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好啊,你是谁的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给我使绊子!”

    “三姐,喜儿不是有意的。”钱雨燕赶忙将顾凌云拉到身后。

    “我当是谁呢,你个离族的庶女竟然还有脸参加宴会,说,是不是你让丫鬟干的!”钱三娘劈手往钱雨燕脸上甩去。

    没有预想的巴掌声,手被钱雨燕架住了。

    “三姐,家主来时有没有叮嘱你,不要惹事。”

    钱三娘这才感觉到周围的人多的有点过分,她到底没蠢到家,这个怪物再恶心也是钱家人,打了她只怕让外人看了笑话。

    钱三娘愤愤收回手,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能失了面子。

    “好你个丫鬟,不向着钱家,竟然向着外人。”钱三娘抓住顾凌云的胳膊,把她扯到众人面前。

    “啊,三娘子饶命。”顾凌云捂着面纱不敢抬头,暗骂自己太蠢。

    上次她就是多看了陆沉舟一眼,差点暴露了自己身份,这次腿比脑子快,又惹上了难缠的钱三娘,以她那折磨人的脾气,今天恐怕要栽在她手里。

    钱雨燕险些在钱三娘手里丢了命,如何不晓得她的厉害,钱家欺负她可以,欺负阿云万万不能,钱雨燕把顾凌云拦在身后,语带威胁道:“三姐,喜儿身体不好,万一打出个好歹,被前堂的大人知道了——”

    “我说要打她了吗?”

    钱雨燕愣了一瞬,随后像是怕她反悔一样,牵起顾凌云的手就要走,“多谢三姐宽恕。”

    “等等。”钱三娘抬脚拦住二人的去路,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说过不罚她吗?”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钱雨燕抓着顾凌云的手不自觉发抖,“三姐……要怎么罚她?”

    钱三娘阴恻恻地看着主仆二人,“你这婢女,听说天生面有残疾,自打进钱府便戴着一副面纱,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我就是想看看,她究竟长了一份什么尊容!”

    “三姐不可。”钱雨燕猛地抱住钱三娘的腿,激动地朝顾凌云大喊,“喜儿快跑!”

    钱三娘被困得动弹不得,眼见人就要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气急败坏大喊,“柳五,你死哪去了,就是那个贱蹄子害咱俩出丑的。”

    柳五娘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无头苍蝇般乱窜的顾凌云,伸手扯住了她的面纱。

    顾凌云感叹我命休矣,怎就忍不住伸了一脚呢?

    面纱揭掉该怎么解释,会不会再把顾凌风招来,他这人阴险的厉害,必会跟祖父告状,那私银案怎么办?她还得见钦差呢……

    顾凌云闭着眼睛等了半晌,四周闹哄哄的声音突然没了。

    一双手轻柔地擦过她的耳朵,随后纤细的系带好像活了一般,在自己脑后跳跃,束紧。

    “别怕。”低哑的嗓音,如同情人絮语,陌生而又熟悉。

    顾凌风慢条斯理地调整面纱细绳,系成一个漂亮的同心结,随后摆起纨绔公子的调调,唰得一下打开折扇。

    “柳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弱女子,不太好吧。”顾凌风朝着贵女聚集得最多的地方吹了个口哨,“诸位小姐,我说的对不对啊?”

    “哇,哇,顾公子对我笑了。”

    “对,对,顾公子说什么都对。”

    ……

    顾凌风持续散发魅力,几个眼神又收割了一群闺中少女的芳心,贵女们皆作含情脉脉状,哪还关心钱三娘和柳五娘干了什么。

    顾凌云简直没眼看,两年时间变化这么大么,那个沉着冷静的顾凌风去哪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还调戏到她头上来了。

    有的人却深恨他调戏不到自己头上。

    柳五娘瞧了眼趴在地上犯花痴的钱三娘,酸水都快泛到嗓子眼了,好么,你是美上了,脏活让我干!

    “顾公子,都是钱三娘,她让我扒人面纱的。”

    “柳五,你含血喷人!”

    顾凌风不予理会,潇潇洒洒转身离开了。

    “都是你把顾公子气跑的!”

    “是你!”

