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一样。”池早抬起双眸,强忍住泪水,“我在她坟前发过誓的,要亲手替她翻案。江柚,如果是你,最好的朋友死的不明不白,你还会说出那轻飘飘的一句何必亲自涉险吗?”
江柚沉默了,是啊,他自己也背负着秘密,也有不为人知的痛,又怎能要求别人释怀。
“池姩姩......我不管你了。”
江柚所说的不管,那便是不再抗拒池早在大理寺,也不再会有将池早赶出大理寺的心思。
这正合池早的心思。
他没有看见,池早唇角那一抹狡黠的笑容。
果不其然,江柚从小到大就吃这一套,只要她挤出点眼泪,他就妥协。
池早本是怕她在大理寺里江柚给她穿小鞋,她才破罐子破摔用真情实感来打动他,没想到江柚当真如此容易上套。
这么多年没变的可不是她,而是他。
两人在洞内待了一晚上,天微亮时,拿着火把的林鹤带着一群人找到了这里。
听到动静的池早被惊醒,连忙喊道:“林鹤,我们在这里!”
林鹤循声找来时,正好看见灰头土脸的池早和脸色苍白的江柚,与江柚冰冷的目光对视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本来他这计划好好的,谁料小厮来送喜服的时候被江柚逮住了,他迫于威压交代了所有。
如今江柚自己栽了跟头,不会把怨气都撒在他身上吧?为了杜绝这个可能,林鹤抢先道:“诶江柚,这喜服是你自己抢的,这新郎是你自己要当的,现在摔了个狗吃屎,可不能赖我啊。”
林鹤咋咋呼呼的将所有都在池早面前抖了出来,江柚脸都裂开了,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从齿逢里挤出来一句话:“先把我们拉上去。”
“拉上来可以,你先答应不会打我,也不会向我爹告状。”林鹤继续得寸进尺。江柚忍住即将爆发的脾气,道了个“好”字。
绳索扔下洞底时,江柚示意池早先上,池早犹豫了一下,道:“你身上有伤,我先扶你上去吧,你踩着我的肩。”
江柚觉得这话多少是有些侮辱他了,“我是男人,再废也不会踩在女人的肩头。”
“好吧。”池早不再推脱,踩着江柚的肩膀便往上爬,她尽量快了些,自己少借江柚一点力,他的伤口也不容易崩开。
回去的路上,池早忍不住问:“林鹤说,是你自己要当这假新郎的,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我不来,就凭林鹤那废物,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江柚的语气傲娇,还夹杂着些许恨铁不成钢。
池早忍俊不禁:“是是是,江少卿最厉害了,最嘴硬心软了。”
身后传来林鹤幽怨不满的声音:“江柚,我还在这里呢。”骂废物的时候就不能小点声吗。
池早偷笑,正好被江柚抓个正着,“你和他半斤八两,谁也没好到哪里去。”训诫虽迟,但到。
今日确实全靠江柚她才没有陷入险境,池早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所以这次就不跟他顶嘴了。只是今日没抓到那采花贼,让她着实有些遗憾,“今日让那贼子逃了,怕是再难有如此机会抓到他。”
“他逃不掉的。”江柚肯定道。
“嗯?”池早歪头,不解。
“大理寺有一种追踪粉,洒在人身上后会带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凡是经过的地方都会留有痕迹。这种追踪粉常用于捕快抓捕逃犯,大理寺有特训的猎狗,它们狗鼻子灵的很,不怕找不到那贼子老巢。”
池早恍然大悟,对江柚都有了几分崇拜:“原来你早就有了布局,不愧是少卿大人,那咱什么时候去拿人?”
“急什么?”江柚睨了池早一眼,“狗过来也是要时间的。”
池早:“......”
等待猎犬到来的时间,他们先在之前的小院进行修整,林鹤也请来了大夫,替江柚重新给伤口上药。
大夫看着江柚包扎好的伤口,眼眸一亮,又仔细瞧了瞧,才将它慢慢拆掉,“伤口不深不浅,却也容易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好在包扎伤口的这人有些手法,才将血给止住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早在池早手法娴熟的给他包扎伤口时,他就有了些许怀疑。如今大夫也如此说,更坐实了他的猜测,池早这些年一定经历了许多事,他或许应该派人好好去查一番。
伤口包扎好后,大理寺的捕快带着猎犬来了,众人踏上了追踪采花贼的道路。
依旧是昨晚的路,穿过那片茂密的林子,来到临泽山山脚之下。猎犬朝着山上的方向叫了两声,捕快们对视一眼道:“少卿大人,贼人在山上。”
“上去,小声些,不要打草惊蛇。”
捕快们走在前面,尽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就连猎犬也不再发出声音,一行人就这样悄然摸上了山,在半山腰之处发现了一个山洞。
猎狗们在山洞口来回嗅着,急不可耐的想要进去,捕快抱拳颔首,小声道:“大人,在里面。”
江柚抬手,捕快们会意,沿着洞壁偷偷向着洞里前行。经过一段昏暗的路程,前方传来了烛光。一名捕快自觉的上前查探,他将洞内情形尽收眼底,马上退回到江柚身边,伸出双手做了几个手势,看着像什么密语。
大理寺的老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大概是洞内有一男一女,男的在睡觉,女的被关了起来。
想必那男的正是采花贼,女人则是那老妇人的女儿。
江柚招了招手,捕快瞬间倾巢而出,将山洞围的密不透风。听到动静的采花贼被惊醒,醒来便见满洞的捕快,吓的被子都掉在了地上。待他看见江柚和池早时,顿时明白了所有。
“你们是官府的人?!”他拿起身旁的棍子,呈现防御姿态,“大费周章的做局,就是为了抓我这小喽啰?”
