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人

    “他能够用这个感应到我的位置。”西北自顾自地继续说,嘴唇微微上扬,暗示般说道:“你提剑刺伤了这里,他就无法来了。”

    云榆只牢牢地握着剑,一言不发,望着他的眼神隐隐约约闪过一丝怜悯。

    “我不……信你。”她顿了顿,在出口前忽然改变了主意,语气堪称温和:“如果你好好配合,我们在东南来之前谈好合作,我不会伤你。”

    云榆:“为什么不听听我想要的东西呢?”

    “不好意思,没那时间。”西北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他礼貌地笑了笑,征询云榆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云榆大感不妙,忽然浑身上下被一层蓝光笼罩,无法动弹。

    只见西北缓慢有力地抬起那双鲜血淋漓的手臂,握着云榆的剑剑脊处,直直地刺向自己额前。

    小木屋处。

    老伯直直地杵在门边,手里拿着烟斗,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唯独望向周净远的眼神透露了其复杂心绪。但是很快被茫茫黑暗掩埋了下去,化为了一片平静无波的河流。

    周净远惊讶地望着他,后知后觉感到有些羞赧,若无其事般起身下了床,唤他:“伯伯,你有什么事吗?”

    老伯也不说话,拿着烟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听着徒徒惹人心烦。

    周净远听着这声音,却久违地感到了平静,隐隐作痛的胸口、纷乱的思绪、紧绷的神经似乎都一下子被抚平了。

    “巫悦是你母亲?”

    周净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巫悦。

    好熟悉的名字。

    梦中的美妇人形象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愣了愣,语气诚恳带着点点无措:“我不知道。”

    “罢了。”老伯闭着眼睛,喟然道:“罢了。”

    周净远心知这是个打探的好机会,正琢磨着用词时,老伯突然睁开眼睛,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你跟榆丫头说一声。”

    周净远琢磨好的话就这样被迫咽了下去,见老伯仍直勾勾盯着他,点了点头,应下他的话:“好的,伯伯。”

    老伯得到他的回复后,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似的。

    待周净远收拾完毕来到大厅处,却看到小木屋的门都没有关紧,留着一丝缝隙,往里呼呼吹着风。

    周净远上前几步合上小木屋的门,动作却忽然顿住了,手停留在关好的门上面,久久未动。

    他突然感受到了储物袋里传来的剧烈波动,一下一下跳动着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着。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打开储物袋查看。

    黑木林。

    西北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那刺骨般的疼痛,在下一瞬猛地睁开了眼睛,震惊地望着前方。

    云榆身上分明依旧被蓝光笼罩着,无法动弹,可在他额前一纸之隔的位置,他无法再挪动剑剑脊半分。

    云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被平静盖了下去,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右护法,我可能当不了替罪羊了。”

    她心知肚明,西北无非是想借她的手毁掉额前水滴,然后拉着她去魔尊面前顶罪罢了。

    额前密密麻麻的汗水流了下来,嘴角处咸咸的味道传来,面具下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压了压。

    云榆的声音依旧是冷静的,锲而不舍地再次提出建议:“真的不听听我的……诶!”

    西北松开剑,从地上一跃而起,反手从她手中夺过鞭子便毫不留情地攻向云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榆大声道:“东南会在三年后死去!”

    西北一惊,手微微颤抖,鞭子落在了云榆旁边处,激起大片叶子飞向空中。

    他眼尾泛红,额间水滴红欲滴血,是气的,咬牙切齿地望向她:“你说什么?”

    理智告诉他不该听信这人胡言乱语,趁早解决完她查清楚她身上的事情才是关键,情感却迫使他停下了攻击。

    “你会在明年叛出魔域,三年后东南会因你而死。”云榆语气笃定,仿佛亲眼目睹了此事一般。

    她这话不算作假,西北的确会在明年背叛魔尊离开魔域,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想要找西北合作的原因。东南也的确会死——但是怎么死的,她其实并不清楚。

    西北嗤笑道:“一派胡言。”

    “你不想知道妖草是怎么来的吗?不想知道为什么无法控制这把剑吗?”云榆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趁着西北慌神之际暗暗挣脱灵力的束缚。

    “把你杀了,剖出来你的金丹,只要有你的金丹在,我自会有办法知道。”

    西北冷静下来,先是回复了云榆的话,然后咬破指尖,伸出指尖到额间水滴处,只见指尖血与额间水滴混在了一起。

    他闭上眼睛,默念了一句话,通知东南不必前来。

    西北睁开眼睛望向云榆,看到围绕在她身上的灵力变浅,忽然勾起一丝笑,硬朗冷峻的五官变得柔和,眼睛半眯着,轻声开口:“但是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西北承认,他最开始的确因妖草忌惮此人,所以事先通知了东南,打算与其一起合作解决。可与此人接触下来,心中怒意占了上风,他只想亲自杀了这个人。

    现在,他有了个更有趣的想法。

    云榆心尖一颤,果断决定放弃继续和西北沟通的想法,紧紧地握着剑,加速催动着储物袋的那样东西。

    不妙的是她灵力受到了制约,催动的速度不可控地一直在减慢。

    而西北远比她预料中的更加敏锐,几乎是眨眼之间,鞭子已经飞向了她的位置。

    云榆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着最后几个数,她有把握在鞭子伤害到她之前脱身。

    三、二……

    眼见着即将数到最后一个数,她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一下一下地颤动着。

    忽然之间,她失去了对灵力的控制。

    离她近在咫尺的鞭子,同样滞留在了空中。

    云榆没有错过西北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解。

    还有第三个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之间冒出了这个确切的答案。

    云榆用余光瞥见了一抹黑色,尽管那黑色在黑夜中并不显眼,但是突然就直愣愣地闯入了她的眼中。

    那片黑色逐渐变大,她终于看清了。

    一高大瘦削的黑衣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飞快地冲向目标,扬起一阵风,吹乱了云榆的发丝。

    云榆嗅到了风带来的甜丝丝的味道,是梨糖糕的味道。

    她的心情在瞬间就变得平和甚至是愉悦起来。

    但是这份平和很快就被打破了。

    她的腰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拢紧。

    只见男子单手搂住她的腰侧,然后带着她飞走了。

    云榆:“……?”

