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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没有侍寝的她

    “深宫无怨妇,独有元家女。”

    元尽之醉意上头,身为昭佑年间唯一没有侍寝的她,嘴里反复念叨着。

    朱喜耻笑着,尽管她好不到哪去,每日痴痴祈祷,“皇上,您何时能忆起妾身呢?”

    念叨久了,她嘴巴里没味,朝窗外喊了声,“杏儿,替我拿点心来。”

    没人应声,她扑到窗前寻人,元尽之醉眼朦胧,颇有几分嗤笑,这杏儿是个势利眼,不给钱不干活。

    朱喜刚想用银子,可摸了摸腰间,脸色有些难堪,这月的例银早用完了,她到底是个主子,一股怒火升腾而起,在承幸宫里翻天覆地地吵闹。

    元尽之烦不胜烦,抓了把瓜子,气冲冲地飞奔下楼,一手塞在她嘴里,一副誓要与之同归于尽的架势。

    楼下住着的方贵人推开窗子,“朱良人,你同元采女怎么就不能和睦共处呢?”

    朱喜怼了一句,“与你何干。”

    方贵人欲言又止,悻悻地合上窗子,她是个和事老,总撮合着这两人和好,可怜的是,两人都不领她的情。

    朱喜自知打不过她,丧着面容转过身,明明滴酒未沾,却走得摇摇摆摆。

    自打入宫,元尽之已从沉稳的大家闺秀,逐渐成了个看人下菜的泼妇。

    这朱喜虽是良人,但同是昭佑十八年入宫的采女,三年来不过良人一个。

    那方贵人就更潦倒了,昭佑三年入宫,与她同年进宫的程昭仪倾国倾城,后宫佳丽被衬托得暗淡无色,直至人死了,她也没混出头,十几年不过贵人一个。

    此处是入选采女暂居之处,未侍寝的采女一概不得册封迁走,不论这两人多高的位份,被撵到这里头,是没什么出路了。

    元尽之也没必要给谁好脸色。

    这也就一个年近八旬的石媪,常常坐下廊下,惋惜这个惋惜那个。

    自程昭仪逝世,原本平静如潮的后宫,随着林昭仪入宫而翻天覆地,使得整个皇宫都蒙上了阴雾,人人都在谈论,可人人又不敢谈论。

    光是因她小产受牵连者数不胜数,也累及这二人前后脚搬来承幸宫。

    元尽之有几分好奇,但不该问的就不问。

    廊下立着两宫女看了出好戏,那叫小桃的偷摸着说笑,“她同朱良人林昭仪都是同年入宫的,这三人真是活得天差地别。”

    这话传到她耳中,对朱喜也难免感同身受,石媪见她气势汹汹,连忙将两人支走,“快到十五了,你们还不快去打扫屋子。”

    她们早过得不知今夕何夕,十五是什么日子,一时记不得了,光记得初五,是各宫发放例银的日子。

    内宫之人推门而入,一脸嫌弃地捂了捂鼻子。

    今年与往年不同,宫人说大晨境内多地无雨,皇上为了灾情日夜操劳,皇后以身作则大肆削减后宫用度,她们没什么可埋怨的。

    只是这帮没根的,把本就微薄的例银层层剥削,发完就急着离开,好像承幸宫是什么晦气的地方。

    今日还有些绵绵细雨,显得她们格外凄凉。

    元尽之不过采女,按照惯例没有例银,但皇后特许她每月拿一吊钱。

    这宫里没钱寸步难行,这月她连一吊钱都没有,为首的太监是个生面孔,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吊钱分量不重,竟还有人惦记着。

    “有些奴才,不吃教训,不长记性。”

    公公依旧眉眼弯弯,“如今后宫上下都缩衣节食,元采女拿着这吊钱也没处花,不如想想该不该拿。”

    她不听废话也不讲废话,这事不是头一回碰到,对着人笑她早已不会了,径直奔向对面的尚文院。

    “这吊钱该不该拿,问吴侍中就是。”

