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插曲让他们晚到了半小时。
“收拾一些必备品,我们下午就去漓京。”
段渐安把车停到庄家别墅的院子里,在庄槿初下车之前才说。
“啊,今天就要走吗?”庄槿初兴致突然低昂,“我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好。”
冲动了。
怎么就迫不及待地说明天领证呢。
有点后悔。
真的只是有…一点点后悔。
段渐安看到她满脸的不舍和纠结,伸手按上她的眉心,轻轻揉着:“别不高兴,以后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就收拾一些你常用的就好,其他的到了漓京都会给你重新置办。”
庄槿初恹恹地点了点头。
孟晓晚经历了早上那一场,已经很快接受了女儿要去漓京的事实,此刻的不舍没有庄达那么强烈。
“初初,以后一个月回来看一次爸爸好不好?”别墅门口,庄达拉着庄槿初的手,泪眼纵横,“不不不,一个月要回来两次啊。”
庄槿初看到庄达这样,刚才的低落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低声道:“爸爸,这么多人呢,形象形象!”
庄达这才睁开眼瞄了瞄,十多双眼睛全都盯着他,他故作不在意地抹了抹眼泪,强装无所谓:“那个,其实也不用回太勤,反正我和你妈也经常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庄槿初上了车后,车子很快驶出他的视线,假装的坚强瞬间崩裂,趴在孟晓晚的肩头哽咽地不行。
“太后悔了啊太后悔了。”
孟晓晚嫌弃地推开他,转身走进别墅,优雅地抬手擦掉眼角的潮湿。
*
滨城机场。
一辆私人飞机已经等待多时。
庄槿初段家一行人上了飞机后没多久,顺利起航。
到达漓京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还好漓京机场距离段家庄园不算远,七点多的时候一行人就回到了庄园。
厨师已经提前准备好晚餐,代书和段秦山坐在主位,庄槿初坐在段渐安身边,对面坐着段宜。
段宜虽然平常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她从上飞机开始就注意到庄槿初无精打采,奈何从坐飞机到坐车回庄园,段渐安一直黏在庄槿初身边,她没有机会接近。
现在两个人面对面,段宜柔柔开口:“槿初姐,你是不是舍不得叔叔阿姨啊。”
“没关系的,我哥有私人飞机,你想啥时候回去都行。”段宜转念一想,拍拍胸脯,“要不这样,今晚就让我陪你睡,我们两个可以聊聊天,开心开心。”
段渐安听到,抬头幽幽地看过去:“你话多得要命,我们明天还要领证,你嫂子要好好休息。”
段宜摇头晃脑学他说话。
“我们明天还要领证呢。”
“切,槿初姐肯定就是因为要和你领证才不开心,也不让槿初姐在家多待几天,非要拉着人家明天就跟你领证。”
段宜继续替庄槿初打抱不平。
“一点都不知道疼老婆的人,你才配不上槿初姐呢!”
一句话狠狠砸下,餐桌上的人都纷纷偏头看向他们。
段宜妈妈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拍着段宜胳膊:“死孩子,乱说什么呢!”
段渐安放下餐具,双手环胸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段宜:“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段宜嘴角下垂,肩膀耷拉下来。
太激动了!
这下零花钱肯定一分都没有了!
但她又没说错!她就是感觉太仓促了,槿初姐肯定很难过。
她这次出奇地硬气:“我说的是实话!”
