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

    裴清是被热醒的,他睁眼看着陌生的床顶回不过神,耳边传来女子轻柔的呼唤:“仙君,你醒啦?”

    一杯茶抵过来,伴随的是男子低沉的嗓音,“仙君,先润润嗓子吧。”

    裴清僵硬转头,看到两名陌生的男女均着衣大胆,衣香鬓影,眉目含情地望着自己,女子更是攀上了他的肩膀。

    阮泉也呆滞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要不,老奴先出去回避一下?”

    话落他不等三人反应就从裴清眉心钻了出去,然后马不停蹄又从窗缝挤出去。

    外间的君琳刚放下熟睡的婴儿,感应到魔气神色一肃,正要起身寻查,内间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然后是男女的尖叫声。

    君琳动作迟疑,玩这么大的么?

    很快,她知道自己误会了,老板娘找来的一男一女破门而出,逃命般躲到君琳身后,哆哆嗦嗦地请罪,“求仙子放我们一条生路,里面的仙君我们实在是难以招架,无福消受!”

    君琳看了看女子手臂上的血迹和男子脸上的淤青,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自己则踱步到内间,想看看裴清搞什么幺蛾子。

    裴清在出剑后就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那两人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分明是普通人,说明这里不是合欢宗,可他不后悔出剑伤人。

    热意从体内膨胀,他的意识早已模糊,喘气喘得像破风箱一样,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就再次挥剑,声音嘶哑到堪比阮泉,“滚!”

    那脚步声顿了顿,接着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他的手反剪,往虎口一掐,玄剑落地,发出当啷一声。

    “是我。”

    这道清冷的声音如冰入岩浆般蒸起水汽,给裴清混沌的脑子注入一丝清明,发狠挣扎的动作也像被按了开关键般停下。

    “……这……是哪?”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

    “青楼。”君琳有问必答,然后将人翻了个面,碰了碰他滚烫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判断出这人真的快炸了,于是对上他不甚清醒的眼眸,问:“你想死还是想活?想活我就再叫一次人上来,想死我现在就走。”

    裴清反手抓紧君琳手腕,喃喃:“别走……”

    然后在君琳微妙的眼神下将手腕移到唇边试探般轻轻碰了碰。

    君琳:“……”

    好样的,看来你还是想死。

    她正想用那只手去掐裴清的脖子,就感觉手上一阵濡湿。

    君琳顿了顿,将他的脸掰正,果然看到少年的脸上淌满了泪,正无声哭泣着。

    感受到君琳的离去,又胡乱抓回她的手,将滚烫的泪珠再次滴在她掌心。

    恍惚间,君琳又幻视出前世魔尊死前的画面,难得好奇他当时落下的泪是不是也这么烫。

    空旷的房间内似是落下了一声叹息,裴清疑心是自己听错,还欲再听时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腾空抱起,然后重重扔到床上。

    摔得他脑子又短暂清明了一瞬,清楚听到君琳一声命令:“脱。”

    然后是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的声音。

    裴清的手迟疑地放在胸前的衣襟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

    “啧。”君琳见人呆愣地看着自己,一副烧傻了的样子,干脆直接上前三下五除二剥光,发现裴清整个人快烤熟了。

    君琳上下扫了扫,满意地发现这人没有想象中那般瘦弱,带回玄云派养了些时日,还是有点肉的,就是有点烫手。

    不过她是火灵根,这点烫也可以忽略不计,君琳跨坐而上,单手按住想弓身的裴清。

    不过他好像哭得更厉害了,不停喊着“师姐”,得不到回应就胡乱抓挠。

    君琳坐好后就掐住人脖子,俯身回应:“我在。”

    谢天谢地,他终于安静了。

    夜渐深,君琳的发带松了,散下来的发尾时不时刮过眼前人的胸膛,带起一阵战栗。

    裴清的手总想伸向君琳的腰,被拍开无数次后又被她烦不胜烦地扯下发带将那双手都捆在床头。

    晨光微熹,房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几分天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地上的碎瓷片上,反射的光晃了裴清半眯的眼。

    他偏头眨了眨眼,还未回神,就听到身上的人懒洋洋问:“醒了?”

