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云直接说明来意。要他牵头办一场慈善晚宴，场地和酒水不用他操心。

    “我关心的是场地和酒水吗？”听到他这么说，叶景熙没来由的生气，说这些话，看不起谁呢？“我说的是慈善晚宴！周江云，你知道这不是谁都能办的吧？”怎么现在他越来越大胆了。

    “我知道，所以我来找你了。”周江云把文件夹递给他，“我们不需要搞太大的动静，把我们那些同学叫过来，吃顿饭，你再发表一点煽动的激情的言论，我们初始资金不就有了吗？”他拍拍他的肩膀，眼尾微微上挑，食指在桌面敲出轻快的节奏，指甲与木质桌面碰撞出“哒哒”声，“真的，这活只能你干，没你不行！”

    “合着在这等我呢？”对于他的夸赞，叶景熙很是受用，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翻开对方准备的资料看了看，“嚯，准备的还挺全呢。”

    “要不怎么敢劳您大驾的。”周江云一秒严肃，“所以，景熙，我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

    他想起那天苏飒飒在台上讲到协会如何时那发光发亮的样子，那是一种与公园献唱时完全不同的状态，他一定要她永远保持这种散发光芒的状态，所以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为了让她有事业有自信，也是为了流浪动物有家有爱。

    “后续的资金与税务问题呢？”叶景熙名下也有几间公司练手，对财务方面比较敏感。

    “放心吧，在这。”周江云抽出一个文件，放到他面前，“方案全在这里。”

    叶景熙翻看几页，果然很详细。

    “到时候由你来向捐赠人明确说明捐款用途，我们主要用于全国流浪动物的救助，他们也可以定向捐赠，我们采用现场或者线上捐赠，感觉到时候他们应该会给我们支票。当然我们也会在晚宴现场或宣传材料中公示组织名称、慈善项目、捐赠渠道、联系方式等信息……”

    “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叶景熙突然打断他，“往小了说，这就是我们一个同学聚会，正好大家都是爱心人士，所以为流浪动物的公益事业添砖加瓦很正常，但是，”叶景熙顿了一下，“你得保证这些款项的支出必须公开透明。”

    周江云知道他会答应，但没想到他还能出谋划策让他们少走弯路，一时高兴不自胜，把椅子拉近一点，说：“放心，我们会在指定平台公布捐款总额、使用明细、剩余资金去向等，项目完成后，也会提交详细的资金使用清单、受益效果评估，我们还可以提供一对一项目进展报告，或邀请参与实地考察。”

    “实地考察就不必了，那些人捐点钱可以，让去脏乱差的地方可不行。”叶景熙笑笑，“那这顿饭……？”

    “当然我请了！”周江云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员。

    就近的服务员站定，说道：“先生您好，是要点餐了吗？”

    “你们这有什么特色？”

    “先生您好，咱们这里新推出一个套餐，最近大家都在打卡，好评不断。”

    “在哪？”周江云打开菜单，上面精美的菜肴琳琅满目，菜单做的这么有水平，怪不得人这么多。

    服务员附下身子，翻了两页，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情侣”，菜色也是什么“舌吻定情”、“执子之手”、“参情拥鲍”、“爱你在心口难开”……

    周江云：“……”他总算明白刚来时叶景熙的不自在来自哪里了。

    “黑松露焗波士顿龙虾、干烧鲍鱼配伊比利亚火腿、黑松露野菌沙拉、黑椒牛小排配鹅肝，这个要七分熟的，芝士焗生蚝，竹荪鸽蛋炖盅，”又对叶景熙说，“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叶景熙摇摇头。

    周江云合上菜单，“就这么多。”

    煽动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顺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苏飒飒，所以拒绝了叶景熙饭后想要一起去找白落羽的提议。

    “你总是这么暗戳戳的，别到时候她跟厉陌寒订婚了，你又学厉陌寒发疯。”周江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站在局外去看白落羽的故事，但说出来总觉得很轻松。

    “周江云，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欠揍了！”叶景熙说道，“脸变这么快，当心我反悔啊。”

    周江云却斩钉截铁：“你不会的。”

    还真是，他确实不会。叶景熙觉得周江云虽然性格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变化，但识人心思的本事还是这么一阵见血。

    周江云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飒飒，所以在吃过饭后，装作很为难地拒绝了叶景熙提议的“要不要去找落羽”，并表示最近协会刚开始运营，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改天他们三人一块聚聚。

    叶景熙能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但想着要经营好一间公益性组织，比经营好一间公司难多了，涂教授虽然在，但毕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所以他身上的担子自然不轻。

