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横这丫头手脚利落,之前答应的给扶绫做衣服的事情,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完成了。
粉色罗裙穿上身,扶绫对着镜子转了两圈。
尺码还是按照年前量好的做的,她过年吃得太多,长胖了些,腰掐的有点紧。
扶绫又换了另一身。
这身轻便些,是特意做的窄袖款,方便她日常练武。按照扶绫的要求,袖口还绣了桂花。
秋横手上拿着尺,问:“姑娘,这腰身可要改改?”
“不改,过段时间我肯定就瘦下来了。”
扶绫对着铜镜研究着衣裳的细节,“下摆似乎有些太空了,要不再绣点什么上去?”
“姑娘想要什么图案?”
“就还要桂花吧,跟袖子上的一样,绣线的颜色再稍稍浅一些。”
秋横点头应下,“那一会奴婢出去买些绣线。”
秋横才踏出段家大门,就见门房正拦着一个妇人。
她在一旁听了一会,似乎是这妇人想请扶绫到自己家去看病,饶是门房千说万说,表示扶绫姑娘近日不出诊她也不听。
见此情状,秋横猜想这妇人的家人莫不是什么棘手的毛病,所以才如此胡搅蛮缠也不愿离开。
她走上前,对着那妇人问道:“你家人生的什么病?”
妇人摇摇头,只说不知道。“请了好几位大夫来看,都没瞧出个什么来,这才死皮赖脸的想请扶绫姑娘去给我那官人看看。”
好几个大夫都弄不明白的病,那应该算是疑难杂症吧?
她想,疑难杂症的话,扶绫应该是愿意接诊的。
秋横自作主张,让门房去南院通传一声,将这情况告知扶绫,看她愿不愿意出门看诊。
果不其然,扶绫听了此事之后顿时来了兴趣,直接就收拾收拾家伙事儿出门了。
跨过门槛,扶绫神色一变,笑意陡然凝结,露出严肃的表情。
身侧的门房瞧见她这样子,不禁感叹扶绫姑娘变脸速度真快,直接就由春入秋了。
秋横与那妇人朝着扶绫走过去,“扶绫姑娘,这位就是……”
扶绫点点头,正经地说:“我都知道了,走吧。”
秋横“哦”了一声,看着妇人领着扶绫朝自己家走。扶绫还回过头招呼秋横,叫她别买错绣线的颜色。
走到无人的小巷口,妇人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扶绫拽着眼前的女子,急切问道:“师父,你怎么也来了临江?”
眼前人正是扶绫的师父,却并非是宋蕴。
此女子乃是前明谷圣女林浅,是教扶绫学医的师父,而宋蕴,虽然也会医术,却远远不及林浅分毫。
其实,扶绫一共有两个师父,一个主教医术,一个主教武功。但是,对外就只说扶绫就宋蕴这一个师父,林浅只是她们在旅途中认识的朋友。
就连鹤至韵和闻不予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林浅和他们碰过几次面,回回都用的是不一样的人皮面具。
只因前明谷以医闻名,一向远离纷争,除开求医问道之人以外,一律不予理会。
而林浅却在同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暗中帮助沧浪阁搜集消息,筹谋着如何报仇雪恨。
“宋师妹失踪了。”林浅眉心微蹙,满面愁容。“年前她还给我来了一封信,现如今音讯全无。”
玉厌手上有沧浪剑谱残本的消息她们几年前就知道了,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他手上的剑谱尽数夺回。
等到时机到了,玉厌已经竭尽全力将他能收集到的沧浪剑谱尽数收入囊中。
彼时前明谷大祭在即,身为圣女的林浅必须回去一趟,而清溪村有个身染重疾的病人得要扶绫救治。
于是,宋蕴只能孤身一人前往衡川去找玉厌,先看住他的动向,再与扶绫和林浅汇合,一同抢回剑谱。
哪成想宋蕴前脚刚离开不到一天,林浅和扶绫就救下了段宗繁。
再后来,段宗繁遭人追杀,凶手屠村,连带着扶绫要救的病人都被一刀砍死。
二人看着尸横遍野的村子,只能奋力杀敌。
原以为这些人都是段宗繁招惹来的,哪成想越打越不对劲。
黑衣人在打斗过程中刻意隐藏,一招一式尽是泛泛之术。
林浅和扶绫合力一击,其中一个黑衣人情急之下竟使出了一招不伦不类的横流剑法。
二人明白过来,追杀到清溪村的人马一共两波,一波是冲着段宗繁来的,而另一波则是冲着她们来的。
黑衣人屠村之行实在可恨,不能再叫他们继续,林浅引开这波人马,叫扶绫赶快回村看看还有哪些人能救下的。
至此,便有了后来扶绫到段家躲难一事,而林浅则借机回了趟前明谷。
回到前明谷后,林浅和宋蕴一直保持着通信,玉厌莫名失踪,宋蕴一直在追查他的消息,可追查着,追查着,她自己也失去了下落。
当时林浅走得急,只说叫扶绫将祸水东引,叫追杀她们的人找到段家头上好了。随后,等待时机,同她汇合。
扶绫来了段家后活像个无头苍蝇,走一步看一步的过程中简直是谎话连篇,现如今她自己都快忘了跟段家人说过些什么了。
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概和林浅讲了讲,“师父,咱们后面该怎么办?”
