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婋重新回到教室里上课,徐洋洋和朱长宇关心她病好了没,她粲然一笑,“好了。”
下午放学他们换了最后一次位置,又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林婋坐在傅行川前面。
她吃完饭去五楼自习室做习题,徐凡清也在,林婋埋头写了大概一个小时,快要响铃,才收拾练习册回教室。
她没注意到自习室里徐凡清还在,他突然开口,“林婋。”
林婋很自然地和他打招呼。
他说:“你昨天没来。”
“对,我昨天生病了。”林婋浅浅笑了下,“要晚读了,我先走了。”
“好,拜拜。”林婋快步下楼,赶在铃响前到教室门口,可她没有进去,而是拿着书站在走廊上大声朗读背诵。
程凯中看见她,说她装模作样不让她在走廊上。林婋正想说服他,碰巧王主任巡逻经过,说冲刺班人人都抢着在走廊上读书,这种做法值得鼓励。
王主任都这样说了,程凯中只好奉承他,不再多说什么。
林婋屏蔽掉他们的声音,认真地背书。
晚自习开始,林婋做着枯燥数学题。天气热了起来,教室里闷热,空调坏了,只有前后靠门那边两个大风扇吹着风。
朱长宇不停地用本子扇着风,徐洋洋犯困趴在桌子上蹭朱长宇的风。
林婋脖子上沁了一层薄汗,正在做一道数学题。思路不太清晰,解不出来正确答案,她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
“好香啊!”徐洋洋鼻子嗅了嗅,朱长宇笑问:“你是狗吗?”
“我要是狗第一个咬你。”徐洋洋挑了下眉,像狗狗一样,左顾右盼找香味的来源。
林婋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但突然有一阵风从身后吹来,好凉快,她放松了下来。
她看向窗外,树并未动,哪来的风?
余光无意间瞥见一点白,林婋偏了下头,注意到傅行川坐在位置上,窗台上放着盆栀子花盆栽,上面枝丫上开着几朵洁白的花骨朵。
教室后面多了个风扇向他们吹来风,应该是他带来的。
朱长宇眼睛亮了亮,比了个大大的心,“傅行川,我爱你。”
“恶心。”傅行川笑骂。
阮烨有道题不会,请教傅行川,林婋把视线收回。
栀子花很香,浓而不烈,清而不淡,让人安神。
徐洋洋凑到林婋耳边说:“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叫《人间草木》,作者在里面写了一段话,我一直印象深刻。”
“是什么?”朱长宇把脑袋向后靠。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徐洋洋说完像是释放了压力一样,心情愉悦,朱长宇的发丝被风吹动,林婋勾勾唇角。
在栀子花的清香和傅行川细微的声音下,林婋把一道道数学难题都给破解。
又一次考试,这次试卷难度大,林婋在班里排名十八,但数学考了132,最高的一次。
可佟允掉到年级300多名,她经常逃课不来学校,因为没有亲人,王主任也拿她没办法。
林婋和她谈过很多次,但她一直是不耐烦的态度,还说如果她再说那些话就和她绝交。
其实站在她的角度,快高考压力大,身边也没有亲人关心,林婋觉得她变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林婋闭上嘴不说,但行动更多了,把笔记本借给她,和唐沐辰时不时打电话给她,杜云燕做的鸽子汤,林婋也特意送去她寝室。
“佟允成绩下滑,肯定是因为早恋。”李阿姨夹一筷子菜放在林婋碗里,杜云燕今天有事出门了,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林婋便在李阿姨家吃饭。
她这话一出,林婋不小心咬到舌头,好疼。
“你怎么知道她早恋了?”林婋问李阿姨。
“这一片的都知道了。昨天佟允的爸爸去了祝家闹,说傅行川诱骗他女儿,在门口撒泼打滚,害祝家颜面扫地。”
佟允的爸爸?林婋没有见过,不过她之前听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佟允妈妈去世后他就消失了。
“后来呢?”林婋问,阮烨也放下筷子听。
“后来就是祝家用钱打发了呗!祝老爷子脸都气白了,直接晕倒在门口。”李阿姨盛了碗汤给阮烨,喃喃道:“我听说傅行川高考后祝家就要回京禾了,也不知道你们的友谊能持续多久,毕竟家世差距太大了。”
阮烨把汤推给李阿姨,“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你就吃了两口,再多吃点嘛!”李阿姨忧心忡忡,阮烨关上了房间的门,“婋婋多吃点,沐辰睡着了是吧!我等会给你装些饭菜带回去,他醒了给他热热。”
“好。”林婋也没什么胃口了,夹几颗饭粒进嘴,“佟允的爸爸长什么样?”
