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宣方棠觐见!”赵平声音尖细,极具穿透力。

    方棠被侍卫半架半扶进上书房,见里面乌泱泱站了一堆人,索性不再往里走,就地跪下行礼。地面坚硬,膝盖上的伤口不可避免地被挤压,疼得她脑门上冷汗直流:“草民方棠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棠用头抵住青石地面,暗自给膝盖稍微分担压力,全然不知她的出现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永安帝见她进门便跪,又用大力叩首,与初次进京述职时的桀骜自恃截然不同,以为此番牢狱之灾已经让她学会对权力臣服,眼中不禁笑意渐浓。

    棒子打了,效果不错,下面该给甜枣了,永安帝给方棠赐坐,并让人解开方棠的手脚链,见方棠起身时身姿摇晃且膝关节处的衣物渗出了红色,皱眉问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方棠半坐在椅子上,装作看不破永安帝拙劣的演技,做势起身回话,被永安帝阻止:“不用多礼,坐着回话。”

    方棠很配合永安帝的表演,悲愤道:“回陛下,是,他们逼草民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陛下,草民蒙冤事小,他们让陛下背负残害忠良的名声事大,是以草民誓死不从。”

    戏演到这里,下面该是青天大老爷为良民平反昭雪,严惩奸臣了。永安帝果然拍案怒道:“滥用私刑,打着朕的幌子屈打成招,真是岂有此理!传朕口谕,三司负责人罚俸半年,直接动手行刑之人全部革职流放。另外,大理寺少卿何榆,杖责三十,让他也尝尝受刑的滋味!”

    永安帝走下高台,将左手放在方棠右肩上,叹道:“你师父在时,曾求我给你指一门婚事,孩子,你放心,朕给你指一门显赫的人家,让那些小人再不敢欺负你!”

    方棠愣住了,她想过是金银绫罗、是名誉爵位,独没想到竟然是赐婚,她抬头看向永安帝,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真诚, 陛下真的认为给她找一个在礼法上压她一头丈夫是对她的赏赐!

    身上的伤痛提醒着方棠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一次,塞北的天之骄子终究学会了如何面对皇权:“草民、谢陛下!”

    一旁目睹全程的卢秉慎额头直冒冷汗,还好他以姻亲为由,没有接手谢进一案。他本以为萧立死了,陛下又准了萧阳守孝三年,萧家是没落无疑了,没想到在陛竟然如此重用方棠!

    将来海禁重开,天下近半数的货物与船只都要经过市舶司的手,市舶司使手中的权力说一句翻云覆雨也不为过,无论将来如何,现在绝对不能让大郎和萧玉和离!

    与卢秉慎的看法不同,谢满并不认为陛下选方棠任市舶司使是重视她。重开海禁几乎要触犯江南所有世家大族的利益,便是派一个背景深厚之人前去,恐怕也难全身而退,何况方棠这样一个孤女。

    一无父母族人依仗,二无同门同年扶持,萧家没落无人,同袍远在塞北,这样的一个人去对抗同气连枝、铁板一块的整个江南士族,必死无疑!

    随着方棠被陛下亲自派人送回萧家,谢进一案很快有了结果:凶手钟曲境于下月十五处极刑。

    方棠对此没有任何意外,只是不期然会想起那女子在她面前被拖下去前的回眸一笑,笑容中的欣慰让方棠莫名的心惊。只是她如今自身难保,多想也无益,遂不在关注谢进一案。

    没过几天,陛下赐婚的圣旨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荣国公世子薛梁辰,名门之后,文武双修,德才兼备。市舶司使方棠,晓勇善战,屡立奇功,兼有咏絮之才、载物之德。二人天造地设,此乃佳天作之合,为成人之美,特此赐婚。钦此。”

    随着圣旨到的,还有一封市舶司使的任职文书。方棠一一接过,叩首谢恩。

    萧家少夫人陈氏将方棠扶起,率先笑道:“恭喜妹妹了,方才母亲还在忧心妹妹的婚事,不想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陛下便给妹妹指婚了。”

    萧府这些天不好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整个府邸都仿佛被愁云笼罩,今天终于来了一件喜事,众人格外高兴。老夫人更是大手一挥,乐道:“今天给大家发喜钱,人人有份!不仅我们自己府上,阳儿,你带人上街去发,要让大家都知道,萧家有喜事了!”

