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车子稳稳驶入华纳庄园。
秦昭礼提前到了，早已端着香槟混迹在觥筹交错的宾客中。
季初灵下车，也不见他脱身来接。脚上十厘米的高跟鞋磨脚，她停在原地，稍作休息片刻。
陈炜整理着西装领口，瞥她一眼：“怎么，还等着昭礼来接？多大的面子呀。”
季初灵勾唇反讥道：“陈先生家住在敦煌？”
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自诩京市土著的陈炜懵住，“什么意思？”
季初灵弯唇，冷然的眉眼顿时柔情似水。
不等她解释，身后突然窜出一道倩影。
简书颜熊抱住季初灵，仰着脑袋替小姐妹撑腰：“说你壁画多，蠢猪。”
陈炜哪能不认识简家小姐。
他胆战心惊地道歉，简书颜直接让他滚蛋。
“见人下菜碟的玩意！”
简小姐不顾场合的发飙，引得周围的宾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季初灵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好了好了，我已经很解气了。”
简书颜轻哼，拉着季初灵的手往大厅内走。
从侍者手中接过今晚的拍卖展册，简书颜捧到季初灵眼前，“灵灵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我让我哥买下来送你！”
季初灵跟简书颜相识纯属缘分，那时季初灵刚入圈，接了部豪门总裁的狗血言情剧，饰演娇生惯养的恶毒千金。
季初灵自以为进入了舒适圈，谁知进组第一天，那导演说她没有豪门千金的仪态，非让经纪人给她报个“名媛培训班”。
放眼整个京市，除了江家，还有谁敢越过徐家叫嚣豪门？
季初灵却被质疑没有豪门仪态。
她内心无语许久，被经纪人按头送进了培训班。
好巧不巧，简书颜因为调皮捣蛋，也被家里人扔进去了。
两人成了统一战线的难兄难弟，老师在上面讲，她们在下面打瞌睡，半个月的相处结成了坚实的革命友谊。
季初灵自小体寒积弱，被徐家二老送去了苏州温养，鲜少在名媛圈露脸，因此简书颜也未识破她的身份。
倒是简丛南，见到她第一面就说眼熟。
季初灵担心马甲被扒，尽量减少在简丛南面前出现。
衣香鬓影的交际场，处处弥漫着金钱利益的气息。
季初灵兴致缺缺，陪简书颜一起看展册，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秦昭礼的动向。
一刻钟过去了，他仍未发现她已经到场。
季初灵失落地垂下眼帘，视线不知不觉在这一页上停留许久。
久到简书颜以为她喜欢这颗钻石。
季初灵在发呆，没注意到身旁走近的两人。
直到简书颜扬声喊：“哥哥，今晚你务必拍下这颗钻石！我要送给灵灵当生日礼物！”
季初灵回神，侧目，一双长腿映入眼帘。
男人站在她身旁，距离很近，凛冽的雪松香极具存在感。他微垂着眼，下巴略隐在挺括的西装领口处，高挺的鼻梁骨往上，是沉黑不见底的深眸。
季初灵被吓了一跳，登时站了起来。
四目相视，江谨言挑眉，看着像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不安眨眼。
江谨言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他长得，也不算多恐怖吧？
“季小姐。”简丛南打过招呼，伸手摁住自家妹妹的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许是听闻了简书颜在门厅处的彪悍言行。
简书颜努努嘴巴，低下音量，“我不管，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好姐妹！”
江谨言一出场就是焦点，宾客们跃跃欲试想上前攀谈。
秦昭礼也在此刻注意到季初灵。他眼神闪烁，不多犹豫便抬步而来。
“灵灵，怎么来了不跟我讲？”
俨然一副温柔男友的模样。
秦昭礼笑着揽过季初灵的腰，没有媒体在场，不必担心恋情曝光，他明显放开了许多。
季初灵勉强笑了笑，“看你在应酬，就没喊你。”
秦昭礼先是举杯，感谢简书颜的邀请。
简书颜没心眼，跟季初灵是至交好友，便把秦昭礼也纳入自己人的阵营中。
“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灵灵的男朋友。”
简书颜抱着自家哥哥的手臂，满口称赞，“是不是郎才女貌，特别般配？”
江谨言近日才回国，又不关注娱乐圈的动态，对秦昭礼的了解甚少。