    这里离白落羽兼职的地方不远，眼下天还不算太冷，就想着走走，到那里看看。

    隔着远距离，就看到厉陌寒的车子驶来，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的瞬间，寒风裹挟着冷冽的气息涌进驾驶室，却在触及他周身气场时悄然敛去锋芒。深灰色戗驳领西装笔挺地贴合着他的肩线，每一道剪裁都精准勾勒出力量感十足的身形，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外搭的黑色羊绒大衣长至膝弯，垂坠的面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更衬得整个人冷峻而矜贵。

    叶景熙摇摇头，这厉陌寒到哪都不忘耍帅。他肯为落羽不惜和苏瑾萱退婚，或许自己也该放弃……

    眼前一身白裙，明媚的少女，此刻应该会因为某人的到来而欢喜雀跃吧。

    周江云一路疾驰赶到医院，找了两圈都没见苏飒飒，就问正在做方案的小可：“飒飒呢？”

    “上课去了吧。”小可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眼眶泛着青黑，眼睛布满血丝，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唇色干裂苍白，泛着细微的皮屑，工牌歪斜地挂在胸前，深灰色的衬衫皱得如同揉烂的草稿纸，手指摩挲着鼠标，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疲惫不堪的躯壳。

    吓了周江云一跳，急忙倒了杯热水给她：“你多久没休息了？活可不是这么干的。赶紧去休息休息。”

    小可嘴角不自觉地下垂，带着几分沮丧与倦怠：“我不行啊，这个海报明天要挂到网站上的。”她已经不记得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对小动物的热爱也不足以支撑她再这么不眠不休下去了。

    “你去休息，我来弄。”周江云放弃去学校接苏飒飒的计划，眼前拯救即将猝死的小可似乎更要紧。

    这要是在平常，小可肯定拒绝，怎么能让老板替自己干活，但现在她实在撑不了，在他说出这话的瞬间，立刻松开鼠标，退位让贤，拎包走人：“你做好发给我看看。”她特地交代，“得给我打电话。”邮件声音她估计是听不到了。

    周江云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她放心。

    等他把海报发给小可“过目”，得到她同意之后，就上传到他们刚运营的网站上，虽然才刚开服务器没几天，但经过小可一双巧手，网站布局已经相对成熟和完善。

    看来给她涨工资还不够，还要给她发个大大的红包。周江云转动着才一会就发酸的肩膀，这样想着时，苏飒飒推门而入。

    冷风一下灌进室内，磨砂玻璃门在吱呀声中荡开雾气。她裹着米白色羊绒围巾，发梢垂落，驼色毛呢大衣的褶皱里还残留着寒风的棱角。睫毛上凝着霜，黑眸却像淬了热茶，氤氲着暖融融的光。指尖冻得发红，摘下手套时带出一阵轻颤，围巾滑落露出泛着薄红的鼻尖，呼出的白雾在暖风中化作温柔的涟漪。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冷热交替，苏飒飒打了一个喷嚏，脸上尽是担忧，“我看天气预报说，下周就开始下雪了。”

    周江云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暖手，外面夜色渐浓，华灯初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课？”

    “我去了趟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她拍拍斜挎包，鼓鼓囊囊，“打工我有经验，管理实在欠火候，就只能依靠勤能补拙了。”

    “你不笨。”

    苏飒飒白了他一眼：“谁说我笨了？！”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可是一直名列前茅的。

    周江云赶紧改口：“好好，你不笨。”

    苏飒飒乘胜追击：“好没主见一男的。”

    周江云：“……”

    看到对方憋了一脸，苏飒飒计谋得逞：“哈哈哈哈哈哈。”

    “说正事，你去找叶景熙，怎么样？”

    周江云叹了口气，用故作轻松的嗓音说：“一切顺利，我出马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虽然是肯定的，但她见他瞳孔收缩，眼神飘忽，眼底还酝酿着失落，仿佛在抗拒失败的现实，肩膀也略显松垮，往日挺拔的脊梁弯成颓唐的弧度，连攥紧的拳头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这哪里像成功的样子？

    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故意说一切顺利的。

    她喉头发紧，指尖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看着他连日来辛苦加班而凹陷的眼窝，白皙的脸上黑眼圈更加严重，胸口就泛起钝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一刻。

    苏飒飒鬼使神差地动手摸上他的额头，试图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指腹触到他冰凉的皮肤，眼眶突然泛起酸涩——好想抱抱他啊。

    “没关系，又不是只有他才能组织，他算老几啊真的是，这么没有爱心！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苏飒飒轻声安慰。

    厉陌寒却惊讶的提高音量：“你在说什么呀，他同意了呀，我都说了一切顺利，我出马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苏飒：“……！！！”

    好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