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路灯昏暗,路边的小摊上却还是人声哄闹。
“老白,这案子真奇了,你这次必须帮我了”。遇到摆不平的悬案沈言还是喜欢和这个智商高的吓人的老朋友求救。
他还没见过白丞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他的大名了,除了他的出色断案手段外,同样出名的还有他不近人情,特立独行的性格。
不过人家只要能办事,管他什么特不特立独行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
他性格也固执,别的什么也不管只佩服能干事的人才,果然他在和白丞合作过一次之后彻底被折服了,费了牛劲才稍微挤进了白丞为数不多,或许一个也没有的朋友行列。
“你先说。”白丞长睫微敛,漫不经心的用热水烫了烫杯子,音色平静淡然,带着些倦怠。
“前俩天有人报案,我们警队去那密室里怎么查也查不出有人进来的痕迹,门都是反锁的,可偏偏受害者就是死那里了,害。”他眉心皱的死紧,没有烫杯子,发愁地倒了一杯酒水入喉,咂了咂嘴。
“窗户也看了吗”
“那肯定啊,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的,没有被强行破开的痕迹”他摇了摇头,数日熬夜给他眼袋上面又添了不浅的黑眼圈。
“要我看这调查到最后还是自杀,你说这年头警察真不好干,我年纪也大了,当时进案发现场的时候还摔了一跤,遭老罪咯”他心有余悸的捶了捶腿。
“怎么摔的”白丞凤眼轻抬,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一部分瞳孔,里面锐利却逼人。
“进去的时候没看路,被一摊不起眼的水滑了一跤,不过你放心,幸亏你叔敏捷扶住墙了”他不忘自夸,同时满脸欣慰“不错,有段日子不见还学会关心人了”
白丞见状眉头一跳,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奈轻按了上去,指尖有些发白。
见空气沉默,沈言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了,脑袋转的也快,立马反应过来,一拍额头“靠,还得是你啊,这丫的是用冰做成的钥匙啊,不和你说了啊我要回去继续熬夜了”
他连忙起身,拿起身后的衣服就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说“大侦探,许队说他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找机会别忘了给他回一个啊。”
布满青筋的白皙手指放下了压根就没碰过的酒杯,杯里的清酒随着震颤晃荡出轻微的响声,泛起淡淡涟漪。
白丞回到家后已经是凌晨,他脸上最后一丝表情也没有了,脸上是独处时特有的冷漠神色。
放水,洗澡,洗漱。
每一步他都做过成千上万遍了,可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每次花费的时间都精确到了秒的相同,像个严格按照指令行动的机器人一般。
精密,理智,从不出差错。
早上六点,他准时睁开了眼,洗漱完毕后驱车到达了警局。
“白大侦探,总算等到你了。”许队穿着合体的警服,面色威严,眉心中间夹着一道深沈的沟壑。
白丞伸出手回握,轻轻颔首后就进入正题“法医报告给我看看”
他向来这么直接,但也因为自己出众的能力,警局的人有求于他,也不敢把不满的话闹到面前来。
不过就算当面指着鼻子骂他,他也并不会放在心上,顶多皱着眉不满的说一句“好吵。”
“是这个”沈队没有任何停顿,显然已经习惯了白丞这样坦率的性格,从桌上堆积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个。
伤口有特写,是一截带着些许细细青色脉络的脖颈,纤细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上面赫然是一截青紫到吓人的手指痕迹。
白丞心脏莫名的一跳,他垂下眼睫,压抑着自己内心看到这骇人伤口时不知名的情绪。
“颈前区见3处类圆形表皮剥脱(直径0.5cm),伴皮下软组织挫伤,符合拇指压迫所致”他轻声念着上面的核心尸检发现,理智的思考着加害人的线索。
“没有挣扎痕迹吗”他终于发现自己手上的这份文件薄的不合常理。
沈队对着他摇了摇头,凑过来指了指被害人颈部淤青的模糊边界“应该是熟人作案,凶手掐着她的手部有颤抖痕迹”
白丞莫名喉咙有些僵硬,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进去“她有同居人吗”
“有,她结婚了。”
“那她丈夫呢”他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下意识的抬起指尖抚上了脖颈上那狭小的,没被青色侵蚀的白皙皮肤。
“这就是关键了,通过比对指纹,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是她丈夫林寒,可他丈夫到现在还没找到。”
“被害人资料给我一份。”他听见自己说。
...
