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找到陈楚贺,只要能从他嘴里撬出消息,死活不论。另外,派人去江南查一查池早近年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我统统要知道。”

    “是。”月墨领命,退出了书房。

    江柚叹了口气,他推开窗户,看向不远处的院墙,在这院墙之后便是池府。

    池姩姩啊池姩姩,你若非要趟京城这趟浑水,那我也只好护着你了......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早,江柚上朝归来时,姜屿山早已焦急的在大理寺门口候着。那模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江柚很少见姜屿山如此情形,除非发生了惊天大案。

    “少卿大人,草溪村上百人口一夜之间全部自杀,只留下......”姜屿山支支吾吾,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大人还是自己去看吧。”

    江柚不强求,只是吩咐:“叫上蓝先生和池早,一同出发。”

    草溪村在京城之外,靠着护城河而生,这个村子的存在感并不强,少有消息传入京城百姓耳中。如今一现世,便是灭村惨案。

    等大理寺众人赶到时,只被满地尸骸的惨状惊了神。这个村子如今简直如人间地狱,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死亡和惊悚交织在一起。

    这种味道令人作呕,池早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她半眯着眼睛,并不敢看这全貌。

    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江柚心底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走到她的身前,替她暂时挡住眼前光景。

    再往里走,骇人的一幕映入眼帘,全村四十多户,家家户户的墙上都用鲜血写上了一行行的字。

    【欺凌十载,活如猪狗,伸冤无门,怨天垂怜。】

    一个又一个的血字诉说着村里人近十年所受的屈辱和折磨,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人神共愤。

    姜屿山整张脸都白了,他哑着嗓子道:“大人,事关皇家,这......该如何是好?”

    “蓝先生,先去验尸。”其实就连江柚本人也没想到,天子脚下,会有如此荒谬的事发生,这简直是将律法踩在脚底下。

    蓝图花了半个时辰,验了所有尸体,得出了结论:“回大人,村中一百三十二口人,全部是自杀。”

    “自杀?”姜屿山不可置信。

    “不对,来的路上我看过草溪村的卷宗,根据户部今年查验的人口,应该是一百五十六口人。若尸体没有遗漏,证明村中还有活人。”

    与姜屿山的反应不同,池早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他们为何自杀,是想用自杀来引起朝堂重视,从而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吗?那这个公道必是需要有人来承受,而那些活着的人便是需要接受公道的人。

    “姜屿山,你带人去找找那剩下二十四个人在哪。”江柚将在场之人都分配任务后,立即启程返回京城,他要再进宫一次,将此事上报给陛下。

    池早和姜屿山一起去找那些失踪的活口,蓝图则在村里继续探查这些尸体,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草溪村占地面积并不小,临溪而居,连带着西南方一整片森林都是草溪村地界,村民们大多靠打猎为生。

    池早等人先是在村子里搜查了一圈,就连隐秘的地下室也没有放过,依旧没有找到失踪的人,他们便将目光放在了那片林子中。

    已至辰时,阳光驱散了林中的雾气,只余下湿冷和几分幽静。池早带着大理寺的人走入林子,兵分几路分散去寻找。

    走了一段路后,她惊觉,这林中居然安静的如此诡异,连鸟兽声都未曾听到过。

    突然,有人喊道:“这里有发现。”

    池早连忙循声奔去,来到一个被灌木丛掩盖住的木屋前。捕快手里拿着刚折断的树枝,一直脑袋不停的朝着木屋里探去。

    “池大人,里面有很多孩子。”另一名捕快道。

    池早连忙让人将孩子们带出来,待所有人都出来后,池早数了数正好二十四个孩子。最大的孩子看着不过十岁左右,最小的还只是堪堪学会走路,需要大孩子牵着。

    “你们是草溪村的孩子吗?是谁将你们关在这里的?”

    为首那个最大的孩子,打量了池早一伙人,见他们身上都穿着官服才道:“你们是哪个官府的人?”

    如此语气,若是换做平常的百姓和官员,早就被判大不敬抓着打板子了。好在遇见的是池早他们,反而得到了温柔的回应:“我们是大理寺的官员,”

    “当真?”那孩子转溜着大眼睛,“阿爹说了,若是来找我们的是大理寺的,就跟他们走。”

    池早突然好奇问道:“若不是呢?”

    那男孩一愣,“若不是,就跑,京城衙门除了大理寺都是狗官。”

    池早笑了,带着孩子们往回走,在路上还不忘逗他们:“你们就不怕我是骗你们的?万一我不是大理寺的呢?”