当事人庄槿初有些尴尬,扯出僵硬的笑,适时开口缓解矛盾:“段宜,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舍不得爸妈,谢谢你为我说话,我现在心情轻松多了。”
“而且…”她偏头瞥一眼无辜躺枪的段渐安,“提出明天就领证的是我。”
段渐安脸色倏然阴沉,握紧庄槿初的手腕,沉默地拉着她起身离开餐厅。
代书也不知道段渐安发什么疯,只是顺着庄槿初的话调节气氛:“初初以后要在漓京生活,难免会有点想家,段宜又跟初初关系好,向着初初是应该的。”
庄槿初被段渐安一路拉到顶楼,段渐安的卧室。
庄槿初识图扭动自己的手腕无果,吃痛道:“段渐安,你太用力了,好痛。”
说着说着酸胀的眼眶积满潮湿,瞳孔无法聚焦,虚虚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松开但明显泛红的手腕。
段渐安没感觉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看着她将掉未掉的眼泪,手背覆上她的眼睛,轻柔地擦拭。
“别哭了。”
庄槿初没法压抑哭声,放肆地发出声音,又不想让段渐安看到,往前两步捏着段渐安的西装下摆,埋进他的怀里。
段渐安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一只手揉着她脑后的头发,无声的安慰。
他不是没有发现一路上庄槿初的情绪,只是他知道说什么也无法消除她内心的不舍,毕竟这和她从巴黎只身一人到漓京来找他逼婚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她有无数退路,可现在她却是要将生活重心挪到漓京,她更多的是害怕。
餐厅里他也看出了她强行扯出的笑,不希望第一天来到这里就让全家因为她吵吵闹闹,她本就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却因为和他在一起却不得不强行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带走了她。
庄槿初哭够了,抽噎声却没停下,肩膀在段渐安怀里一抖一抖的。
她现在肯定哭花了妆,好丑。
她把脸在段渐安的衬衫上来回擦了擦,才撤出身体,和段渐安拉开距离。
“哭够了?”头顶传来段渐安低沉清冽的询问。
“嗯。”
段渐安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又重新将人按进怀里,下巴在发顶摩挲着:“不要难过,我会陪你慢慢熟悉漓京。”
原来他都知道。
庄槿初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闭了闭眼,放松好情绪,再开口,嗓音里充满信任和期待。
“好。”
时间说晚不晚,但想到明天要领证,庄槿初想着还是要早点睡觉保持好状态,毕竟也是要拍照的。
她推开段渐安,抬头问他:“我晚上住哪?”
段渐安幽深的黑眸直直望着她,晦涩不明:“明知故问?”
庄槿初最讨厌说话绕来绕去,在他胸口锤了一拳:“我又没在这里住过,我怎么知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段渐安握住她乱扑腾的手,“和我住一起。”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人立马软了下来,眼神飘忽,手指在绕着段渐安胸口的衬衫扣子转圈,怯懦糯的模样。
“我们还没结婚呢,这样不太好吧。”
段渐安被她这副样子逗笑,尾音上扬,戏谑道:“半个月前是谁说非要跟我一起睡的?”
“我那是策略!权宜之计!”庄槿初又被气得锤了他两拳。
“总归是要熟悉的,放轻松。”
段渐安的手掌罩着她的半边脸,把上面没擦干的眼泪蹭掉:“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眼睛哭肿了明天拍结婚照不好看。”
“我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好好好,我们初初最漂亮。”段渐安嘴角含笑,推着庄槿初的肩膀将人带到浴室,“所有洗漱用品都给你准备好了,睡衣也给你放进去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上飞机之前。”
庄槿初冷眼看他,关上浴室门,没两秒又重新打开。
“你居心叵测,蓄谋已久!”
砰地一声,又被重重甩上。
庄槿初洗完澡出来发现段渐安不在房间,三下五除二地钻进被窝,把自己捂在里面,祈祷立马睡过去。
只是刚祈祷完,门锁很应景地响起来,有人走了进来,庄槿初知道是段渐安,只有他身上会沾着她的香水味。
庄槿初紧闭双眼装睡,但失去视觉之后人的其余感官就会异常敏锐。
比如现在,段渐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还有他坐在床边时床垫轻微的凹陷感。
看着床上躺得端端正正但睫毛颤抖个不停的人,段渐安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累了一天,明天还要领证,段渐安没忍心戳穿她,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被子边沿刚好触到她的下巴。
段渐安脱下西装放到沙发上才走进浴室。
听到浴室关门的声响,憋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的庄槿初这才睁开眼睛努力深呼吸。
一直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也很不舒服,她翻了个身对着沙发,目光触及到沙发上的西装时,她兀地想起早上刚看到这件西装时的熟悉感。
好奇心作祟,她翻身下床,拿起西装翻到内里的标签,嘴角不可控地上扬。
果然,是她在巴黎赔给他的那一件。
穿着她送给他的西装,带着她送他的胸针来提亲。
她很满意。
也很开心。
再上床,整个人陷入蓬松软绵的大床,随着浴室里淅沥的水声沉沉睡去。
*
庄槿初是被腰上的酥痒感闹醒的,闭着眼睛哼了两声,想伸手挠一挠,手伸到被子里却在摸到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时瞬间惊醒。
睁眼就是段渐安那张放大的俊脸,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么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交融,被里的双腿也彼此交叠,更是无法忽略掉他嘴角那片青紫。
庄槿初拿掉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睡觉就睡觉,干嘛离我这么近。”
段渐安开口就是清冽的嗓音,没有刚睡醒的迷离和沙哑:“是你自己非要往我怀里钻,不信你看看你的腿。”
庄槿初又重新闭上眼,双手捂着脸埋进枕头里,窘迫地收回自己搭在段渐安腰上的腿。
段渐安没继续闹她,下床弯腰,把庄槿初从枕头里拉起来,替她理好凌乱的长发:“好了,起来洗漱,今天要领证。”
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庄槿初只能强迫自己适应,总不能总是这样在他面前露怯,不然还会被他拿捏,她才应该是掌握主动权的人。
做好心理建设下了床,庄槿初表面上云淡风轻地和段渐安在同一个浴室一起洗漱,并排站在洗漱台前。
庄槿初从面前的镜子里又注意到段渐安嘴角的淤青,嫌弃道:“你嘴角这伤肯定很影响上镜,我的结婚照可不允许有任何瑕疵。”
段渐安刷牙的手微顿,迷茫地扭头看她。
庄槿初对他咧嘴笑了笑,提议:“放心吧,我等会儿帮你遮一遮,我化妆也超厉害的!”
