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桐进门的时候被快递纸箱绊了一跤。
“林喵喵,你又买了什么?”他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公文包甩出去老远,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右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客厅里光线昏暗,只有电视机发出的蓝光映在林喵喵脸上。
她蜷缩在沙发一角,怀里抱着他们养了七年的英国短毛猫赵一一,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猫背上的毛发。
听到声响,她只是微微抬头,目光扫过狼狈的丈夫,又落回电视屏幕上。
“哦,那是我给赵一一买的猫粮包装箱,下午出去遛猫的时候忘了收拾。”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赵桐一肚子火,公司业务不顺,回来就跌跤,这是过的什么日子?
他弯腰捡拾散落的文件,右踝的疼痛让他动作笨拙。
这些是明天要用的合同草案,现在全都皱巴巴的了。
“忘了?你整天在家就照顾一只猫,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你知道我今天在公司经历了什么吗?三个月的项目被甲方临时叫停,我他妈还得低声下气求他们别解约!”
林喵喵终于转过头来,眼神冷得像冰。
“赵桐,我不是你的出气筒。你工作不顺是你的事,别把火撒在我身上。”
“出气筒?”赵桐冷笑一声,踢开那个碍事的纸箱,纸箱撞在茶几上发出巨响,吓得赵一一从林喵喵怀里跳起来,飞快地躲到了沙发底下。“你知道什么叫出气筒吗?出气筒至少还有用!你呢?整天窝在家里,除了网购就是撸猫,连顿饭都不做!我们结婚十年了,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林喵喵猛地站起身,瘦小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我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带着赵桐从未听过的锋利,“我放弃了国外的工作机会跟你回国,我忍受了你妈五年的冷嘲热讽,我流掉了两个孩子因为你说事业不稳定!”她的眼眶突然红了,“赵一一是我唯一能照顾的生命了,你现在连这个都要指责我?”
赵桐被她的爆发震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攻击性。
“少来这套!你明明是自己不想要孩子,现在倒怪到我头上?每次提到孩子你就推三阻四,说什么没准备好,我看你就是自私,不想承担责任!”
“自私?”林喵喵发出一声尖锐的笑,“是谁结婚纪念日永远在加班?是谁在我高烧40度的时候说有个重要会议不能陪我去医院?赵桐,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到底是谁自私?还有你妈,我那两个孩子怎么流的,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吗?啊?赵桐,我受够你了,我恨你!”
赵桐感到一阵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喵喵连恨字都说出来,可见心里对自己真的是很有意见。
他扯松领带,大口喘气,仿佛这样能让胸口的闷痛减轻一些。
“好啊,既然我这么不堪,那还过什么?我妈是来了两次,都是为了照顾怀孕的你,你说那两个孩子流了和我妈有关系?林喵喵,我看你是疯了,我妈怎么可能那么做?好,既然说到这里,那还过什么?离婚!今天就离!”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这个词像一把利刃,突然刺穿了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林喵喵的脸色变得惨白,但她的眼神依然倔强。
“好啊,离婚,”她轻声说,“反正这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赵桐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行,你等着,我这就找律师!”他转身往书房走,却在门口被一堆未拆的快递盒绊了一下,差点又摔倒。
“看看这个家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他咆哮着,抓起一个快递盒狠狠砸向墙壁,“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林喵喵冲上前,挡在那堆快递前面。
“这些都是赵一一的东西!猫粮、猫砂、玩具,你以为照顾它不用花钱吗?”
“一只猫而已,用得着这么多东西?”赵桐讥讽道,“你对猫比对我上心多了。”
“因为赵一一需要我!”林喵喵几乎是喊出来的,“它不会半夜三点接工作电话,不会在我生日那天放我鸽子,不会在我最需要拥抱的时候推开我说‘别闹,我很累’!”
赵桐被这一连串指控打得措手不及。
他想反驳,却发现这些事自己确实都做过。
一股深深的疲惫突然淹没了他。
“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他声音低沉下来,“为了一只猫,放弃十年的婚姻?”