    下人们个个喜笑颜开,一时间谢恩之声不断,萧阳却有些犹豫,“母亲,这样做会不会太高调了?我们毕竟是女方,还是矜持些好。”

    “你不知道,自从你父亲身亡的消息传回京城,那些子拜高踩低的人就不安分,后来你回家守孝,棠儿被冤下狱,玉儿被卢家和离,人人都以为我萧家被陛下厌弃了,今天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萧家依然简在帝心!”想到往日种种,老夫人说红了眼睛。

    “哥,按师娘说的做吧,我自从十五岁上战场起,就无所谓名声这种东西了。”说完方棠扶着陈氏的手,走到满脸憔悴的萧玉面前,“姐姐,等过完年我就要走了,对于卢家,你是怎么想的?”

    萧玉当初被逼所签和离书上没有卢家大郎签字,一直未能在官府过明路。据说卢子安办完差回家,发现媳妇被自己爹娘逼走了,在家大闹了一场,后来又几次上萧家要接萧玉回去,都被萧阳给打了出去。

    萧玉迟迟不出声,陈氏圆场道:“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萧阳领着一群人发喜钱去了,老夫人、萧玉、陈氏、方棠一起去了室内,刚一坐下,陈氏便道:“母亲,我去吩咐厨房备一桌喜宴。”说完便起身想退出去。

    老夫人叫住陈氏,“你坐下,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这些日子萧家兵荒马乱,是陈氏将府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遭共患难过后,老人夫彻底接纳了儿媳妇。

    陈氏坐下后,老夫人继续道:“棠儿说得对,这件事该有个了断了。玉儿,其实子安这孩子不错,你这么多年只得一女,他也未曾纳妾,回京后也五次三番来接你,能做到这个份上的男人,可以说世间少有了,你与他和离,再想找这样好的可就难了,下次他再来,你就随他回去吧。”

    萧玉低着头不出声,母亲说的她何尝不知,要不是为着这点好,又何必犹豫不决。只是她在卢家受了那样的屈辱,若是又眼巴巴回去,今后她要如何立足?还有卢家二老,那样薄情寡义的人,她实做不到朝夕相处、尽心侍奉!

    方棠不懂婚姻,不明白萧玉有什么可纠结的,她压下心中的不耐烦,主动提出解决方案,“姐姐,你不要有顾虑,我答应过师父要护你周全,只要你想,我一定为你做到。你要是和离,我给你把锦儿要过来;要是不和离,我让卢秉慎亲自来接你。”

    要孩子和让公爹接儿媳都不是容易的事,方棠诚意满满,萧玉终于开口了:“子安很好,只是在他爹娘面前,他护不住我,离开卢家时,他们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我做不到再次跟他们和睦相处,我想要……分家。”

    萧玉的话将老夫人和陈氏吓了一跳,二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方棠却笑了,爽快道:“好,那就让他们分家。”想了想,她又说:“不过按卢家老头死要面子的个性,这件事恐怕要我去了江南才能办成。”

    萧玉不敢相信她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方棠竟然想都不想就支持她,“真的可以吗?”

    老夫人急道:“棠儿,你别听这死丫头瞎说,分家有违孝道,万万不可!”

    “真的可以,我保证。”盯着萧玉说完方棠又盯着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师娘,我要的,是姐姐得偿所愿!”

    在方棠心里,萧玉和离的直接原因是为她,她必须要对此负责,她甚至想好了,如果萧玉选着和离,那她就努力为萧玉挣个诰命,让她和在做宗妇时一样有尊严。

    方棠语气虽然平缓,但莫名很有压迫感,老夫人有些被吓到了,陈氏见状又出来缓和气氛,“姐姐福人天相,又有父亲在天保佑,必定能得偿所愿,不仅是姐姐,棠儿你也是,这荣国公府的老夫人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薛家亦是世代簪缨、钟鸣鼎食之家,你嫁过去就是世子妃,以后再见,我们还要给你行礼呢,世子妃~”

    陈氏拿方棠打趣,一是知道方棠不会生气害羞,二是提醒老夫人方棠不是她能摆谱的人。方棠很给面子,陪着闹了一会儿,又在用饭时主动给老夫人夹菜斟酒,老夫人吃了菜,喝了酒,便又是一团和气了。

    刚吃完饭,荣国公府来人了,一个管事嬷嬷带着十来个丫鬟小厮,浩浩荡荡的,“请侯夫人安,永和长公主殿下听闻方姑娘受了伤,特派奴婢前来给姑娘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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