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绫被外头的敲得震天响的鼓声吵醒。
就算她将头埋在被子里，鼓声还是会从那一点缝隙里钻进来，然后拱进她的耳朵里。
她噌的一下坐起来，摔了下枕头。
后颈传来一阵撕扯感，肌肉绷得像弦。
“嘶。”
扶绫摸着脖子，脸比锅底还黑。
像她这样武艺高强的高手，也会被落枕所困扰。
扶绫将手伸到脑后，按着风池穴。
像她这样医术高超的大夫，也只能缓解一下落枕的疼痛。
扶绫端着自己那不能转动的脖子来到闻不予房里，顺道敲了两下吉音的门。
闻不予早就起了，这时候正在练字。
扶绫要了份早饭，犹豫着要不要给吉音也点一份。
“他一早就出去了。”
闻不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还点了点头。
扶绫挥挥手，叫小二出去。
她端着碗，站在窗边看向司家的擂台。
三个擂台，刀枪棍棒一应俱全。
只可惜没看见什么有潜力的好苗子。
司淳一站在阁楼上，朝着扶绫挥挥手，做着夸张的动作邀请她一会来延光阁。
扶绫嗦了下筷子，挥挥右手。
司淳一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回应自己的问候，还是拒绝自己的邀请。
吉音回来了。
扶绫指了下屋内，关上窗子，坐到了桌子前。
桌上放着些东西，扶绫看了看，一些望州特产和吃食。
扶绫问：“你这是去哪玩了？”
吉音翻翻找找，找出来一个自己想吃的东西。
他说：“打听消息啊。街上的小贩消息最为灵通。”
扶绫挑了挑眉，在这堆东西里挑挑拣拣。
吉音看她这反应，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以前打听消息就光问？”
扶绫转了下眼珠，看向吉音，“不然呢？”
吉音看着扶绫笔直笔直的站姿，“你落枕了？”
“嗯。”
扶绫将几样东西拿到自己这边，“买这么多，这些给我了啊。”
她继续吃着饭，问闻不予要不要也来挑几样。
吉音花了钱，却没能从街边的小商贩那里听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
总的来说，还不如段悯之给的消息有用。
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回来的路上，他碰见了一群人。
他们带着武器，穿着平凡，行色匆匆。
明显不是本地人。
吉音装作买东西的样子靠近了那正在问路的人。
这时候来望州的，会武的人，大多都是为了来参加去加的比武招亲大会的。
可这群人却不是。
扶绫问：“他们要去哪？”
“不知道。”
那群人手上拿着一副图，上头画的是一个村庄。
看着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
吉音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墨将脑海里的图画了下来。
闻不予看完画后沉默不语。
扶绫抿唇，转动了自己脖子，挪开了视线。
这画工……
世间少有。
吉音拿着那张被玷污了的纸，问：“一会咱们出去打听打听，这是个什么地方。”
扶绫摆摆手，“不用，不关心。”
就这画拿出去让人辨认，谁认出来了，她给一千两。
画的这么丑，真是没眼看。
吉音说：“我是不是没告诉你们那群人是紫婓观的弟子，里头好像还有几个盘龙教的。”
扶绫又开始揉风池穴，“没说啊。”
吉音追问：“他们肯定在找小舟客，你就不关心吗？”
“他们……哎呀！”
扶绫一边揉着风池穴，一边将自己落枕的事情忘在了风池穴。
她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正忙活着呢，暂时用不到我。”
扶绫对着门外喊了声，叫来了店小二，让他送点热水过来。
她说：“不过这小舟客还挺能折腾的，大老远从滦州逃到望州。”
闻不予问道：“这村子和小舟客有什么关系？”
吉音摇摇头，“所以我才好奇啊。难不成他下一个目标就在这个村子里？”
他将自己的画举起来，展示在闻不予眼前。
闻不予难得看见一个画画比扶绫还难看数百倍的，直接闭上了眼睛。
“那他还挺有闲趣，留点线索折腾那两家的弟子。”
扶绫在热敷脖子，“可他不是专杀江湖人士吗？谁会没事跑到一个小村子里？”
-
延光阁里。
相较于第一天，今日来看比武招亲的司家人明显少了一半。
司家的几位小姐拿着名单，站在楼上一个个比对着，看那些选手的长相。
瞧到个好看的便要将名字圈上，特别关注着。
司淳一倚在榻上，手上抓了把花生米。
几个妹妹兴致不减，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那些人的长相。
“大小姐，扶绫姑娘说一会过来。”
屋外进来一个丫鬟，是司淳一刚刚派过去请扶绫的人。
她点点头，挥手让她退下。
今天仍有青阳宗的人要参赛，身为师兄的柳成煦自然要来现场照看照看师弟。