白丞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事情好像从他看到那截骇人的细白脖颈开始就不对劲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看到那张照片后莫名一滞的呼吸,连带着拿着资料的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将洁白纸页边角捏出了细小的褶皱。
他向来挺直的肩膀微微有些丧气的垮了下去,布满青筋的手掌抚上了额头。
“安渺...”他低下头恍惚的低低轻喃着褐色档案袋上的名字。
正是午时,偏僻的便利店里人不算多,但也有轻松的笑语声,在这样温暖舒适环境下,望着眼前资料袋的白丞却隐隐觉得不安,彷佛那小小的一张张纸张是什么浑水猛兽一般,打开就会释放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东西,彻底粉碎他平静的生活。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觉得自己神神叨叨的,犹豫不决可不是他的作风。
指尖翻飞,他还是解开了圆形固定纽上的细绳,里面保存的东西被拿出来摊在了桌子上。
他低垂着眼睫看去,入目便是一张令他心神一颤的脸庞。
照片里的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漆黑的长发和莹白透亮的皮肤让她看起来颇有冲击力,而她的眼神却是温柔的,包容的,充满笑意的盯着镜头。
温和的眼神透过了镜头,穿越时间,甚至是生死,和此时坐在便利店,僵直了身体的白丞毫不掩饰的相交。
片刻后回神的白丞下意识的移开和她对视的目光,竟觉得自己以前想错了,并非只有攻击力的眼神才可以让一个人汗毛竖起,全身僵直。
温柔不代表没有力量,相反甚至比仇恨更能让人心悸。
否则怎么能让破了无数骇人听闻案子,却从不会动容的自己在仅仅与她照片视线相交时就感受到了几乎能将他淹没的浪潮呢?
他继续看向报告,冷静的想从她生平事迹里找到一些破案的线索。
安渺,女,23岁。
他一顿,视线下意识的像是磁铁一样吸到了她脸上,不自觉的抬起手指遮住她那只直冲冲往自己心里撞的笑意眼神。
被遮住上半张脸的人对他的杀伤力小了许多,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她那微勾的红润嘴唇出神。
才23啊...
报告很详细,但关于她的生平事迹却少的可怜。
不同于她看起来就经常引发很多事端的勾人脸庞,她的生平却简单的过分。
适当年纪入学,合适年纪毕业。成绩优异档案没有污点。
作业按时交,每个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称他们没教过那么懂事听话的学生。
因为那张脸,上学期间自然有不少人像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可她却只是忙着学习,一个也没搭理。
可偏偏这样一个符合所有人期待,乖巧的不行的女生,在毕业之后,没有多久就和一个男人结了婚。
这部分很详细,连他和丈夫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结婚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显然警方已经将重点突破口转移到了她失踪的丈夫身上。
她应当是很爱他的,资料上说二人是一见钟情的,在学生时期从不曾动过一点心的女人一遇见他就沉沦在了爱河里。
他莫名心情有些烦躁,翻过一页看到了她丈夫的信息。
出乎他意料的,那是一个没什么记忆点的男人,放在人群里马上就会被淹没的大众面孔。
虽然不丑陋,却也和与他相隔薄薄一层纸张的漂亮到耀眼的面孔毫不匹配。
他一目十行,资料上的男人的经历和他的面孔一样泯然众人,学生时期没有男生常有的任何打架斗殴事件,老老实实毕业后就进入了一份稳定的国企工作,这样的经历华国能找到几千万人。
他不可置信的继续往后翻了翻,想找出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就调查显示,他连性格都是能避让就避让,不易与别人起冲突的类型。
他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又重新回到了椅背。
脑袋里塞满了柔软的像云一样的棉花,不重,却能让他连思考都费劲。
他费力把棉花团吧团吧缩小了体积,可却驱散不了它们,他只能这样任由他们在自己脑子里不停变换形状。
他闭了闭眼,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洒下层层叠叠的黑影,他倏然突兀的笑了一下,因为密密麻麻的棉花终于都组成了一个可见的形状。
——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