“不知道,我也没见到。不过以前是混□□的,长得肯定凶残。佟允也是可怜,但怎么就不学好,非要早恋呢?”李阿姨纳闷。
因为傅行川人好。
林婋心里酸涩,可还是纠正了李阿姨,“早恋是可能会影响成绩,但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我们生物老师说,青春期荷尔蒙正在快速分泌,自然而然地就会对异性产生好奇和好感,这是生物属性决定的,所以早恋也是一种正常的现象。”
“这样啊!是阿姨没文化,说的不对……阿姨真的非常喜欢婋婋,听话懂事最让人放心了。”
林婋抿了抿唇,咽口白饭,外面下起雨,在屋里能明显听见雨声。
滴滴答答—
林婋的笔用完了,守信楼离大门近,她撑着伞去学校外面的文具店买。
雨下得大,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没打伞,匆匆从她身边跑过,没注意到脚下有个水坑,直接踩了上去,带着泥点的水溅到了林婋裤脚上。
林婋低着头看自己的裤子,男生没道歉便跑远了,她怪不舒服,不自觉蹙起眉。
“傅行川是被佟允下药了吧!我感觉他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我听说佟允要不就是逃课,要不就是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不会是以为攀上了傅行川,以后高枕无忧了吧?”
“我看有可能,傅行川是什么人啊!只要傅行川还喜欢她,就算不高考,她也能跟着去京禾生活。”
“嗐!果然人和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有的人命怎么就这么好呢?我也不想高考!”
两个路过的女生同撑一把伞在议论,林婋抬起头,看见前面傅行川撑着伞,佟允站在他身旁。伞是倾斜着的,雨丝很绵密,傅行川半边身都湿了。
看来几天前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那么重亲情的一个人居然也有把爱情放在第一位的时候。裤角贴在林婋的小腿上,湿腻的感觉让人厌烦。
林婋走到路旁卷起校服裤脚,往学校小卖部走去。
她买了黑色水笔,2B铅笔,橡皮……
还有瓶风油精。
栀子花的味道已经对她来说不管用了,自从林大勇打了电话回来以后,林婋不再失眠,但因为每天学习太久,晚上也睡不到几个小时,所以总是犯困。
风油精的味道太浓,彻底掩盖掉了花香。空调也被修好,那台傅行川带来的电风扇被闲置,立在后面碍手碍脚的,就有人把它拿走了。
杜云燕这段时间好像很忙,总有事不能给她送饭,林婋便经常去食堂。
他们六个难得一次聚在一起吃饭,女生们坐一排,男生们坐对面。
徐洋洋夹不起来丸子,改用戳,朱长宇拿起干净的勺子舀着汤往自己嘴里送。
食堂的饭菜依旧难吃,林婋咽不下去。
“听说隔壁私立学校办了场解压晚会,我们学校会不会办啊?”徐洋洋放弃丸子,咬着筷子问。
朱长宇记得,“我们去年那届没有。”
徐洋洋:“那今年呢?”
朱长宇:“不好说。”
徐洋洋:“要是有事,程凯中肯定是最晚通知的,别的班没动静吗?”
朱长宇:“目前没有。”
徐洋洋叹了口气,“我听说晚会可嗨了。”
“你听谁说的?”朱长宇随口问。
“齐尧,他以前在那里读书。”
“哦。”
徐洋洋又向他们描述了番晚会的场景,表演的各种各样的节目,林婋感兴趣起来。
元旦晚会她感冒了请假在家没参加,没能亲眼看见傅行川主持,别提有多遗憾。
佟允告诉他们,“我知道广东那边的学校高考前晚会会唱海阔天空。”
这是林婋学会的第二首粤语歌,她脑海中想象出一些画面,“哇!那一定很感动。”
“是啊!要是有晚会就好了。”佟允把筷子放下,林婋注意到她没吃几口。
饭后,男生们不知道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要出校一趟,她们三个一起回教室。
林婋问佟允,“你没有胃口吗?我看你刚刚没怎么吃饭。”
佟允笑着说,“我太胖了,要减肥。”
“你这还叫胖,我感觉你比去年瘦了很多啊!再减下去都没几两肉了。”徐洋洋上下打量着她说,她妈天天吹耳旁风,说让她离佟允远一点,徐洋洋觉得佟允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有你这妆怎么越来越浓了?”