“小喽啰?”池早嗤笑,“确实是小喽啰,是那种最为可恨的小喽啰。”以玩弄女人取乐,一个举动毁了三个家,这样的人简直不配为人。
“不必废话,抓起来。”江柚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捕快们嗖嗖围了上来,他们训练有素,又带着大刀和抓捕犯人的锁链,三两下就将采花贼制服。
池早第一时间去解救被锁住的女子,随行的捕快冲着锁链砍了三刀,才将锁链破开。那女子泪眼婆娑,被吓的不轻。
“你是囡囡吗?”池早柔声问。
女子抬头,瞳孔微缩,“是我娘让你们来救我的吗?”
池早点头,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囡囡的身上。那边的江柚余光瞟到了此处情形,嘴角微动,默默的将自己的披风取下,走到池早身边给她披上,“自己身子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
身上一暖,池早微愣,她瞅着这狐皮做的披风,懂了江柚话中的意思。大抵是她从小就身子不好,只要受冻就会生病,江柚怕她又病了吧。
“大人,这里有东西。”搜查山洞的捕快发现异常,急忙叫江柚过来。
江柚带着池早走过去,待看见那四箱兵器后,眼色骤变。与此同时,山洞外跑来一名捕快,“大人,刑部的人来了。”
又来了,每次来的都是如此之巧。
江柚当即下令,让人将这四箱兵器藏在洞内。刑部的人到时,所有赃物都已经撤走。陆砚辞扫视了一圈,将视线落在采花贼身上,“江少卿,这应该是刑部的案子吧?”
江柚笑了,笑意不达眼底,“陆侍郎错了,我们可不是来办案的,是这贼子猖狂,伤了本官,本官不过是来捉拿意图杀大理寺少卿的贼人。”
“噢?杀你?”陆砚辞显然不信。
江柚转身,将后背展现在陆砚辞眼前,“若是陆侍郎不信,大可来看看。”
陆砚辞当然不会看,江柚敢说,那就一定是伤着了,他没必要去触这个眉头。但是,“这人我刑部得带走,他属于潜逃罪犯。”
江柚抿嘴一笑,无所谓道:“自然。”
刑部的人带走了采花贼,他们走远后,江柚才走到那几箱兵器前。这批兵器的色泽看着比朝堂的军备都要好,似乎是采用上等精铁制作。
江柚叫来一名捕快,他拿起箱中一把刀。兵器比兵器碰撞发出“当”的一声,捕快手中的刀碎成了两半。
刹那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大人,这......”拿刀的捕快咂舌,他用惯了大理寺的兵器,深知大理寺的兵器乃朝中最好的一批,与前线将士们拿的是同样的。如今这么好的兵器却碎成了两半,可想而知会有多可怕的后果。
江柚也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是什么人制造的这批兵器?这批兵器的作用是什么?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些怕是只有那被刑部带走的采花贼知道。
“事关重大,所有人不许泄露一句,违者斩。”
在场之人都低下了头,诚惶诚恐。为朝堂做事多年,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特别是跟着江柚的人,就算给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多言一句。
*
是夜,江柚身边的月墨换上了刑部的狱卒服,偷偷潜入了刑部大牢。等他出来之时已是月半时,顶着夜色又偷偷返回江府。
“主子,问清楚了。”月墨一身黑衣站在书房中,身上皆是风尘,“那些东西都是他半道截来的,只知道本该运往凉州。”
又是凉州?
江柚蹙眉,一次是巧合,两次可就不是了。凉州,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月白还未有消息吗?”
月墨道:“还未,他已经循着蛛丝马迹追去了芜城,基本可以断定陈楚贺是假死。”
假死脱身,陈楚贺没被陆砚辞和他背后的人灭口,想必是握着什么把柄,大抵是跟凉州之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