    这公公到底是头回来,哪儿想到她是这么莽,趁着人一只脚还没跨出去,便着急忙慌拦上去,将揣着的那吊钱塞给了她。

    今儿就当倒霉。

    元尽之却还要给他提个醒,“公公是头回来,怎么也没人提醒您,我这头不好糊弄。”

    说着从这吊钱里拨出十几枚给他,与这类人周旋惯了,总得给些甜头,他僵着的脸也才有起色,眼神中是露骨的报复,他也没必要跟一个采女计较,回了内宫自有能计较的人。

    一转身,是三个虎视眈眈的宫女,刚才见不着人,现在全蹦出来了,谁叫承幸宫就这三个宫女和一老嬷嬷,老的是指望不上。

    朱喜看着手上三瓜两枣,又看了眼杏儿,到底还是给人递了过去。

    方贵人的例银多一些,她拿了一点碎银,跟小桃换了几包珍珠粉。

    她也有花去的地方,将钱递给那个叫果儿的,才递出去手又不甘心地收回来,抿了抿唇,“你不会又要说,林昭仪是程昭仪转世之身,今生与皇上再续前缘,更是来报前世之仇。我已经听了三年了,你不要再说了。”

    当年程昭仪与朱丽妃二虎相争,难产而死,丽妃贬为贵嫔再无恩宠,三年前林氏入宫后,看着那张与程昭仪相差无几的面容,难免有所怨言,污言秽语传到皇上耳中,朱贵嫔被撵回了娘家,其子怀王被赶去了老远的封地。

    也是她对人太纵容了,这本不是什么花钱,就能知道的八卦秘闻,为此没少被陈女史耻笑。

    果儿愣了半响,也说不出个新鲜的。

    杏儿眼见机会来了,这一吊钱不赚白不赚,她冷眼瞧去,“你是要说,皇上追封程昭仪为昭华贵妃,年初尚文院筹备追封礼,忙了整整一个月,我不瞎不聋听得清清楚楚。”

    眼见杏儿哑口无言,小桃也跟着来凑热闹,三人为了一吊钱争先恐后,话语也不知不觉从后宫转到了前朝。

    前不久太子遭人弹劾,可前任丞相病故,皇上不立丞相,反将朝中事务都交由太子,果儿哪儿懂这些,还当皇上将丞相之位传给太子,真是离离大谱。

    杏儿眉头一紧,“说来也怪,偌大的太子府竟无一女眷。”

    小桃忽而声音微颤,“宫中有一传闻,太子生而克妻,故无人敢嫁。”

    这叽叽喳喳说的什么,她插不上一句嘴,听得头都大了,忍在心头的怒意暴发,对着三人劈头盖脸骂道,“我花了那么多的钱给你们,谁要听太子的事儿!”

    三人大眼瞪小眼,摆了摆手,异口同声,“元采女,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皇上根本就不在乎你。”

    或是出于怜悯,果儿把这些年收的钱还了她不少,让她再找别人探探路子。

    她盯着那袋沉甸甸的铜钱,眼神迷离,回了屋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

    乒乒乓乓一声响,心头惆怅更难言。

    这三人还懒散着,石媪免不得拿起棍拐大声催促,“十五采女入宫,你们快忙去。”

    这话如一根针,戳中她们三人的心尖,仿佛大梦初醒。

    元尽之还有些恍惚,三年前的八月十五,好像是她入宫的日子。

    咣嘡一声,承幸宫的宫门大开!