“明日,我启程去找宋师妹,你暂时留在段家等我的消息。”林浅拽着扶绫的手,“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挑明,咱们一明一暗,相互配合,随机应变。
“切记,盟约既成,还需细心维护。段家二公子的病你多上上心。”
扶绫点点头,跟着林浅回了她的住处。
一间小屋,柴扉轻掩。屋内陈设寥寥,里头就只有桌子和床。
扶绫见环境如此简陋,就想着等会回了段家拿点钱给林浅。
林浅摇了摇头,从袖子里,鞋子里,怀里掏出许多银票,顺带着疑惑地问扶绫:“你启程来临江没带钱吗?我回清溪村取钱时竟分文不少。”
扶绫面上扯出一个笑容,僵硬地点点头。
她都把地整了一遍了,也没找到这些钱藏在哪。大树根都刨出来了,一张银票都没发现。
林浅回了一趟前明谷,带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先前扶绫曾书信一封向她求了一株天玄稞,这次林浅特意带了些能配合着天玄稞一起使用的药物,其中不少是前明谷特产,外头没几个人知道的。
扶绫看着林浅一样一样将东西往外拿,师父这一路扛过来也是不容易。
二人将东西分分,各取所需,随后扶绫就回去了。
她手上抱着一堆东西回去,免不了要被盘问一番,因为此时还不能暴露林浅的身份,于是秋横问起来的时候她就说是闻不予送的。
反正闻不予是有钱人,她从他那里拿点东西也很正常。
秋横又问扶绫今日看诊情况如何。
扶绫佯装愠怒,只说那妇人关心则乱,小毛病吹得比天大。
然后气哄哄的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两相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除非是人抬到家门口了,不然谁来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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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秋横去了静读轩汇报扶绫今天一天的动向。
段家三子一女都在。
段悯之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让秋横盯着扶绫。
段聿之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用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这是被收买了?”
“所谓的盟约,不过只是口头约定。纵然有着盟约在身,却也不能全然交付真心。唯有不断互探虚实,才能在变局中谋生。”段聿之语气极缓,柔声向她解释道。
他垂眸望着这个天真的妹妹,轻轻叹了口气,“悯儿,好好学学。”
段悯之撅着嘴巴,玩着腰间挂着的坠子。她问:“那大哥探出什么了?”
话音刚落,段景之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道:“悯儿,你怎么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你懂?”段悯之有些不解。
“那妇人定是沧浪阁的人,此程来段家应该是给扶绫送消息。”段星之把玩着手上的木刻,“她带回来的东西也是沧浪阁送来的。”
话说了一半,木刻被段悯之夺去,少女朝着他扮鬼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为什么沧浪阁的人不直接上门呢?”
“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了。”段星之用食指指着她,另一只手作势要抢,威胁着说道:“皮痒了是吧?还给我。”
“只要确定沧浪阁是友非敌就行,查这么清楚作甚。”段聿之懒得理正在小打小闹的那两个人,自己站在桌前画画。
片刻后,笔落。段聿之轻轻将画提起,轻启薄唇,朝着未干的墨迹轻轻吹了口气。
他似乎对这幅画十分满意,让一旁的丫鬟去裱起来挂在房中。
其余三人一块凑过来看,画的是狸奴卧晴光。
段悯之把长廊上晒太阳的猫抱过来,举着猫爪子问:“大哥,这幅画送给我呗。”
她也不等段聿之回答,就直接让云怜把画卷起来带回去了。
末了还戳戳猫咪圆鼓鼓的肚子,“段胖圆,你喜不喜欢大哥的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