扶绫站在场边和柳成煦闲聊，听他夸自己武功大有进步。
柳成煦这人特别会说话，扶绫听着他那些赞美之词十分受用，顺道也夸夸场上青阳宗的那个小子。
柳成煦往擂台上看了看，少年长枪一舞，将对手打的连连后退。
他满意地说：“子韫的枪法确实大有进益。想来这一番历练之后，他定能有所感悟。”
合着是把司家的比武招亲用来给弟子积累战斗经验了，难怪青阳宗乌泱泱的来这么多人。
“昨日和父亲提到你，他还说想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邀你来青阳宗玩。”
扶绫想了想，青阳宗这几年发展得这么好，肯定不是以前那种穷山头了，去玩玩也不错。
“那过两天我就去青阳宗拜访，正好能去看看柳师叔身体如何。”
说着话的功夫呢，有人认出了扶绫，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此人正是昨日给扶绫让了个位置的那名壮汉。
他说扶绫人不可貌相，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个高手，还想问扶绫什么时候能指点指点她。
扶绫最喜欢这种有礼貌还捧着她的人，随口就应下了，说是等什么时候有空和他过过招。
这一说不要紧，旁边青阳宗的弟子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柳成煦无奈地笑笑，回身安抚着自家师弟们。
司淳一就又派人来请了。
扶绫和柳成煦随意聊了两句就上了楼。
司家待客倒是周到，司淳一准备了不少扶绫和闻不予爱吃的东西。
扶绫正好奇司淳一是怎么知道的，她自己就说出来了。
“问的店小二。”
只需要知道他们这几顿点了些什么就能知道他们的喜好了。
司淳一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酥酪，“你跟柳成煦关系很好？”
扶绫点点头。
她还等着司淳一继续往下问，想听听她和柳成煦的八卦，没想到这个司淳一之后竟一语不发地看起了比武。
真是吊人胃口。
一轮比试结束，青阳宗的弟子全部都比完了。
只有三个人被淘汰，其余的全部晋级到下一轮。
身为后起之秀，青阳宗算是司家一个不错的选择。
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柳成煦于司淳一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扶绫最不喜欢那种富小姐配穷书生，美娇娘与拙荆郎的故事。
至于司淳一为什么宁愿比武招亲招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和柳成煦先定下亲事相处看看的原因，扶绫很是好奇。
扶绫忍不住问：“你讨厌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柳成煦。
司淳一回过头，蹙眉看她，“段悯之说过你与她志趣相投，果真如此。”
上回段悯之来信时还特意问了这个问题。
“我根本就不想成亲。”
原来是这样，那她懂了。
扶绫不再追问，认真看起了比武。
三个擂台打来打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扶绫早上没睡饱，眨眼的功夫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司淳一挥挥手，招来两个丫鬟想让她们将扶绫扶到隔壁房间去休息。
闻不予抬手拒绝，说道：“你一碰她她就醒了。”
司淳一往楼下扫了两眼，确实无趣到让人想睡觉。
扶绫就这样一直睡，睡到了午膳端上桌。
她摸着脖子，揉揉眼睛，开始吃饭。
吉音比较倒霉，桌上的菜撤了，他来了。
他在外头打听了一圈紫婓观、盘龙教等人的行踪，最后一路跟到了青阳宗去。
扶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来这个青阳宗还真得去一趟。
司家的小姐们午后大多都有安排，人一下子少了一半。
看司家的安排，第一轮得比五天。
扶绫不禁咂舌。
幸好她家办这比武招亲之时有所限制，规模再大点就能叫武林大会了。
司淳一听完后笑了笑，“确实。像青阳宗那样，打着送弟子来历练的人不少。真想娶我的人反倒是寥寥无几。”
“话本子里，这时候一般会出现一个无心此事，却最终夺魁，抱得美人归的人。”
扶绫摸着下巴，问：“你觉得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司淳一哑然失笑，走到柜子边拿出一本话本。
“别打趣我了。我还不知这事要如何收场呢。”
她将话本扔进扶绫怀里，“早知你爱看话本，特意命人买了最新刊行的话本，据说这本在书坊里卖的极好。”
扶绫大喜，连忙翻开书页瞧瞧里头的内容。
她感叹道：“司小姐当真是贴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