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天，天气特别好，太阳不晒，风也不大。草地上的白玫瑰开得正盛，一眼望过去，像铺了一地的云。干净、柔软，看着就让人心里亮堂。
徐星坐在化妆间里，穿着那套提前选好的婚纱。礼服设计得很素净，不浮夸，不张扬，像她本人一样，安安静静的。她盯着镜子，竟有些出神——这张脸，她太熟了，可今天的自己，是别人的新娘了。
“准备好了？”工作人员敲门提醒。
她回神，轻轻应了一声：“走吧。”
草坪那头，江望舟穿着黑色西装站在拱门下。平时吊儿郎当惯了，突然正经起来，那股禁欲感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一直盯着那头，像是屏住了气。
音乐响了。
徐星牵着她奶奶的手，缓缓走来。奶奶今天红光满面，穿着一身暗红旗袍，精神头十足，看着像年轻了十岁。
而第一排，江望舟的爸妈也坐在那里。江太太一边拿手机狂拍，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用力抓着江爸爸的胳膊，小声念叨：“儿子居然真结婚了，我还以为他能拖到四十。”
江爸爸点头，眼圈也微红：“挺好，媳妇儿也好，看着就踏实。”
“这姑娘太招人喜欢了，你看那气质，那礼服一穿，跟仙女似的。幸好是咱儿子先下手为强。”
“嗯，咱儿子有眼光。”
而他们旁边，江衍之站得笔挺，西装笔挺，神情却不太对。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正走来的徐星，唇角淡淡勾着，看不出喜怒。
等徐星走到拱门前，奶奶把她的手放进江望舟手里，笑着拍了拍两人手背：“以后啊，互相照顾着点。”
江望舟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会的。”
主持人开始带流程，仪式按部就班。交换戒指、念誓词，台下掌声一次比一次热烈。
而当司仪说出那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徐星突然拉过话筒，笑着说：“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一环节先省了，留点空间，回家慢慢亲。”
全场先是一愣，然后笑翻了天。
江太太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呀，这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江爸爸也笑：“有意思，咱儿子碰上对手了。”
江衍之看着那一幕，目光停在徐星脸上，眼底像是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他轻轻捏着酒杯，垂眼喝了一口，没说话。
江望舟也被逗笑了，低头看着徐星，眼底全是温柔。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像是在默许她的“赖账”。
徐星奶奶坐在第一排，眼圈早就红了，拄着拐杖一边擦眼泪一边笑：“这就好……这就好。”
婚礼结束，宾客们轮番来敬酒，场面热闹得很。江望舟爸妈也被拽着拍合影，江太太挨着徐星站，忍不住一次次回头看她：“你今天真的太漂亮了！以后可得常来家里吃饭，别总跟这臭小子一起混着，他不会照顾人。”
徐星一脸懵：“啊……好。”
“还有啊，你以后要是他欺负你，告诉我，我揍他。”
江望舟：“……”
江爸爸把儿子拍了一巴掌：“听见没有？别惹你老婆哭。”
徐星偷笑，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江衍之站在几步外，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盯着他们合影那一幕。没笑，也没躲镜头。等徐星朝他看过来时，他只是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神情还是一贯的温和。
可等她移开视线，他才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自己掐出一道淡红的痕。
江望舟一直牵着徐星的手，哪怕只是坐着说话，也一直牵着。他也不说什么情话，就偶尔帮她挡酒，给她夹菜，动作不多，但细节里都是心思。
晚上散场后，徐星换下婚纱，坐在后台喝水。
江望舟走过来，弯腰看她：“不亲了？”
她看他一眼：“不是不亲，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亲。”
“那回家补？”他问得理所当然。
她抿着嘴笑了下，没回答，但耳朵悄悄红了。
江望舟没再逼她，转身去收拾东西。可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热乎乎的，像是刚喝完一口热汤那样。
这婚，结得挺好。
回婚房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车停进小区，江望舟先下车，转身替她开门，动作利落自然，像是早就习惯了。徐星提着婚纱的裙摆下车，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累死我了。”
“谁让你今天走那么慢，拽着你奶奶一小步一小步的。”他走在前头，刷了门禁，侧过身等她。
“我奶奶拽我，我敢走快？”徐星瞪了他一眼，“你行你去拽她看看。”
“那我得拎着她走。”江望舟咕哝。