林喵喵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但她没有擦拭。
“不是为了一只猫,赵桐。是为了我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我已经三十四岁了,不想再当你的保姆、你的情绪垃圾桶、你生活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赵桐感到一阵刺痛。
他想起上周林喵喵生日,自己只发了个520红包,连蛋糕都没买;想起上个月她父亲住院,自己因为出差只去医院看了一眼;想起这些年她越来越多的沉默和越来越少的笑容。
“随你便吧。”他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转身进了卧室,重重关上门。
躺在床上,赵桐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是公司群里的消息,有人在讨论明天早会的材料。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十年婚姻,就这样结束了?因为一个该死的猫粮箱子?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林喵喵压抑的啜泣。
赵桐胸口发紧,想起他们刚结婚时租的那间小公寓,林喵喵总会在玄关放一盏小灯等他下班;想起她第一次把赵一一带回家时兴奋的样子;想起她曾经多么爱笑。
他翻身下床,犹豫着是否该出去道歉。
但当他打开门时,看到的是林喵喵正在往行李箱里装衣服,赵一一蹲在旁边,警惕地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赵桐问,声音干涩。
“收拾东西,”林喵喵头也不抬,“我明天就搬出去。”
“这么快?”赵桐感到一阵恐慌,“我们可以再谈谈……”
“谈什么?”林喵喵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但眼神坚定,“谈你怎么继续忽视我?谈我怎么继续忍受这种丧偶式婚姻?赵桐,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个猫粮箱子,而是十年积累的失望。”
赵桐哑口无言。
他看着她把洗漱用品、几件衣服和赵一一的食盆玩具装进箱子,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那……赵一一呢?”他问出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
林喵喵的动作顿了一下,“当然跟我走,”她说,语气不容置疑,“它一直是我在照顾。”
“但它也是我的猫,”赵桐突然激动起来,“我们一起去宠物店选的它,名字还是我起的!”
“你现在想起来它是你的猫了?”林喵喵讽刺地笑了,“你连它今年几岁都记不清吧?”
赵桐张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确实不记得赵一一的具体年龄。
他只记得那是个雨天,林喵喵说想要个伴,因为赵桐总是加班。
“我可以学习照顾它,”他固执地说,“你不能就这样带走它。”
林喵喵停下收拾的动作,直视他的眼睛。
“赵桐,承认吧,你根本不在乎赵一一。你只是不想输,不想承认自己连一只猫都留不住,”她拉上行李箱拉链,“就像你不肯承认我们的婚姻已经完了。”
赵桐感到一阵刺痛,因为她说对了。
他确实不在乎那只猫,他在乎的是被抛弃的感觉,是十年婚姻最终化为一个行李箱和一只猫的归属权争夺战。
“随便你吧,”他再次说出这句话,转身回到卧室,这次没有摔门,只是轻轻关上。
躺在床上,赵桐听着外面林喵喵收拾的声响,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她大概是去朋友家过夜了。
他伸手摸向身边空荡荡的位置,那里已经很久没有温度了。
第二天一早,赵桐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出门前,他发现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那个引发战争的猫粮箱子不见了,所有快递盒都整齐地堆在角落。
餐桌上放着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旁边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赵桐拿起戒指,金属冰凉的温度让他想起十年前那个夏天,林喵喵穿着白色连衣裙在民政局门口对他笑的样子。当时他以为他们会幸福一辈子。
他放下戒指,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这个时候,赵桐还觉得自己和林喵喵只是短暂的分开,毕竟,他们曾经是那么恩爱。
可是,下午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赵桐才知道,这次,林喵喵是不会再回来了。
“桐啊,你等着,妈这就过去,做什么?当然是给你做饭,最重要的是,桐啊,你终于摆脱了那个林喵喵,这次妈给你挑个好媳妇,保证你啊,明年就能抱上孩子,我就能抱上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