还不够强,也可能是……”他顿了顿,“你与它的‘缘分’还没到。”
李云锦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这次我是抽空进来,”下一刻,她换了话题,“借机测一测身边的人。如果可信,以后我在这边可以留的时间长一点。”
舒尔茨“嗯”了一声,嗓音微哑。
他想说很多。
想告诉她小心,想让她别勉强自己,想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可最终,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他心底的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边,李云锦睁开眼,对上了春燕惊喜的表情。
“小姐,”她压低了声音,“你。醒了?”
见李云锦点头,她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我没告诉其它人,小姐的伤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