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去一趟霭留居的功夫,扶绫正巧错过了两波来送礼的人。
琢思罗刹命人送了三样东西过来,一筒箭,一块令牌以及南疆寻来的奇珍之草。
这箭和昨夜她送的弓是配套的,料子不凡,难怪她没带出去。估摸着一开始就没想把弓送给扶绫,只是看事情难办,所以才花钱解决而已。
那块令牌上刻着琢思二字,意味着扶绫若是遇事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拿着这块令牌上门。
很可惜,这礼物没送到扶绫心上。
单单琢思罗刹一个人的不够啊。
况且琢思罗刹本人对扶绫的态度尚不明确,单一块令牌可不能保证她真的会答应扶绫的请求。毕竟宋蕴可碰到过好几回翻脸不认人,乃至当场毁掉信物的事情。
世上从无金石不渝的誓言,牢不可破的联盟,像这种虚无缥缈的许诺扶绫从来都不信。
唯有这最后一样还算合她心意。这味草药本就难寻,品相又这么好,想来琢思在这物上花了不少心思,此番送给她算是忍痛割爱了。
“至宝?”扶绫看着眼前的三样东西,琢磨了好久也没想明白琢思罗刹所说的至宝是指哪一样。
凌落送过来的东西就比较简单了。
两个匣子一打开,那璀璨的光芒差点灼伤扶绫的眼睛,看着里头熠熠生辉的黄金与宝石,扶绫不禁笑出了声。
凌落这人虽不讨喜,在送礼这一项上却十分上道,送的都是实在货。
这宝石像是刚开采出来,未经雕琢。扶绫准备让段悯之帮忙看看,画个图样,弄个镯子项链什么的。
吉音趴在窗台上朝屋里看,“送了什么宝贝来?把你乐成这样!”
扶绫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跟他显摆了下。“你老人家怎么有空出来溜达了?不学手艺了?”
吉音掂量了下手上的金元宝,“学啊。人会累嘛!昨天打了一架,今天还不能休息休息了?”
扶绫把东西收了起来,搬了个躺椅坐在小院里看段悯之练剑,吉音有样学样,在扶绫旁边坐下。
二人往着一坐,弄得段悯之压力倍增。
吉音时不时出言指正一下段悯之的动作,顺带同她讲讲打斗时的一些技巧,而扶绫则遮着眼眸,似乎在睡觉。
吉音手上摇着扇子,说道:“段小姐这个学生每日勤奋刻苦,只可惜你摊上的这个教习是个懒散的,整日睡大觉。”
扶绫不乐意了,坐起来反驳道:“我哪里懒散?我小时候都是三更睡五更起,人拆成好几份用!一份读书、一份学医、一份练武,还得学做饭、女红之类的活计。”她歪着嘴巴,“小时候睡少了,长大了还不能睡?”
她又躺了下去:“这不是还有你吗?”
吉音撇撇嘴。
扶绫朝段悯之招招手,将她喊了过来。段悯之问她可是自己有什么地方练错了,扶绫摇了摇头,说道:“你会女红吗?午间跟我练练。”
段悯之刚想细问,忽又想起扶绫那件特意改制过的衣服。她一口答应下来,“好。”
段悯之在家时也学过女红,是段夫人亲自教的。
段夫人本家便是秋横曾推荐过的那家一件衣裳要三两银的霍记裁缝铺,在她成婚后霍记裁缝铺就有了段家这个固定的客人。
“霍家有女,名叫玉容,练得一手好女红,能制霞衣如天工。”段悯之骄傲地说道:“我娘未嫁时是临江城里手艺最好的成衣匠,以前还有不少不少大人物特意找我娘给他们做衣裳呢!”
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这件就是我娘做的。”
扶绫凑过去摸了两下,这做工确实值三两银。
扶绫将准备好的布料递给她。用来练习的两块布,花样如出一辙。“那让我瞧瞧你的手艺吧。”
段悯之一边干着手上的活计,一边问道:“你的每件衣裳都会缝特殊的口袋吗?”
扶绫半躺在床上,答:“不是。我会武,若遇袭直接打就行,藏在身上的那些药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为的是出其不意。”
她坐起来看了看段悯之缝制的作品。她继承了母亲的手艺,女红相当不错,应该不用扶绫费心教。
扶绫解释道:“现在不太平,光教你武艺是肯定不够的,短时间内也练不出什么,只能把这些花活教给你。回家的路上要是遇到事情,也有些自保的手段。到时候我再送你个袖箭,上头淬点毒。”她问:“对了,袖箭你会用吗?”