简丛南不同，他替家族管理着偌大的简氏珠宝行的产业链，上季度挑选高端线代言人时，这位秦先生来面前刷过不少脸熟。
看着城府极深，不是好把控的人物。
“简总，好久不见。”秦昭礼熟稔地攀谈。
他抬眸望向脸生的江谨言，“不知这位是？”
简丛南揽住江谨言的肩膀，温笑着介绍：“我兄弟，江谨言。”
并未言明江谨言的身份，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秦昭礼的态度果真淡了些，不算热切，转头又对上简丛南，笑意蔓延开，“听说简总最近在物色新的品牌大使？我有个师妹，形象好，气质佳，今天也在现场。”
该不会说的是苏寻月吧？
还真是有点讽刺，搭着女朋友的人脉去给旁人做嫁衣。
季初灵垂眸，动了动发酸的脚腕。
站了许久，她的脚都被磨坏了。
秦昭礼却未注意到，一阵失落袭来，季初灵脸色微沉，慢慢把手从男人的臂弯中挣脱。
恰时，服务生捧着精致的盒子走上前来。
“季小姐，看您的鞋不合脚，不如换一双舒适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过来，季初灵愣住：“不用麻烦了……”
服务生热情地拿出鞋子，正是季初灵的鞋码，“是简少爷特意嘱托的，您换上吧。”
季初灵抬眸，望向一旁也明显愕然的简丛南，他正狐疑着，“我嘱托的？”
话音刚落，一道凉凉的打趣声阻止了后话。
江谨言挑眉，冷倦的黑眸深不可测，“季小姐的男朋友都没注意，你倒是体贴。”
一句话令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相识十余年，简丛南当即就清醒了，配合着江谨言继续说：“秦先生事忙，不比我闲人一个。”
秦昭礼愈发无地自容。
季初灵换好了鞋子，倍感束缚的脚得以松快，她紧绷的小脸也缓和许多。
“多谢，很合脚。”她仰头，眉眼漾成一轮弯月，令人心神荡漾。
这抹勾魂的笑直撞入了江谨言眼底。
呼吸微不可察地轻顿住。
简丛南的手臂在背后捣鬼，猛地肘击过来；“谢你呢，江大善人。”
语气咬牙切齿，江谨言不为所动，意味深长地眼神落在季初灵身上，人长得美，就是眼光差了些。
“好啦，我们先去看看拍卖会筹备情况，有事就喊我。”
简家兄妹陆续离去。
人走后，秦昭礼抱着季初灵赔罪。
“灵灵，对不起啊，是我疏忽大意，没看到你的脚难受。”
他承认错误，又压低语调像在撒娇求饶，季初灵心软了，低声说：“没事。”
不是真的想原谅，而是太多失望积攒在一起，她无从说起。
秦昭礼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别耷拉着小脸了，今晚看中什么我买给你，好吗？”
季初灵轻轻点头，“好。”
“那亲一个。”
僻静的露台，无人经过，秦昭礼肆无忌惮地享受怀中的温香软玉。
修长的手指抬起季初灵的下巴，秦昭礼的眸光含情脉脉，却让季初灵有种在配合他演偶像剧的错觉。
她没什么亲昵的兴致，偏过头去：“会被人看到的，别闹。”
秦昭礼以为她懂事了，终于替他着想了，摸了摸季初灵的脸颊，“乖宝，那我们进去吧。”
“好。”她愈发沉默。
-
宴请的嘉宾们齐聚一堂，推杯交盏间笑意丛生。
季初灵被秦昭礼牵着手，见了不少圈内大佬，她兴致缺缺，没有攀谈的欲望。
像个人形挂件呆在秦昭礼身边，连陪笑都懒得。
正遇上一位爱八卦的导演，询问秦昭礼和季初灵的关系。
圈里人尽皆知这位口风不严，倘若让他知晓，今晚就能闹上热搜。
秦昭礼便说：“我和初灵最近搭戏，就一起来了。”
导演高深莫测地“哦”了声，“我就说嘛，谁不知道你跟苏寻月才是一对。”
季初灵：“……”
秦昭礼只陪着笑，“何导，我跟寻月的关系，您最清楚不过了。”
季初灵越听越迷糊，什么叫您最清楚了？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身后响起女人清脆娇俏的声音——
“师哥，你看看谁回来了！”
苏寻月的话语掺杂着可闻的欣喜。
季初灵疑惑转身，却见苏寻月身旁还有道陌生的身影，不是圈里人，姣好容颜却胜过大多女艺人，即便站在“国民女神”的身侧也不显逊色。
女人一袭白裙胜雪，莞尔浅笑：“昭礼，好久不见。”
口吻熟稔，应是旧相识。
季初灵对上苏寻月挑衅的眼神，还不明白她眼中的得意从何而来。
秦昭礼就像触电般松开了她的手。
有穿堂冷风席卷而过，吹走了掌心残留的温度，也使胸腔中跳动的那颗心沉坠进寒潭。
耳畔是秦昭礼满含眷恋的嗓音。
“聆雪……”
下一秒，她的男朋友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