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思量间,莲玉人已行至司礼殿门口,瞧见司礼殿紧锁的大门,后背忽泛起一阵冷意,她瑟缩了一下,狐疑地扫了眼四周。

    云淡风轻、艳阳高照,四下甚至无一丝阴影。

    未察觉异样的同时,莲玉心底暗暗怨怼,明明她是来救人于水火的,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

    想通了这个道理,腰板儿顿时挺了起来。

    至于芥子袋,她本想托司礼殿中的仙姬转交于悦椿。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说不准悦椿才刚刚回来,即便她再大度再不计前嫌,也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等彼此冷静下来,届时再提出她的打算,争取一击即中。

    可甫一推开沉重的大门,尚未迈进司礼殿殿中,她碎察觉出那股莫名冷意的缘由何在。

    往日的司礼殿,不说笙箫丝竹不绝于耳,打她迈过门槛,那一个个娇美的小仙姬早就迎上来了,嘴上一口一个莲玉上神、莲玉姐姐,脆生生、娇嫩嫩的好嗓子,叫的她头晕目眩。

    哪至于眼下这般,她在殿中站了几息,不光乐曲声没听着,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莲玉皱了皱眉,抬步朝后院走去,穿过正殿,还未到达花园,忽闻得远处传来几声强忍着的哽咽声,迫使她停下脚步。

    “莲玉上神?”

    身后沙哑的嗓音让莲玉一时没记起是哪位仙姬,待她回过头,不出意外的被红着眼皮、脸上脂粉花成一片的妙音仙子骇了一跳。

    她整理了思绪,绷着脸颔首示意,特意避开了对妙音仙子失态的好奇,问道:“妙音仙子,我来给悦椿上神送些东西,今日司礼殿有何安排,怎不见你们练习歌舞?”

    莲玉觉得自己的问题既妥帖,又不着痕迹地完美维护了妙音仙子的尊严。妙音仙子可是天庭里出了名的貌美女仙,被自己撞见脸哭成花猫,日后二人还怎么打交道。

    她同样没想到,妙音仙子听完她的话,连装都不装了,径直掩面离去,徒留她一人在原地傻眼。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莲玉喃喃低语。

    紫薇上神也是,妙音仙子也是,这九重天上的女仙们是遇到了什么相同的难事吗?若是如此,怎无人通知她一声?

    想着,莲玉缓步行至来司礼殿的花园里,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为了方便排练歌舞,司礼殿光花园一处占地能有两个司命殿那么大,仿照瑶池一比一还原的荷花池中设置了两个高台,供仙姬们排练歌舞使用,池中荷花常年盛放,从未有过衰败景象。

    但眼前之景又让莲玉眼皮重重一跳。

    荷花池旁,人头攒动,挤满了司礼殿的仙姬、乐官。打眼一扫,几乎司礼殿所有人都在这儿了,个个面容哀婉、泪眼婆娑。

    一个念头倏尔出现在莲玉脑海中,让她眼前黑了一瞬——不会是天帝他老人家驾崩了吧!

    不会不会,莲玉拍了拍心口,赶紧打消了自己的大胆猜想。天帝身为天地之主,身负天道所托,若是殒身,必定天降异象,如今风和日丽,她定是自己吓自己。

    又让她记起一件往事,话说当年易牙上神酒后失态,舌头都捋不直地埋怨起了数千年前大殿下为救枉死的凡人妻子,以命镇压魔族、封印幽冥血海一事。

    不小心说漏嘴了天庭禁忌,易牙上神事后对她们几个在场的小仙姬千叮万嘱,让她们几人保守秘密,莲玉这个后来人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惦念至今。

    听闻那日九重天上霞光万丈,如同烈火焚天;百鸟坠落,引颈高歌、声声啼血;葳蕤草木齐齐落败,瑶池荷花一夜枯死;金乌藏在浓厚的阴云之中,怎么也唤不出;西方世界传来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声丧钟,敲得所有人魂不守舍。

    说到这儿,易牙上神双目失焦,双手颤抖,顾不得杯中佳酿洒了自己一身,仰天长叹:“大丧之音,天地之主!”

    莲玉那时没听懂他的话,还是后来写命簿的时候青雀上神提点了她一句,天帝如今的位置,坐得不安稳。

    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仙一个个几万几千岁,其中门路不啻于古树之根盘根错节,哪是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仙能领悟得了的?

    莲玉眨了眨眼,眼底恢复清明,她继续朝前走,到了人群外围还没看明白司礼殿今日是摆的什么宴席,而那人群中央、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主角仿若心有感召,骤然站起身朝她看了过来。

    “悦椿、悦椿上神,你买的布料忘了拿。”莲玉干巴巴说了一句,便移开目光,没有再寒暄的意思。

    对面之人眸底的光亮了暗、暗了亮,莲玉终是未等到他开口,就被旁边一个又哭又笑的小仙姬扯着衣袖按在凳子上,这位小仙姬正是前些日子去过司命殿的其中一位。

    “莲玉上神来的正巧,我们要给悦椿上神办烧尾宴,还想着派人去请您呢,没想到您自己就来了,果真是……心有灵犀!”

