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婚纱照这天，徐星从化妆间走出来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抹胸婚纱，裙摆一层层蓬松得像个奶油蛋糕，白得晃眼。她从没穿过这种衣服，一走路都感觉自己踩在云上，轻飘飘的，脚底没底气。
她努力挺直脊背，像个端庄的新娘——可刚站稳，就对上一道灼灼目光。
江望舟靠在墙边，西装笔挺，头发规规矩矩地往后梳着，没有往日那种吊儿郎当的神色。那双眼睛像被什么点燃了一样，盯着她一动不动。
“你、你看什么？”她别扭地开口，眼神开始乱飘。
“你穿这婚纱……”江望舟慢悠悠地说，嗓音低哑，“有点像个人了。”
徐星瞬间黑脸：“你才不像人。”
江望舟嘴角微挑：“我说你，像个仙女。”
“别学网上那种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人夸人。”徐星试图掩饰耳根的发红，理了理裙摆，“别以为你穿西装就变得帅了。”
“我本来就帅。”他耸耸肩，理直气壮，“只是今天格外正经罢了。”
“你正经起来我还不习惯呢。”她小声嘀咕。
两人互相嫌弃中，被摄影师叫去了布景区。
摄影师穿着潮牌，一副对爱情了如指掌的样子。
“来，新娘站新郎身前一点，嗯，对，手搭他肩上——别缩啊，新娘，你这也太生疏了。”
徐星被摄影师推着往江望舟身边靠，整个人僵硬得像机器人。她的手在空中悬了半秒，才慢吞吞搭在江望舟肩膀上。
江望舟也不自然，往常说得轻佻，这会儿反而像个正人君子，双手贴着裤缝，眼神直视前方，连眼珠都不敢乱动。
“来，新郎搂一下新娘的腰，靠近点，对……对，再近一点。”
徐星瞪他：“你别乱来啊。”
“我这是在配合工作。”江望舟小声说，手贴上她的腰时，像在执行什么高难度任务，指尖紧绷着。
“你别给我用手肘顶我。”徐星又嗔又羞地瞪他一眼。
“你站太近了，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尴尬？”
“行了行了，再来个眼神互动，新娘看新郎，新郎看新娘，好，感情到位，来……深情对视。”
两人头缓缓转过去，眼神一接上，空气瞬间凝固了。
江望舟看着她的眼睛，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徐星也紧张得不敢眨眼，耳朵发烫：“你干嘛看我？”
“摄影师让的啊！”江望舟低声，“你别凶我。”
“我哪有……”
“好好好，接下来——准备亲一张！”
“啊？！”两人同时叫出声。
摄影师笑眯眯：“来嘛，这种照片才有纪念意义啊。不是你们结婚吗？留个吻照，将来好传给孙子孙女看。”
“我们才不要让孙子孙女看到这个！”徐星涨红了脸，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那借位亲吧，嘴巴靠近就好，别真亲。”摄影师很懂气氛，“来，脸靠近一点点……再一点……”
两人慢慢靠近。
“别动啊，我嘴巴应该是冲着你右脸来的吧？”江望舟低声，“我怕撞你牙。”
“你才撞牙，你闭嘴别说话。”
“那你闭气，嘴巴不要张太开。”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借位？”徐星死死盯着他。
她刚要反驳，结果江望舟忽然一歪头，唇不小心蹭上了她的。
不是重吻，只是轻轻一碰，像是羽毛擦过，又像误入的一阵风。
两人齐齐一僵。
徐星睁大眼，呼吸瞬间乱了。江望舟也愣住，眨了眨眼，仿佛刚才那一下是幻觉。
然后，两人同时弹开了。
“你……你不是说借位吗？！”徐星气得跺脚，脸红成番茄。
“我也不想的！”江望舟连忙举手自证清白，“我当时方向感失控，你一转头，我就、就……”
“你别说了！”徐星捂着脸，“摄影师在看我们呢！”
“行行行，我不说。”他低头咳了一声，“反正……拍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闭嘴！”徐星耳根发红，气急败坏地捶了他一下。
摄影师在一旁看着笑得直乐：“你俩拍得挺自然嘛，真不像是第一次亲嘴。”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好好好，不是，我懂，我懂。”摄影师摆摆手，语气贼兮兮，“反正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继续继续，下一组动作，来，新娘坐新郎腿上——”