    一场因为争风吃醋激发的闹剧,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这次再没有人来劝她们了。

    “顾公子等等我。”

    “走慢些啊。”

    ……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追赶顾凌风的脚步走远,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顾凌云和钱雨燕悄悄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孟咏雪盯着远去的二人,想到了一反常态的顾凌风。

    他给那丫鬟系面纱的眼神,与看其她贵女完全不同,倒像是——情不自禁。

    “注意下喜儿。”孟咏雪吩咐侍女道。

    *

    顾凌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吓死我了,幸好没被发现,多亏了我家阿燕。”

    “不是我,是顾凌风。”钱雨燕语出惊人,“我感觉他好像认出你来了。”

    “不会吧,他认出我怎么不揭穿,我俩可是死对头。”

    钱雨燕摇头,“我也不知道。”

    “行了,不用想那么多啦,总归逃出来啦。”

    前头大堂里的喧闹声渐歇,顾凌云估摸着时间,钦差他们应该要散席往后园来赏花了。

    “阿燕,我等下要一个人办点事,能不能……”顾凌云欲言又止。

    话不用说完,钱雨燕立刻懂了,“我也有点事要做,我们先分开吧。”

    “阿燕,你真好。”不管自己做什么,阿燕都会选择无条件支持,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却被家族视为不详之人,实在荒唐。

    世家的叛徒有她一个就够了,绝对不能把阿燕再搅和进来。

    *

    知府后花园的菊花品种是最多的,既然是赏菊宴,孟知府肯定会带钦差过来观赏,顾凌云挑了个荫蔽之处,在几株名贵菊花附近守株待兔。

    不多会,一群人带着浓重的酒气过来了。

    人群中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步履之间透露着世家的高贵优雅,如清风朗月,徐徐而来。

    顾凌云看到他的一瞬间,周围的人好像全部消失了,眼中只余他一人的身影。

    泪水无声滑落。

    两年不见,祖父头上的白发更多了。

    “祖父,对不起。”阿云现在无颜见你,等我救出李年方找回身份之后,一定亲自给祖父谢罪。

    当下最要紧之事,是找到钦差,顾凌云思绪回笼,开始关注为首之人。

    前头的一老一少像是从田里刚劳作完的庄稼汉一样,顾凌云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还是庄稼汉。

    钦差的癖好,有点怪异。

    赏花赏了没多久,那俩钦差似乎也觉得这么穿不太好,提出要找间客房更衣。

    机会来了。

    顾凌云悄悄跟到客房,刚想溜进去,前方突然多出来一队官兵。

    啪——

    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谁?”顾凌云吓得一激灵。

    “你这胆子得多练练。”阮无瑕挑眉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着调!”顾凌云咬牙切齿,“事办妥了?”

    阮无瑕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顾凌云接过银子仔细看了一番,发现颜色果然不一样,习惯性伸出手掌。

    阮无瑕不明所以。

    “击掌啊!”

    十指相贴,似乎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烧得阮无瑕的心砰砰直跳。

    顾凌云脑子清醒得很,马上开始了下一步计划,她手指向一间亮灯的客房,“两个钦差现在都在这间客房里更衣,但是守卫森严,我混不进去。”

    阮无瑕抚了抚胸口,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简单,我去引开守卫,你先进去,我遛他们一圈再跟你回合。”

    顾凌云不怀疑阮无瑕的身手,只是有些惊讶,“你也要进去?”

    “你什么意思,怕我抢功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道义的话,你是贼啊,见官不得躲么。”

    “就这些虾兵蟹将,我让他们两只手都抓不住我。”

    “码头那里总得有人盯着吧,万一他们行动有变,我们不也好有个准备。”

    “他们这次来了一艘更大的船,短时间内东西搬不完,耽误个一时半会也没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分析了一通,就是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全,我把你晾这里,你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顾凌云挠了挠头,好像确实自己也蛮危险哦。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你在这等着,我先去会会他们。”

    顾凌云见阮无瑕几个起纵,绕到了钦差房门口,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数,几息的工夫就让那群守卫大喊抓刺客。

    听得那群护卫的声音越来越远,顾凌云瞅准时机溜进客房。

    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顾凌云的脖颈上。

    “看你这身衣服,该是哪家贵女的丫鬟吧,玩得好一手调虎离山之计,东名山刺杀不成,晚上又来一趟,还真是贼心不死!”

    梁一飞一把扯下顾凌云的面纱。

    一模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两人面面相觑,好像在照镜子。

    顾凌云以往也见过素不相识而又长得相似的人,很快便从撞“眼睛”的诡异情绪里反应过来。

    这人话里的意思是,贼人已经派刺客刺杀过钦差了。

    难怪客房外安排了这么多侍卫!

    那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凶残,不行,必须得赶紧告诉钦差真相。

    “钦差大人,我不是刺客。”

    梁一飞关注点还在“眼睛”上,这刺客长了一张温婉秀丽的脸,偏有一双和他一样凌厉的眼睛,整个人因此多了几分英气。

    “民女有要事禀告!”顾凌云见他呆愣着没有反应,赶忙要将袖中证据取出来。

    梁一飞被顾凌云喊回了神,匕首不自觉往后退了三寸。

    “不许动!”沈观澜从侧间走出来,厉声呵斥道,“江湖中人擅行小道,随身藏有迷药,万不可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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