    小仙姬格格娇笑,身旁围观的司礼殿众人也一改愁容,应和着小仙姬打趣起了悦椿和莲玉。

    莲玉眉心缓缓收紧,在七嘴八舌的说笑声中花了些功夫才理清楚小仙姬的话。

    悦椿升迁了,且只有她不知道。

    她将其视为至交好友,却从未知道悦椿存了这份心思。

    不,悦椿常年穿青色,对司命殿的话本子都比对司礼殿的歌舞兴趣来的深,不是她不知,是她从未想到这一层。

    那股无解的陌生之感又笼上她的心头。

    在场的各个是活了几百上千岁成了仙的人精,见莲玉面色不虞,立即品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找了借口三三两两四散开来,将两位主人公单独留下。

    悦椿在她对面坐下,拾起桌上的芥子袋,打开看了一眼后,便置于桌上不再理会,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吞和善,好似从未发生过龃龉。

    “今日天枢省仙侍来报,许逊天师见我此次天帝寿宴筹划得当,想着如今司礼殿万事俱备,我也闲了下来,有心遣我去天枢省帮忙些时日。”

    莲玉知晓他在自谦,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调任,毕竟她被青雀上神从膳房调走的时候用的也是同样的说辞。

    从掌管歌舞典仪的司礼殿,到天帝身边处理世间要务的天枢省,妥妥的升官发财啊!

    莲玉醒悟过来后换了个雀跃的语调,弯起眉眼恭喜他:“那可是好事!多少神仙一辈子都摸不着泰玄三省的边呢!”

    三省属官乃天帝近臣,里面都是些史书上歌功颂德的帝王将相,连某些天仙之子、之孙想走后门塞进去还不一定给面子呢!

    不等他回应,莲玉又唉声叹气地补充一句:“可惜你这一去,也不知忙成什么样子,说不准咱们俩日后只能在朝会上见了。”

    这句话让悦椿心内咚咚狂跳,暖意还来不及上涌,便瞬间坠入深渊寒极,反驳的话被横生的冰凌堵在喉间,无形的手掐住咽喉,让他再吐不出一个字。

    那人说,绝不许他们再见,否则……

    沉寂许久,他顺着莲玉的话低声道:“是会忙些。”又垂下眼眸:“离得也远了些。”

    “是啊是啊。”莲玉一拍脑门:“光顾着问你了,那你走后司礼殿谁来主事?妙音仙子?”

    悦椿迎着她明亮无暇的目光,将心潮埋葬回心底:“是,妙音心思细腻、处事严谨,可担此任,我已向司吏仙官举荐了她。”

    “那可太好了。”莲玉笑着起身,在悦椿迷惑的眼神中拿回了桌上的荷包:“想必你还有要事要处理,我就不拖着你了。”

    举起手中芥子袋,朝他晃了两下,琉璃珠分量不轻,相碰十分清脆,莞尔道:“我去给妙音仙子送人情了,我迫不及待看她要拿什么谢我的大礼了。”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悦椿绷紧的嘴角也像那两颗垂坠的琉璃珠一般,弯了下去。

    他猛地站起。

    莲玉仿若知晓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轻飘飘给拦了回去:“我很替你高兴。”

    回头时,粉紫色的烟霞在他身后绽放,将一身青衣、迎风而立的男子衬得更是眉目如画,束发飘带摇曳在空中。

    悦椿嘴唇颤了颤,似有未尽之言,莲玉摇摇头,陡然笑了起来,再次重复:“我真的为你高兴。”

    话停在了此处,她将芥子袋交给妙音仙子后,宽慰她几句,便离开了司礼殿,拖着两条腿漫无目的地在九重天上闲逛。

    皱皱巴巴的一张小脸落在鸟雀眼中,鸟雀也觉得奇怪,不敢近身乞怜,只能在她头顶绕来绕去,时不时听她哀叹一声。

    悦椿不告诉她并不是什么大事,买卖不成情谊在,再说了,有个能上达天听的前-好友,她也能跟着沾光呢!

    可问题是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语亦有云:“纸上得来终觉浅”。

    紫薇上神的要求让她豁然开朗,司命殿四个人,若是长此以往靠着纸上学来的故事,是无法应对命簿要求越来越花样百出的各位神仙的。

    仙侣对她来说尚且太遥远。

    只说男人,她从七岁跟着师父修炼开始,一共接触过的男人两只手就能数得清,她的两位师弟、膳房的几位男仙、司命殿的两个仙官、还有悦椿,若是硬要算上,那位晏和神君也能排得上号。

    好不容易给自己写了个恨海情天、恩怨缠绵的命簿,历劫之后全忘了。

    眼下这种时机,她只能寄希望于跟悦椿重修旧好,看他愿不愿意成为自己的……心上人?

    谁知她还没提出要求,悦椿倒先跑了!这种节骨眼让她去哪找男人!

    莲玉咬着下唇,虽然司命殿养了那么多兔子,总不能吃窝边草吧?

    清平?算了,莲玉赶紧摇头,自己怕不是会被他气死!

    齐和?念头方生,莲玉就打了个寒颤,抱臂发抖,这个更别提,她可不要引起什么司命殿内部纷争。

    耳边吵闹声渐大,莲玉抬眼一看,无意中又来到了膳房。见她过来,倚着门嗑瓜子的小民仙厨向她招了招手,分出一把瓜子和花生给她。

    焦香酥脆的五香瓜子和入口是浓郁香料味的软糯花生让她暂时忘却了烦心事。

    莲玉剥着花生伸头往里一瞧,又被堆满了锅碗瓢盆、鸡鸭鱼肉、瓜果蔬菜,以至于无处下脚的膳房惊得双目圆瞪:“小民仙厨,这是怎么一回事?膳房的芥子袋都失效了吗,怎么东西全摆在外面?”

    小民仙厨凑了过来,靠在她肩头咬耳朵:“莲玉上神怕是不知,太子殿下要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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