“啊？？？”
“别啊！！！我们能拍站着的吗？！”
“坐腿上？”徐星瞳孔地震，裙摆差点原地炸裂，“你是在拍偶像剧吗？”
江望舟也震惊了，脸上浮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哥腿细，不抗坐。”
“腿细你还敢说得这么骄傲？”
“那你想我说腿粗？”
摄影师还在旁边拍手：“别废话啦，新娘你裙摆那么大，坐着也看不出什么的，主要是画面温馨，有层次。”
徐星迟疑了三秒，看了眼江望舟那双瘦长的腿，心里一万个拒绝。但她低头看看自己这身隆重得像皇室礼服的婚纱，也意识到再拒绝，可能这张图就得永远P合成。
她狠狠一咬牙：“我坐了，你要是喊一声‘压死我了’，我就当场让你真死。”
江望舟打了个OK的手势：“放心，我忍得住。”
说完他坐到布景的白色长椅上，两条腿规规矩矩地伸直，活像个等着接受命运的小白菜。
徐星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裙摆，一点点挪过去，动作比幼儿园小朋友坐板凳还羞涩。
她刚坐稳，一只手扶住他肩膀，生怕自己压塌他骨头，江望舟却忽然呼吸一紧。
“你是不是穿了金属内衬？”
“你是不是骨头里有气球？”
“你坐前能提醒我一下吗？”
“你不是说你忍得住？”
“我说的是心跳，不是骨盆。”
“……”
摄影师按快门按得飞起：“哎呀，不错不错，男方疼得很有爱，女方坐得很克制，画面非常真实。”
徐星脸快炸了：“我现在能换成抱肩膀站着的姿势吗？”
“不行！下一组动作，新郎把头靠在新娘肩膀上，再来个从下往上看的角度。”
“你开玩笑的吧？”江望舟直接抬头瞪他，“你知道这样拍出来我像什么吗？像个被驯服的小狗。”
“你本来就挺像。”徐星幽幽地说。
江望舟扭头就怼：“你别以为亲过一次就能随便羞辱我。”
“你借位失败也好意思提？”
“我这是牺牲色相成全艺术。”
“艺术不需要你的嘴。”
“那你嘴巴干嘛张着？”
“我……”徐星气得耳朵发红，刚想骂他，摄影师已经笑着拦了上来：“哎哎哎，不错不错，就这个状态——新娘瞪着新郎，新郎委屈点，再假装要亲一下她，来，再凑近点——好！卡得很自然！”
两人瞬间石化。
“他让你亲啊？！”徐星转头就拍了他一下。
“他让我假装亲！”江望舟很无辜，“我还没碰到！”
“你不许每张都‘假装亲’一次！”
“那我总得练习一下，以后结婚亲嘴也得靠我扛戏份。”
“你现在扛的是生死。”
“……明白了，闭嘴拍照。”
两人接下来的十几组动作都带着“随时准备反击”的姿态，动作机械，表情小心，尤其是徐星，一旦摄影师说“靠近点”，她就本能往后缩，搞得拍出来的照片像是“新娘被迫营业”。
摄影师忍无可忍：“你们不是说已经领证了吗？你们这表现，像极了相亲第二天被逼拍婚纱照的陌生人。”
江望舟也苦：“你让我们一个假情侣演真夫妻，你让我们怎么演？”
摄影师叹口气，走过来拍拍两人肩膀：“把你们刚刚不小心亲上的状态找回来，拍那张的时候你俩多自然啊。”
徐星瞬间原地红透：“那是、那是意外！”
“可你们亲得有火花啊。”摄影师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抓住那个感觉，好不好？”
徐星羞到抠地三尺，江望舟却勾了勾唇角：“火花有点多，还烧得挺旺。”
她一拳砸过去：“你闭嘴！”
“拍照呢，不要动手！”摄影师赶紧制止，“你再打人，新郎就得P成全息影像了。”
后半场照总算拍完。
两人站在拍摄区边脱道具，摄影师在一边翻看照片：“哎，你们这组挺不错啊，虽然表情多是忍耐和躲避……但氛围感有了，特别是亲上的那张，真情流露。”
徐星一听就炸了：“删掉！那不是安排的动作！”
“就是因为不是安排的才自然。”
江望舟凑过来看，低头一看照片，忽然笑了一下。
“照片不错。”他说，语气淡淡的，眼神却落在徐星脸上。
她咬着唇，小声说：“那你……回头不要发朋友圈。”
“那我发微博？”
“江望舟！！”
“行行行，不发。”他笑着举手，“我就自己留着，收藏。”
“你别留啊，那多尴尬……”
“有啥尴尬的。”他看着她，眼里有一点藏不住的情绪，“这是你第一次穿婚纱的样子，我怎么舍得不记住。”
徐星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快了两拍。
她偏过头，不敢看他。
气氛突然静了一瞬，又被江望舟一本正经地打破：
“不过说真的，下次真结婚那天，别穿得这么蓬，我怕走路绊倒。”
“你以为你还能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