段渐安刚被提起的心落回原处,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突然想起来前天在滨城看到她的时候,化妆品在瓷白的皮肤上闪着光泽,更是添加了几分骄纵柔媚。
他眉骨轻抬,对庄槿初点头回应。
庄槿初穿的是从滨城带来的米白旗袍,给自己盘了个侧编发,带上了段渐安昨天送她的耳坠。
段渐安愣在房间门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很美,是没见过的另一面,温婉动人。
庄槿初见他这样毫不掩饰的审视,不自在地抿唇:“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嘛,难道不好看吗?”
段渐安回过神来,发现她捏着拳头站在原地气愤地瞪着他。
他靠近她,有力的手臂缠上她的腰肢,弯腰把脸靠近她的耳侧:“初初很美,我只是看呆了。”
庄槿初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总是很吃他这一套,只要他哄两句就能脸红半天。
她推开段渐安,自顾自地跑下楼梯。
客厅里,段家人都在等着,见她下来连忙起身夸她。
“初初今天真好看。”
“嫂子,你这身好有气质哦。”
庄槿初还没来得及害羞,手上就被塞了几个大红包,鼓鼓囊囊。
“这是我和老段的,这是二叔家的,这是姑姑给的,都是改口费。”代书一个一个指着说道。
庄槿初一时不知所措,收到改口红包要干嘛啊。
要改口!
对,要改口。
“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段渐安下楼看到的就是一幅画面,庄槿初抱着几个红包声音洪亮地朝着代书和段渐秦山鞠躬。
代书乐得合不拢嘴。
庄槿初换个方向继续:“谢谢二叔!谢谢二婶!”
“谢谢姑姑!”
庄槿初迈着小碎步跑到段渐安面前,炫耀地拍了拍怀里的红包。
拍照领证全部流程下来刚好十一点,庄槿初拿着手里的红本本左看右看。
这样就算结婚了?
根本没有什么实感啊。
段渐安接过她手里的结婚证,牵着她的手出了民政局。
“我们去吃饭吗?”庄槿初早上为了化妆只吃了两片吐司,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段渐安没说话,只是掏出手机对着手里展开的两个红本拍了张照片。
“这是干嘛啊,发给爸妈看吗?”庄槿初好奇地贴过去。
“发个朋友圈。”
“啊?你要发朋友圈?”
段渐安很快编辑好文案,发送。
然后伸手在庄槿初面前:“你的。”
庄槿初问:“我的什么?”
“手机。”
庄槿初立马明白过来:“我也要发?”
段渐安眯着眼睛看她,眼底晦暗不明,语调里蕴藏着些许委屈:“你要隐婚?”
庄槿初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说隐婚了?
他怎么这么能脑补啊。
只能干脆地把手机递过去,看他利落地传送照片,编辑文案。
“老公,领证快乐!”
庄槿初猛地夺过手机,说话都结巴了:“不是…你这…领证快乐就领证快乐,干嘛加个老公啊。”
段渐安坦荡地不像话,扬了扬手里的结婚证:“难道不是吗?”
庄槿初没话说,又理亏了!
她靠近,仰起头看他:“那你发的什么?”
段渐安也垂眸看她,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低哑的声线透着不熟练。
“老婆,领证快乐。”
话音刚落,庄槿初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唇瓣被轻轻衔起,反复碾磨,直到唇上的冰凉转移到脸颊,段渐安牵着她的手,朝路边停着的车走过去。
庄槿初被亲得发晕,嘟囔着:“我们去哪?”
“吃饭,然后带你去个地方,选结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