“这叫烟熏妆,不好看吗?”佟允嘴角勾起更大弧度。
“好看是好看,但学生不应该化这么浓的妆。”佟允平和地说道,但似乎在佟允耳朵里变成说教,她生气了,不管她们加快了脚步。
徐洋洋本来就烦,抱怨了句,“还不让人说了。”
林婋拍拍她的肩,然后上前去追佟允。
但佟允连带一起不搭理林婋,她莫名觉得心累。
晚自习,林婋趴在桌子上,徐洋洋也闷闷不乐。
不知什么时候朱长宇分别往她们桌子上塞了两张纸条。
徐洋洋发现立马蹭地坐起来。
林婋耷拉着眼皮,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高考将至,青春就这一次,我们将举行一场非官方的喊楼活动。这张纸条请悄悄传阅,不要被老师发现。】
下面有写时间地点,注意事项,活动的开始是一则广播。
朱长宇,阮烨,傅行川都不在位置上,徐洋洋合理怀疑,“这是他们三组织的?能行吗?”
“应该行,毕竟青春只有一次。”想起佟允下午说想看晚会,林婋捏紧那张纸条。
距离高考还有八天,五月三十一号的时候,晚自习开始整个守信楼寂静无声,今天每个教室的光线在夜色的渲染下显得尤为暗沉,那是教室里的高三生在共同酝酿一场甘霖。
他们在等待广播响起的瞬间,但迟迟没有动静。
晚自习下课,门口叽叽喳喳的,她们走出去看,教学楼中间的空地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徐洋洋随便逮着个人打探情报,他说:“冯正言那个小人泄密,向程凯中告了状,他们三个还没到广播室就都被抓了。现在在办公室罚站呢!看来是没希望了。”
大家嘴上都说着没希望,但都纷纷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
当然也有班主任把他们又赶回教室,但走廊上一直都有一群人站着,在等待着什么。
刚刚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徐洋洋这次理综没有考好,她心情不大好,便想拉着林婋进教室。
但林婋挽着她的手,定格在原地,“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婋却很镇定,因为她相信傅行川。
上课铃响,越来越多人坚持不住往教室里走,但林婋依旧定在那,她眨了下眼睛,好像看见一束光。
她赶紧睁开,看着楼下,真的有一束光,光一直在动,林婋努力看清带着光跑的人,是傅行川。
他拿着班旗在跑,后面应该是老师打着手电在追他。
“洋洋,你快看。”林婋指给徐洋洋看,她浮躁的心思立马消失不见,内心变得平静。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那束光,走廊上又重新站满了人。
上面的老师在喊:“都给我回教室,站这干嘛?时间紧迫,你们不看书了吗?”
下面传来程凯中的叫喊,“给我站住,你胆大包天,想记过是吧!”
但他们都很坚定,没有动摇。
突然有人朝下面喊,准确来说是在带头唱歌。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 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
唱到后面男生声音嘶哑,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有更多人加入了他。
一栋楼都在合唱,热血沸腾。
广播突然响了,里面传来王主任的声音,“同学们,你们刚刚结束了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试,马上就要步入六月。一晃眼,我们已经认识了三年,我记得你们很多很多样子。将要分离,难免心里会有不舍,作为你们的老师,我们希望把最诚挚的祝福送给你们。而作为你们的朋友,我们希望通过这次临时组织的喊楼活动给你们加油打气……”
走廊上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祝你们金榜题名,笑傲考场!”
楼下空地一瞬间亮起灯,傅行川抱着吉他站在其中,朱长宇的架子鼓搬来了,人都齐了,这是林婋第一次正式看冬令时乐队的演出。
音乐响起,田雅君给她们分发早早准备好的荧光棒,像在看演唱会一样。
林婋注意到徐洋洋不太对劲,在合唱声中柔声问:“洋洋,你哭了?”
她是个要强的人,很少哭,倔强地抹掉眼泪,“我没哭,是你的风油精辣眼睛,我这是被熏的。”
“哦。”
林婋看向傅行川,他也抬头看过来,好像在看她这个方向,林婋挥荧光棒的手停滞了。
“婋婋。”佟允出现站在她身旁,挽着她的手。
原来是在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