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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古宅

    李苏赫家的古宅小院。

    李艾莉的指尖抚过斑驳的砖墙,夏季的暖风裹着紫藤花香掠过耳际。她仰头望着飞檐下那串铜铃,叮铃一声,青瓦上抖落的细碎阳光就跌进了瞳孔里。

    "这是明代典型的硬山式屋顶。"李苏赫站在垂花门边,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分明的线条,"你要的修缮资料在书房。"

    可她的脚步被回廊下的砖雕勾住了。牡丹缠枝纹在斜阳里泛着蜜色,青苔从地缝里爬上来。"要是每天清晨推窗就能看见这些冰盘檐,该多好。"她转头时发梢扬起栀子香,"我们搬来住吧?"

    李苏赫握资料的手紧了紧,喉结在领口上方轻轻滚动:"这宅子...太古旧了。"

    暮色漫过万字纹窗棂时,厨房忽然飘出糖醋的焦香。李艾莉系着蓝布围裙,锅铲与铁锅相撞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灶台。她转身时正撞进李苏赫幽深的眼眸,糖醋汁溅在手背,被他用锦帕按住时才发现指尖在颤。

    "我母亲...从前也爱做这道菜。"他喉间溢出的叹息比瓷勺碰碗沿还轻。暖黄灯光淌过八仙桌,松鼠鳜鱼在青花瓷盘里泛着琥珀光,雕花凳上的锦垫还留着祖辈的温度。

    李艾莉夹起鱼腹最嫩的部位,糖醋汁裹着酥皮在舌尖炸开酸甜。"你看这宅子多好,"她晃着筷子尖指向梁柱间的彩画,"我们住进来,这些缠枝莲就能继续听人间烟火了。"

    铜壶在红泥炉上咕嘟作响,李苏赫望着檐角新悬的月亮,忽然觉得四百年的老宅在暮春夜里打了个温暖的哈欠。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桂花屑,古井般的眸子泛起涟漪:"明天,我叫人来打扫,我们搬来这里住。"

    她的笑容如一朵绽开的花。

    雨丝在卯时初刻悄然漫过瓦当,檐角铁马叮咚一声,惊醒了李艾莉枕边的团花纹锦褥。她赤脚踩上冰裂纹地砖的瞬间,听见雨滴在芭蕉叶上敲出《雨霖铃》的调子。

    推开槛窗,看见李苏赫在游廊尽头。他月白的衬衣被潮气洇成天水碧,修长手指悬在雀替上方丈量雨帘,指节沾着从吻兽口中坠落的银线。三千瓦当同时吐出水绦,在青石板上汇成流动的注疏。

    "东厢房的椽子怕是经不起急雨。"他转身时,发梢甩出的水珠正落在李艾莉襟前芍药绣纹上。她怀中的建水紫陶罐还蒸腾着龙井香。

    李艾莉指尖的鸢尾花瓣在瓷碟里蜷曲成小船,古宅屋檐坠下的雨滴正巧落在花心,荡开一圈琥珀色涟漪。这是她搬进东厢房的第七个夜晚,青铜铃铛在穿堂风里唱着小调。

    “粥要凉了,吃早点吧。“她对着满桌青花瓷盏轻声说,红木八仙桌上倒映着厢房暖黄的灯光。

    檐角铜铃突然发出细碎颤音,李艾莉转头时正撞见李苏赫肩头沾着夜樱进门。

    她起身时青瓷汤匙跌进鱼汤。

    “螃蟹粥?“他解开袖扣往向八仙桌说道。

    “嗯,今早管家在海港买的新鲜螃蟹。”

    雨声渐密,李苏赫抬头的瞬间,屋角紫檀笔架上的鎏金香炉正吐出白梅形状的烟霭。

    李苏赫执银箸的手悬在半空,筷尖将坠未坠的一块螃蟹,映着暖光灯,像片凝固的朝霞。

    “青金石窗框该补漆了。“她突然说。

    “什么?“

    “有些斑驳了。”

    “你觉得东厢房的铃铛...夜里吵吗?“……

    梅雨来临时,古宅的沉香木开始分泌金色树脂。

    今日又是周末,用完早餐的李艾莉,在调香室萃取精油时,李苏赫带着潮湿的水汽推门而入,领带松垮地挂着玫瑰金领夹。

    “这个香的配方...“他嗓音浸着琥珀光。“需要催化的。“

    “嗯?催化?”她将试管举到灯下,橙花精油在玻璃壁画出年轮。

    “对,要催化……”

    李苏赫的指尖突然抚上她后颈。调香室的空气开始发酵,紫铜香炉蒸腾的雾霭将两人裹进蚕茧。

    李艾莉手中的龙涎香片坠入蜜蜡。三百年前的沉香木在潮湿中苏醒,树脂滴落声与心跳共振成梵音。

    花房的玫瑰突然绽放,阳光光透过琉璃窗,将他们的影子染成深海游鱼。

    他的手势像拆解百年香囊。李艾莉想起昨日雨夜为他缝补被荆棘划破的衬衫,针脚里埋着不敢言说的月光。

    “苏赫...“她的声音被铜铃的颤音绞碎。

    李苏赫忽然将她按在紫檀多宝阁前,阁中七十二个描金香匣被震动。那些都是祖传的合香秘方,窗外七里香香爆出数十朵花苞,香气浓烈得能蚀穿铜锁。

    又是一日,李艾莉在鸟鸣中醒来时,李苏赫正将文件塞进公文包。晨光为他侧脸镀上金边,却照不亮眼底的雾霭。

    “听说家族又给你施压了?.“她攥紧锦被上的玫瑰纹,“他们还是要你娶刘娜?”