    有孩子抢答道:“不会的,阿爹说了,能找到我们的,只会是大理寺。”

    看来,这村里人十分信任大理寺。池早看着这群孩子,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都脏的看不出个人样,她不由的问那个大孩子:“你阿爹送你们来此时,可有告诉你他们为何要送你们过来。”

    那孩子垂着眸子,语气丧丧的,“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阿爹他们已经死了吧?”许是又回忆起当初的情形,他眼泪溢满的眼眶,用力的抬袖擦了擦,泪水混着衣袖上的泥渍,染花了整张脸,“这里懂事的,都知道他们爹娘的情况,来之前,爹娘都告诉我们了。”

    这孩子,是个聪明的,池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她觉得这孩子若是好好长大,将来定是个当官的好料子。

    “我叫秦朗,我是草溪村村长的儿子。”少年擦干眼泪,不卑不亢的回答。

    这一路,池早算是在秦朗这边了解了整个案子。就如草溪村村民的们写在墙上的一样,这个村子早在十年前就被萧国公控制,起初只是征地,后来是征人,并且这些年但凡满了七岁的孩子就要被抓去林中劳作,日复一日,常有人死去。

    他们想去衙门伸冤,可衙门的人畏惧国公权力,压根不理会他们。村里人有听过大理寺的名号,可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这种土地征用的案子压根轮不到大理寺管。就连想去大理寺报案的人,都被活活打死。于是,经过日复一年压榨的村民,决定以一个惊天大案的形象闯入大理寺的视线之中。

    就算是他们所有人都死了,也要为自己的孩子孙子们博一个自由的未来。

    “可为何,一定要是所有人的命呢?”池早不解的问,就算只是一条人命,大理寺也会来的。

    “我们试过的,村里常有人死,衙门的结案却都是意外,根本到不了大理寺的案桌之上。只有所有人都死了,纸才包不住火。事实证明,阿爹他们赌赢了。”

    原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权势的力量早已渗透在百姓之中。那些手中有点权力的人,为虎作伥、官官相护,这和当初绵绵那案子有何区别?

    狗官,就该死。

    “你放心,大理寺一定会还草溪村一个公道。”就算是江柚畏惧权势息事宁人,她也会抗争到底。

    池早没有领着这群孩子回草溪村,而是让人将他们带回了大理寺。一则是保护证人,二则她并不想让这群孩子亲眼看见亲人的尸体,这太残忍了。

    蓝图这边也将验尸记录归纳收好,纵然验尸十余载,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残忍,但悲壮。

    “我先将验尸记录送去大理寺备案,池评事,你留在此处接应少卿大人。”

    蓝图走后,池早开始沿着满地的血水,走在村中的小道上。她看着满目疮痍,脑中不停的闪现着村民们死前所受的折磨以及死前不顾一切的悲戚。

    义士以身入局,只为重现花开之日。

    池早相信,草溪村经过这次血水的洗礼,会摆脱恶人,重新开始。

    江柚再回到草溪村时,带来了一个熟面孔。

    “案件呈给陛下时,陛下震怒,派了刑部一起协同查案。”江柚一句话向大理寺众人解释清楚,随后又转身朝着陆砚礼道,“陛下派刑部协同查案,还请陆侍郎莫要忘了,案件依旧是由大理寺主审。”

    “自然,陆某心里有数。”陆砚礼说的真诚,但那双狐狸眼却透着算计。

    涉案的萧国公乃皇后生父,皇亲国戚,在朝中也是有一席之地。事关皇家,陛下有令要密审,实则就是包庇。明知江柚与陆砚礼不对付,还派陆砚礼来,不就是为了钻那点空子,好让萧国公脱身。

    这个道理,江柚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愿罢了。不愿意违背良心道义,也不愿意看见那些百姓的血白流。

    他将此间弯弯绕绕全部告诉池早,随后道:“你若是不想参与此案,现在便可以回大理寺处理别的案子。”

    池早来大理寺是为了升寺正,而这个案子势必会得罪一些权贵,甚至是得罪陛下,于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这个案子我要参加。”池早拒绝,并且斩钉截齿说道,“若是在这种案子面前退缩,那我成为寺正的理由是什么?意义又是什么?”

    难不成我大楚律法只为平民百姓而设吗?

    法怎能为不法让步?

    百姓是人,文武百官是人,既然都是人,就该守朝廷律法。

    “好,此案盘根错节,必定凶险。池早,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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