段悯之点点头,“这个我会。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教教我。”
扶绫应下。她指着布上绣着的竹叶纹,“注意这里,你选的线和竹叶颜色有差。”
段悯之定睛看了看,十分微妙的差异。“你这眼睛还真是好用。”
“多谢夸奖。”扶绫说。
算算日子,段家的商队再过两天就能到望州,扶绫准备把段悯之送走之后启程。
文都离望州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半就能到。到了之后,扶绫准备祭拜一下师祖与师叔们,然后再打听打听消息。
皮先生拼死拼活也要和沧浪阁扯上关系,说不准能在文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这趟闻不予不打算同她一起去。青筠照才开业没多久,生意还不稳定。再者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扶绫显露出明显的敌意,她的安全问题不用太过担心。
扶绫也搞不懂着皮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弄得好像很看重她一样。
段悯之看着匣子里头的宝石,琢磨了一会之后问:“有没有可能,你其实是皮先生失散多年的女儿?”
扶绫两个眼珠子往上一转,向她展示了下自己的眼白。“你才是真的看话本看疯了。我师父见过我亲爹亲娘!她还带我远远瞧过一眼,跟我长得还挺像的。”
段悯之来了兴趣,“我还以为你双亲已逝……”她意识到这话不对,连忙补充道:“我确实是看话本看多了。这话本子里的大侠不都那么写嘛!身世凄惨,被师父收养!”
扶绫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顺道同她简单地讲了讲自己的身世。
扶绫小时候很羡慕闻不予有自己的家人。虽然宋蕴一直疼她,但那时候的宋蕴还沉湎在亲族逝去的悲痛中,再加上被四处追杀,她自顾不暇,自己对家人的思念尚且无法填补,哪来的功夫给扶绫提供亲情呢。
闻不予有奶娘带着,还有爷爷和亲娘会来看他,即使这爷爷和亲娘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好,也足够扶绫艳羡的了。
终于有一天,扶绫鼓起勇气去问了宋蕴。
“师父,我爹娘为什么不要我?”
小小的扶绫攥着袖子,低着头小声问道。
宋蕴很难回答。
又过了几年,扶绫长大了些,宋蕴带着她去找了她的亲生父母。
扶绫站在桥边看着那对夫妻带着一个比她小几岁的男孩逛街,好一幅和美景象。
扶绫和闻不予还真是难兄难妹。父母双亲皆在世,但这父母亲情却没享受过多少。
她不想再回忆这些事情,正准备反过来安慰想要安慰她的段悯之,吉音的大嗓门就适时地开始在院子里喊。
“吃饭了。”
扶绫说:“走吧。”
吃着饭呢,不好的消息就来了。
一共两封信,一封给闻不予,一封给吉音。
闻不予的那封是鹤至韵送的,让他去七绝殿和她们汇合。
闻不予蹙着眉,手上的信纸被他攥出褶皱。
“鹤大侠为何要给闻公子写信?”段悯之问道。
扶绫这才想起闻不予同鹤至韵的关系还瞒着段家人呢。
闻不予将信纸放回信封里,说:“她是我娘。”
除了这四个字,他不再说任何话。
段悯之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用眼神向扶绫发问。
扶绫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先吃饭,一会单独同她讲。
吉音的那个信封被他堆着一下,收进怀里。
“你不拆开看看?”扶绫问。
吉音说:“不拆也知道是什么内容。”他叹了口气,“肯定是家里人催我回去了。”
段悯之惊讶了。“你父母双全吗?”
吉音不解地看着她,“此话怎讲?”
“呃……”段悯之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能告诉眼前这三位,她一直以为这三人都是无父无母的人吗?
吉音说:“我父母双亲皆在,二老身体康健,还有一位兄长,和两个妹妹。”
段悯之挠挠头,“你父母感情挺好啊。”
吉音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
他独自感叹道:“看来咱们过几天就要分道扬镳了!”临别的悲伤此刻就将紧紧他裹住,吉音叹了口气,把饭碗放下。“咱们三人过得多好啊!就要分别了,可我连工钱都没拿到!”
“你真是!”扶绫吃了口饭,嚼完了才说:“你回趟家,他出个远门,我出个不那么远的门,还伤感上了。”
“哎!你不是帮着你义兄假装听不见我讨工钱的话吧?”吉音拍了下桌子,假装怒声说道。
段悯之不由得笑出了声,打趣众人道:“怎么?我也要走了,你们就不为我伤感伤感?”
扶绫说:“要不然我们哭一会?”
说着,她抹两把虚泪。
“一别两宽……”
“啧。”闻不予终于受不了了。“什么一别两宽?”他对吉音说:“少不了你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