    裴清睁大了眼看向声源处,那人逆着光,向来清冷的神色间染上情欲,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三。”裴清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哑得只剩气音。

    与此同时,外间传来一阵嘹亮的啼哭声,打断了君琳的动作。

    裴清听到她又叹了口气,接着他只觉脸颊一痒,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女子已经恢复平日着装,除了散着的发与微红的脸,一切与平时并无差异。

    君琳另拿了一根发带束发,边往门口走边对裴清说:“反正你也清醒了,剩下的自己解决吧。”

    门口一开一关,外面的哭声也很快止住了,世界重新恢复安静,裴清看了看狼狈的自己,迟到的酸痛与疲惫从四面八方袭来,他放任自己再次失去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他是被阮泉哭醒的,阮泉这回以人形现身,如他所料是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哎哟我的小少主啊你可算醒了,瞧瞧那剑修找的什么人啊?都给小少主折腾成什么样了……”

    “不是别人。”嗓子恢复了一点。

    阮泉很快反应过来,老脸一红,低声问:“是那剑修啊?”

    “嗯。”裴清试着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手被缚在床头,阮泉见状帮忙解开,一边给他施清洁术一边念叨:“老奴也是趁那剑修离开才敢直接现身的,小少主放心,我已经传消息回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接你……”

    “她走了?”裴清只握着那条发带问。

    阮泉一噎,还是讪讪道:“老奴也不清楚,许是暂时离开。”

    说曹操曹操到,阮泉神色一变,又快速钻入裴清眉心。

    下一瞬,门口传来敲门声,“裴清。”清凌凌两个字像是敲在了他心上。

    裴清连忙收好那条发带,整理好自己仪容才打开门。

    门口一大一小都望着他,让他一瞬丧失了语言功能,大的还一边问:“休息好了吗?”

    一边伸手触了触他的侧脸,然后搭上了他的手腕,自然地仿佛做过无数遍一样。

    “看来暂时没问题了,走吧。”君琳收回手,等裴清反应。

    裴清下意识抓住那只手,对上君琳坦荡的视线,见她没有谈论昨晚的意思,便退而求其次,期期艾艾地问:“我的毒……”

    君琳没有挣开,顺势把婴儿塞在裴清怀里,才解释道:“师尊说解过一次毒后就暂时不用担心复发,他正在调制解药,别担心。”

    裴清有些笨拙地抱着婴儿,腾不出手再去抓君琳,看着她与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还是没忍住问:“昨晚我们……”

    他只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抿住了唇,可眼睛却盯紧着君琳,手上也不自觉抱紧婴儿。

    君琳难得迟疑,却还是道:“昨晚事急从权,你又不愿让他人解毒,我才……你不必放在心上。”

    君琳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因为她看到对方渐渐发红的眼圈,实在是头皮发麻。

    不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哭?

    “我就说剑修没一个好东西吧?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喜欢!世风日下,居然提上裤子不认人!?还好意思说我们魔族放浪形骸,我看他们仙族也……”

    裴清闭了闭眼,“够了,别再说她。”

    阮泉恨铁不成钢,“小少主你可不能步少主的后尘啊!得亏你还没入魔,咱们魅魔都是一生只跟一人的,你一定要吸取少主的教训啊!”

    他还欲再说,君琳下一步动作却止住了他的话头。

    裴清只觉头上被轻轻抚了抚,颤颤巍巍睁开眼,君琳刚好从他头上收手,笑得无奈,“如果你实在介意,我会对你负责的,好不好?”

    阮泉挑刺,“瞧她这勉强的样,小少主你可不能答应她……”

    “好。”裴清毫不犹豫应道。

    阮泉:“……”没眼看。

    君琳点点头,松了口气,将玄剑递给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

    于是裴清就抱着婴儿跟在君琳身后躲过周围形形色色的视线。

    还是御剑,只不过裴清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与路径,发现好像不是回玄云派的方向,看着前面的女子,犹豫再三,还是问:“师姐,我们这是去哪?”

    君琳头也不回,“冥府。”

    ……

    冥阳一边泡茶一边睨着面前的人,稀奇道:“才多久没见,你就结契生娃了?速度比魔族还快,佩服。”

    裴清闻言抱紧了婴儿,原本戒备看着冥阳的眼神也闪躲起来,耳尖飞红,不知所措地望着身边的女子。

    君琳重重搁了一下茶杯,算作警告。

    冥阳见好就收,不再揶揄,轻咳一声,正色道:“好吧,不开玩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猜这回和这个小屁孩有关,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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