    甚至在离别之际,不忘跟从头到尾被忽略的右护法西北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咯。”

    然后扬长而去。

    西北:“……”

    男子离开不过两分钟左右,西北就恢复了行动,在恢复行动后,他迅速地准备追上去。

    却被刚刚赶到的东南拦了个正着。

    东南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狐疑地望着他:“你要去干嘛?”

    西北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东南没想到西北竟会如此回复,瞪大了眼睛,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来吗?要不是看在……”

    他说到一半哽住了,松开了抓紧西北肩膀的手,接着说:“哼。你既然不想我来,我自然是不能遂了你的意。”

    “你深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坏事呢?小心我告诉魔尊参你一本!”

    “魔尊闭关了。”

    “那我就告诉少主!”东南被噎住了,很快反应过来提起另外一个人,西北无奈地望着他。

    在西北无言的攻击下,东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太过幼稚,想要开口找补几句,突然感受到手中滑腻腻的感觉。

    他低下头,看清了手上血迹,脸上神色大变。

    东南抬起头来,终于注意到了前方满地的铁剑残骸以及西北乱糟糟的衣服各处显现的血迹——他起先以为那些是衣服上的花纹而已。

    东南沉下脸,眉宇阴鸷,咬牙切齿问道:“谁干的?”

    西北觉得有些头疼,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东南哄骗好,让东南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东南对自己的性格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很聪明,很容易被人哄骗。但是这会儿论西北怎么说,心中疑心迟迟不消,最后也只面上装作一副信了的模样。

    尽管西北说了无数遍身上伤并无大碍,东南强硬地拉着他叫起了正在好眠中魔域最好的医修,逼着对方爬起来给西北诊治。

    与此同时,成功逃脱的云榆却与那人陷入了僵持之中。

    那人正是周净远。

    两人相对而站,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云榆苍白的面具上,周净远黑色的面具一半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云榆透过面具望着周净远,突然记起曾经也有这么一天,她以为她早就忘却了,却陡然发现只是被她掩埋在了记忆深处。

    那一天她望向的那双含情桃花眸盛满了悲伤,正如此日一般。

    云榆生出了几分后悔情绪,后悔自己刚刚出口太过伤人。

    在她这么想着时,却听见周净远涩哑低沉的声音:

    “你总是这样。”

    “你从来没有想过信任我、依靠我。”

    她对这些指责哑口无言。

    云榆后知后觉生出几分荒谬情绪,她秀眉微颦,反应过来后几乎是立刻想要反驳回去:“我为什么要信任你、依靠你?”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告诉过你”

    周净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我想保护你,我想和你并肩作战。”

    他对云榆的嘴硬心软心知肚明,或许是经过昨晚的梦境,或许是因为看到她身处险境……他此刻无法忍受那张嘴再吐出更多令人心碎的话语。

    云榆怔愣在了原地,借着月光,她将周净远眼中的认真看的格外清楚。于是她的心仿佛有一刻停止了跳动,然后过分活跃地“砰咚”“砰咚”跳动了起来。

    她撇过头,抿了抿干巴的唇。

    云榆反问自己,如果周净远恢复了记忆,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她的心冷却了下去,声音干哑:“这只是因为你”

    “师傅,我不想听这些。”周净远垂着脑袋闷声说道。

    他执拗地非要问出个答案来:“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吗?”

    “我觉得我今晚已经做的很好了……”

    垂头丧气,一副很失落气馁的模样,就像小狗的尾巴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云榆捻了捻指尖,就这样看着他垂着的脑袋,伤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合时宜地再次对周净远心软了,云榆默默叹了一口气。

    或许过了几秒,或许过了几分钟。

    她上前几步,踮起脚尖,轻轻取下周净远的面具,看着他颤抖的睫毛,脚落回到地上,轻声细语地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罢了。

    “我以后会尝试多信任你一点。”

    就让她暂时把现在的周净远和以前的他分开吧。

    云榆妥协了。

    周净远缓慢地掀起眼皮,眼尾和鼻子都泛着红。他半蹲着,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发问:“真的吗?”

    炽热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周净远得以细细地观察云榆白皙莹润的耳垂,小巧带着淡淡的粉,实在是白得晃眼睛,让他忍不住想要上手捏一捏。

    这时,他听到云榆轻轻地“嗯”了一声,于是勉强压制住了涌上来的冲动。

    周净远喉结滚动,从云榆手中接过自己的面具,两人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但是一触即分。

    他的指尖变得滚烫,对着云榆笑的很甜,哼哼唧唧道:“谢谢师傅,我以后会做的更好的。”

    云榆取面具的动作顿了顿,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转过身去:“回去吧。”

    周净远乖乖地跟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我出来之前遇到伯伯了,他说他有事要先出去一趟。”

    “嗯。”云榆补充了一句,“他不会出去多久的。”

    周净远趁此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师傅,你跟伯伯是旧识?”

    云榆平静地说:“他对我有大恩。”如果不是当初的那把铁剑,她大概根本无法见到父母死前的最后一面,也不可能拜入凌云宗。

    周净远“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有问他自己母亲的事,也没有提自己记忆的事。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要和云榆多聊一会儿,只好东拉西扯扯起各种话题。

    直到注意到云榆被他烦的忍无可忍,耐心即将消失殆尽,他才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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