徐星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一进屋，她就甩掉高跟鞋，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像只被人耗尽的猫，连婚纱都懒得脱。
江望舟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走过来居高临下看她：“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拒绝我，现在家里就我们俩了，亲不亲？”
徐星眼皮都懒得抬，声音懒洋洋的：“你想得美，滚。”
他挑眉：“我可是你老公。”
“假的老公。”她哼了一声，掀起裙摆，随手扔了个靠垫砸他，“别得寸进尺。”
“那不一样。”他顺手接住靠垫，丢回去，“刚才你奶奶都感动哭了，我总得负责到底吧？”
徐星坐起来，抱着靠垫瞪他：“你负责你个大头鬼。”
“那你说，亲不亲？”
“滚！”她又重复一遍，眼神凶巴巴的。
江望舟笑了，走过去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凶什么，我又不是没亲过。”
“江望舟！！！”她炸了，整个人弹起来要打他。
他躲开了，笑得像个欠揍的狐狸：“别跑，今天一定得补上。”
“你敢过来我今晚就睡沙发。”
他停了，一脸委屈：“结个婚还要被威胁。”
徐星叉着腰：“你不滚，我睡沙发。”
他举手投降，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眼神一挑：“那明天补？”
“……”
她扔了个靠垫过去，他笑着躲开，转身进了浴室。
客厅里只剩徐星一个人，她抱着靠垫坐回沙发上，心跳还没平下来，脸却已经悄悄红了。
他真是一天不欠收拾，就不舒服。
江望舟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一边擦一边喊她：“去洗个澡再睡，明天别起不来。”
沙发上没动静。
他走过去一看，徐星已经闭着眼睡着了，抱着靠垫，头歪在沙发扶手上，小腿还搭在一边，呼吸平稳得很。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轻轻把她鞋脱了，动作尽量轻一点，怕吵醒她。
然后，他弯腰把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她睡得太沉，头靠在他肩上都没睁眼，脸贴着他的脖子，呼吸暖暖的。
江望舟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真是累坏了。”
他把她放到床上，替她拉好被子，又把头发捋到她耳后，看她呼吸安稳后才站起身。
犹豫了几秒，他转身去了客厅，自己躺在沙发上，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天已经快亮了，他闭着眼，心里还惦记着她刚刚贴着他脖子的那一下，耳朵也跟着热了。
结婚第一晚，没占到便宜，还得让她占了他的床。
但他也没觉得亏，反而心里软软的，像是被什么轻轻盖住了。
回门那天，天晴得不行。
徐星穿了一件米白色小裙子，头发扎成低马尾，看起来清清爽爽的。江望舟倒是随意，一身衬衫牛仔裤，站在她旁边提着礼盒，像个上门送快递的帅哥。
两人刚到小区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哟，新婚夫妻啊，徐星，回来不先叫一声爸？”那人穿着件褪色的皮夹克，叼着根烟，一手叉腰，一手挡住他们的去路。
徐星脸色“唰”地一下沉下去，整个人都僵了。
“爸？”江望舟眯起眼，低头看向她，“你认他？”
徐星吸了口气，语气冷淡：“我爸，早十几年把我丢奶奶家不管的人，现在想起来我是他闺女了。”
男人把烟头弹了，踩了踩，“那不是过去的事嘛，咱也不翻旧账了。现在你嫁了人，是大事。”
“所以？”江望舟语气轻飘飘。
“所以你得给彩礼啊。”男人搓着手，一脸理所当然，“我好歹是她亲爸，连个彩礼都不给，说出去也不好听吧？”
江望舟没说话，慢条斯理把礼盒放下，转头看着徐星。
徐星眼圈有点红，但眼神硬邦邦的：“你要是为了钱来的，那你今天白来了。我结婚一分钱你都不配拿。”
“哎，这可不像话啊——”
“我奶奶把我拉扯大，是她给我买衣服上学供我读书，不是你。”徐星一字一句，“你要是还有点脸，现在就转身走。你不觉得自己开口要钱，挺丢人的么？”
男人脸色难看下来，冷哼一声：“你别忘了，我是你爸。”
江望舟冷笑了一声，走上前一步，挡在徐星面前：“徐星现在是我老婆。你想拿彩礼，行啊，咱走法院。我还正好把你当年抛弃未成年子女的事捎上。”
“你你你——”
“你是她爸，不是她债主。”江望舟嗓音低沉，带点寒气，“有脸来收钱，怎么没脸当年管她死活？”
男人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骂骂咧咧地走了。
徐星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手指死死捏着裙边。
江望舟侧过头看她，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肩：“你有我了，以后不会再有那种人蹦出来恶心你。”
徐星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憋住：“你怎么每次都那么会说话？”
“因为我要保护我老婆啊。”他轻轻揉了揉她脑袋，“我老婆才不欠别人半分钱。”
她吸了吸鼻子，抱住他：“江望舟，我真的很庆幸是你。”
他回抱她，贴着她耳边低声道：“那你说，这次我能不能补个结婚那天没亲上的吻？”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