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盖棺——”

    候在旁边的人正要动作,族老拖长的喊声却骤然中断。只见半阖的棺木里隐隐传出响动,众人屏气凝神,目光死死盯着,整个灵堂陷入诡异的死寂。

    有胆大的犹疑着正要上前探看,就在这时,盖棺板轰然被推开,裹着寿衣的妇人猛然坐起!

    “诈尸了!”凄厉的尖叫刺破死寂。灵堂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灵幡被撞得东倒西歪,白烛也滚落在地燃起缕缕青烟。

    祝开云下意识扶住棺沿,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一根木刺深深扎进皮肉,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她这才惊觉自己竟躺在一口陈旧的棺材里。

    “阿姐你活过来了!”左眼角有块醒目疤痕的双髻少女冲破阻拦扑过来,却被族老铁钳般的手拽到了一旁。老者枯瘦的手指指着她颤抖:“这是借尸还魂,不祥之兆啊!赶紧把这妖妇拿下,塞回棺木!”

    几个汉子脸上虽有恐惧,却仍不敢违抗命令,抄起棍棒围拢过来。

    “你们是谁?”祝开云打量着周遭陌生的环境警惕发问。可发出的声音却像被人掐住喉咙般绵软陌生。

    眼看着几人越靠越近,祝开云踉跄着跳出棺木,鞋底碾过满地纸钱。

    “快拿下她,别让她跑了!”族老再次发话,汉子们不敢再犹豫,全都冲上前来,一旁被钳制的少女撕心裂肺地哭喊:“阿姐快跑!快跑啊!”

    虽还未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眼前这形势真有可能被人活活塞回棺木,祝开云一刻不敢耽搁,撞开最近的汉子夺门而逃。

    青石板路上着各色粗衫的行人往来如织,卖炊饼的吆喝混着街边杂耍艺人的铜锣声震得她耳膜生疼。路人纷纷侧目,此时的场面在他们眼里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一个穿着寿衣的寡妇跌跌撞撞在人群中奔逃,后面跟着三五个拿棍棒的汉子。

    好在祝开云有常年锻炼的底子,腿脚功夫很是不错,不一会儿就和追赶的人拉开了距离,她放慢速度正想歇息片刻,街边青铜镜在日光照耀下晃出一道光,她猛然刹住脚步凑近,镜面里映照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苍白肤色下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官轮廓,唯独嘴角那颗痣不翼而飞。一切都在向她无声宣告着这不是原来的世界。

    “晦气!穿寿衣看镜子,莫不是想克死我!”铜镜突然被摊主粗暴地抽走。

    祝开云死死攥住,声音发颤:“现在是哪一年?”

    “瑞明三十二年!”摊主甩开她的手,像避瘟疫般后退两步,“真是个疯寡妇!”

    陌生年份,寡妇身份,祝开云一时接受无能,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你们真不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祝开云不死心地追问。

    被摊主直接挥手赶人:“有毛病吧!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我穿越了…”

    祝开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去那边看看!”耳畔再次响起那几个汉子的声音,祝开云抬眼,人就在对面。

    她转身就跑,发间仅剩的一朵纸花也被风卷走,在半空打着旋儿飞向远处。转过街角的刹那,一声尖锐的马嘶划破长空。

    漆黑的马鼻几乎要贴上她额头,祝开云跌坐在地,恍惚间记起自己先前也是在马路牙子上走着,一转身就被一束强烈的光晃到了眼睛,紧接着什么东西撞了上来,巨大冲击力下,人瞬间晕倒在地。再睁眼时,就已经身处在那诡异的灵堂之中了。

    “指挥使来了!”人群里不知谁突然高喊了一声,祝开云这才仰头看清了骑在马上的男子,他披着墨色披风,身姿笔直地坐在马上,脊背挺得如同一杆长枪,气度不凡。在他的身后,跟着一队身穿锦袍的护卫,正押送着一辆囚车,囚车里蜷缩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四肢都被铁链拴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她呜咽着,声音含糊不清。

    街道两侧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族老一行人也在其间,自是发现了祝开云,但似乎是碍于被称呼指挥使的男子在面前,不敢有所动作。

    指挥使看了眼祝开云,眉头轻皱间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马上就有护卫上前,祝开云赶紧起身,走到旁边。

    指挥使继续驾马前行,车轱辘声缓缓响起,经过祝开云身边时,那囚笼里的妇人却突然发狂般伸手抓过来,她指甲尽断、鲜血淋漓,把祝开云拽近自己后张口就对着她的手咬了下来,牙齿深深嵌进祝开云的皮肉里。

    “啊!”祝开云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那妇人的嘴好似焊在了她手上,任由她怎么使劲也推不开分毫。恍惚间,她感觉那妇人的舌头在往她的掌心顶过来什么东西,没来得及做他想,她赶紧装作不经意地握住,另一面继续轻声嘶叫着喊疼。

    护卫终于扑上前,拉着铁链把妇人当牲口一样往里拽,她这才松口,满嘴满脸全是血,人也重重摔在囚车内壁。铁栏撞出闷响,那妇人身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一道道鲜血透过囚服往外弥漫,瞬间染红一大片。

    祝开云手上的皮肤也都被咬烂了,翻卷的皮肉突突渗血。她顾不上疼痛,已经被这场面震慑住,不自觉后退了几步。那妇人却仍狠狠盯着她,胡乱言语着,表情更添几分阴森:“不是我,我没有,没有!是你,是你倒打一耙!是你......”