    “嗯,你不用管,我会处理的……”

    两人出门时,古宅突然下起太阳雨。

    世纪大厦的落地窗外暮色渐沉,李苏赫的钢笔尖悬在企划书最后一页,金丝眼镜映出李艾莉绷紧的肩线。她今天特意换了珍珠白套装,却还是被鸢尾花精油染透了袖口。

    “世纪大厦到古宅的车程是47分钟。“他突然合上文件夹,水晶镇纸磕出清脆声响,“我们古宅住腻味了就住顶楼套房……”

    “嗯,好的,李总。”李艾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鎏金书签,笑着回答。

    书签是从古宅书房顺来的小物件。“我还是很想把调香这件事商业化……“她扬起下巴,“何况有您母亲的调香笔记加持...“

    "还是想成立调香事业部?"李苏赫把玩着鎏金钢笔,指节叩在沉香木桌面上发出闷响,"上周你研发部拆了三个离心机,你确定你可以?……"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她解开发带任卷发倾泻在雪纺衬衫上:"必须可以。"沾着鸢尾花粉的指尖按上他摊开的企划书,"李总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家祖上的调香笔记里藏着多少失传的古法..."

    钢笔尖骤然刺破纸张。李苏赫起身时带翻水晶镇纸,冰凉的拇指碾过她锁骨处的香水试纸:"广藿香打底,中调焚香,尾调..."他瞳孔倏地收缩,"紫藤?"

    "猜对了,李总。"她忽然放软声线,潮湿眼睫扫过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您母亲的笔记中,记载着:紫藤花期太短,要用香料封存..."

    “你助我成立调香事业部,我帮完成你母亲的愿望,很公平。"李艾莉仰头迎上他噬人的目光,玫瑰混着檀香的气息缠上他领带

    李苏赫笑着默许了。

    晨露顺着琉璃瓦当滴落时,铜炉中的香灰突然旋起细小的涡流。

    李艾莉的指尖正悬在琥珀碎上方,忽然被身后袭来的呼吸灼得发颤。李苏赫的呼吸缠绕着她耳后碎发:“你漏了最关键的一味。“

    鎏金香匙当啷坠入青瓷盘,溅起几点蜜色香露。她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肩头,从沉香木匣拈起一粒裹着金箔的香丸。阳光穿透他的睡袍,在琉璃台面投下晃动的暗影。

    “这是...“她嗅到空气中炸开的冷梅香。

    “母亲留下的香料,叫:魂雪。“李苏赫的喉结擦过她后颈,“用腊月檐下冰凌淬炼。“香丸坠入琉璃盏的刹那,整间调香室骤然漫起白雾,像是撕碎了的云絮。

    冷香渗入毛孔。

    “别动。“他轻轻说,“《云笈香谱》第七卷记载,魂雪遇龙涎...“尾音融化在骤然升腾的暖香里,白雾突然化作万千金丝,将两人缠绕成茧。

    李艾莉的瞳孔微微扩散。视线所及皆是浮动的金粉,像是坠入熔化的夕阳。

    檐角十二串风铃突然齐鸣,惊起满室香雾翻涌如浪。

    李苏赫的手掌覆上她眼睫,指尖的龙涎香混着体温蒸腾出异香:“嘘——“他的声音浸在蜜里,“你听,沉水香正在开裂。“

    琉璃盏中的香粉突然发出细碎爆响,恍若春冰初泮。

    “母亲说过...“李苏赫说着,“上乘的调香术,要用花露作引...“

    “明日去花房取露……”

    他扣住她的手腕按在琉璃台上,汉白玉的凉意与掌心的滚烫在血脉里厮杀。沉香木匣被扫落在地,七十二种秘制香丸叮叮当当滚了满室。

    琉璃盏中的混合物正在发生诡谲变化,金红交织的香雾凝成半透明的茧。李艾莉望着他的眼尾,突然想起古方边注的小楷——情动则香成,魂销则韵散。

    她的回答被碾碎。李苏赫的掌心将人按进满地散落的古籍堆。泛黄的宣纸出细碎声响。

    “小心古籍……”

    铜炉青焰突然暴涨,将茜纱帐幔映成鬼魅的橙色。李艾莉在光影里看见无数星辰,雕花大床的幔帐垂落时,香炉里腾起凤凰形状的烟霭。

    “专心。“

    冷梅香在口腔炸开。他的手指穿过她散落的长发,扯断了那串祖传的老银香囊。

    晨风卷着梧桐叶扑在窗棂上,她沾着香露的指尖抚过花朵上的露珠时,整座老宅的铜铃突然发出空灵的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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