    指挥使终于慢条斯理从马上下来,路过一处,那一处的人群便纷纷低头后退。他最后来到囚车面前。

    电光石火间,祝开云都没来得及看,就见他的剑已经落鞘了,而刚刚还在发疯喊叫的妇人胸口瞬间刺出一个洞,潺潺流着鲜血。

    “聒噪。”他板着脸不耐地吐出两个字,人群瞬间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祝开云就这样直愣愣看着他靴底碾过地上的血迹,停在自己面前。

    她身子发颤,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指挥使的目光却多番辗转,先是看了眼她身上的寿衣,再盯着受伤的手看了几秒,这才凑近她耳侧,姿态亲昵,让整条街都屏住了呼吸。

    温热呼吸扫过祝开云耳畔,他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吐出毒蛇般的低语:“再敢挡道,这双纤纤玉手就得劳烦我的剑来问候了。”

    他说话语调故意放的很慢,凌迟一般,吓得祝开云手一个劲往后缩,腿脚发软站不住,他这才嗤笑一声离开,翻身上马时还不忘抛下最后一瞥——那眼神,像在打量一具新鲜的尸体。

    祝开云的脸色瞬间比刚刚又白上了几分。

    待墨色披风彻底消失在街角,青石板路上才重新响起细碎私语声。眼见族老一行人在朝这边来,祝开云正要躲开,双髻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拽着她的手腕就钻进熙熙攘攘还跟在囚车后面看热闹的人流。

    待没再看见那帮人追上来的身影,少女赶紧从袖子上扯下来一块碎布,眼眶泛泪地抬起祝开云受伤的手包扎。祝开云疼得嘶了一声,少女一脸心疼。

    她忍不住开口问:“你是我妹妹?那你叫什么?”

    “祝荫,我叫祝荫。“少女担忧地看向祝开云,“阿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祝开云茫然地摇了摇头。

    简单包扎好以后,两人顺着人流又走了会儿,祝开云再次开口:“前面那个,是什么人?”

    祝荫望了眼前头,她压低声音:“马上那个是指挥使柳越明大人,人送外号冷面阎王,大家都不敢招惹他。”

    “那囚车里的妇人呢,她犯了什么罪?”

    还没等祝荫说话,旁边的人就帮她解答了。

    “她呀,就是一个勾引沈侍郎的贱妇,天下妇人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这般无德之人,浸猪笼都是便宜她了!”

    “没错!寡妇本就该守活寡,还胆敢攀高枝?要我说,大洲律法就该先让她游街三日!”

    “柳大人给她一剑倒是让她可以死个痛快了。”

    “就是!”

    周围的人都附和着,祝开云感觉呼吸都被攥住了,她低着头不再言语。

    一大群人跟着囚车来到了河堤上,只见几个护卫将奄奄一息的妇人拖下车,在她的腰间绑上大石,马上的男子点了点头,妇人就被塞进猪笼,一点一点沉入河底。河堤上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

    祝开云眼眶发红。

    护卫队很快便原路返回,围观人群迅速散开不敢挡道,待空荡荡的囚车离开后,河堤上就完全没什么人了,空寂如坟场。祝开云迟迟没有离开,她静静看着河面,寂静的风声刮过,寒意从脊椎窜上后颈,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空前袭来,她感叹,原来这就是她要面对的,比死亡更可怕的新世界。

    河堤的风裹挟着血腥气逼近,祝荫突然拉着她衣袖后退了两步,祝开云扭头,正对上男子含笑的眼,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惊得她又迅速垂下眼睑。

    “娘子这般入神,莫不是想下去作伴?”柳越明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贴着她后颈落下,祝开云浑身寒毛倒竖,心里却有点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折返回来驱赶自己。

    柳越明还在等她反应,祝开云余光瞥见不远处树后面三五个人影,心下一横,壮着胆子凑近:“大人、大人可否送我们一程?这伤、这伤实在是——”说着扬起受伤的手来。旁边的祝荫都被她这波操作惊呆了,阿姐竟然敢和冷面阎王提要求,胆子也太大了吧!

    柳越明微眯了眯眼,一脸探究意味:“若非伤口在这,还以为娘子伤的是脚呢。敢和我提——”

    眼见着柳越明面露不悦,手下及时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柳越明转头瞟了眼开始泛起点点气泡的河面就离开了。

    “二位随我来吧。”手下指引着她们向前,祝开云赶紧拉着祝荫跟着。

    树后面的几个人影见这情状,很快就离开了。他们如此忌惮这位指挥使,料想有了如今这一幕,哪怕只是和指挥使挨点边的‘关系’,他们之后应该也不敢再为难她了吧。

    祝开云从始至终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回去的马车上,趁祝荫没注意,祝开云缓缓摊开手,一枚带血的牙齿清晰地出现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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