    迎面而来,是八个耀眼夺目的女人,无不带着赢家的姿态。

    昭佑二十一年,八月初五。

    冷冷清清的承幸宫,时隔三年又迎来了八名采女。

    吕懿柯、薛容、史逸涵、钟舒芸、朱祥、夏彩玉、叶琰、陈嫦。

    是各州县七品以上官员之女,经德言容功层层筛选而出,各个皆是上品。

    朱喜大为崩溃,皇上不会想起她了,方贵人摇头惋惜,又来一群可怜人。

    听着她们互报芳名,元尽之恍如隔世,她避开热闹,独自倚在窗边继续喝着小酒,寄希望于喝醉了就能眼不见心不烦,几杯下肚她意识已渐渐模糊,眼前仿佛出三年前的情景。

    她被抬去长乐宫,那时她以为前程似锦,入主未央宫都指日可待。

    床榻前,皇上凝视着她,那眼神何等疲惫,像极了父亲,日日为家族忧心,对着年轻的女人也无动于衷。

    许久唤了声她的名字,尽是念叨一声,还没来得巫山云雨,那微微肥硕的身子,重重砸在了她的胸口,整个长乐宫里手忙脚乱。

    天微微亮时,皇上才有好转,皇后放她回去,她虽如释重负,却又黯然失落,自此没再等到一次招幸。

    果儿曾言,因她是前朝后裔生来晦气,宫里都传她是个不详之人,避之不及。

    蹉跎三年,她竟还是个元采女。

    “你也配姓朱!”

    一道锐利的声响划过,元尽之双肩一抖,她的房间多年未变动过,二楼窗户一开,那院子里的动静一清二楚。

    院内乌压压一片人,朱喜却如发酒疯一般,“你凭什么进我的屋子,吃我的点心!”

    朱祥捂着臂膀解释,“这间房是女官安排给我的,点心是那叫杏儿的宫女主动给我的。”

    她们互相指责喋喋不休,杏儿又无影无踪,方贵人冲出来解围,可朱祥无端被打岂能罢休。

    元尽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觉得奇怪,若为一盘点心也不至于如此。

    只听那为首的陈女史言道,今年秀女入宫得早,尚文院没能提早安排,她们也忘了承幸宫还有三个旧人,楼下屋子不够,只能让朱喜挪位。

    方贵人依旧做着好人,“不然,我的屋子腾出来给朱采女好了。”

    陈女史仍喋喋不休,不肯用方贵人的屋子交差,明显刻意针对她,“这屋本就不是您的,当年咱们安排您同元采女住在楼上,您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元尽之是了解她的,当年不慎踩了她,便被她扭头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好久。

    她这样的个性,自然会得罪人。

    朱喜眼眶已然湿润,“不搬!”

    局面就这么僵着,在高处的元尽之却留心到,那宫门外头站着一人,似在观察着承幸宫内一举一动。

    她下楼去朝着朱喜冷笑,“我看吴侍中也快到了,你无端打人,等她禀报皇后看你怎么办,若是去了冷宫,别怪我们做姐妹的没提醒过你。”

    一声重咳,吴侍中如期而至,进门那刻,院内鸦雀无声,她带着冷然的笑意,“朱良人,听说你又闹事了?”

    朱喜吓得说不出话,脚步也如醉汉一般,方贵人笑着替她掩饰,“只是姐妹间闹着玩呢。”

    吴侍中冷视所有人,她乃尚文院女侍中,“只要下官愿意,什么都能管,包括诸位在内。”

    众人无疑被震慑到,纷纷点头,她唇角才露出一丝满意的弧度,冷眼看向陈女史,“她们的屋子可都分好了。”

    陈女史不敢含糊,偷摸着瞧了眼朱喜,“好了,承幸宫上下都配合得很。”

    朱喜低头垂瞬,没有半分气焰,诸采女才相信,这吴侍中真的谁都能管。

    但总有不信邪的,采女里有一叫夏彩玉,不知抽了什么风,要换到楼上元尽之那屋。

    她倒是没意见,楼上屋子经不起狂风大作,眉头一挑,一口应下来。

    “不可!”

    夏彩玉自视主子,岂能被一个女官呛着,“你区区女官,怎敢......”

    “放肆!”

    又听她呵斥一声,众人凝神屏气,而她冷眼傲视,丝毫不将她们放在眼中,“下官虽是区区女官,但宫有宫规,宫中没有品级的秀女,皆归下官掌管,若有不服,待侍寝册封后,自向皇上皇后告状去。”

    她话毕转身离去,前脚刚踏出去,方贵人后脚一道跟了走。

    朱喜见人走远,赶忙道歉,“姐姐方才是一时糊涂,一会儿就把屋子腾出来给你。”

    早识时务不就好了,旁人如是说道,私下里看她笑话。

    她收拾完行礼,方贵人回来替她大包小包领着,她也就闲了,反跟朱祥聊了起来。

    “哎,你既也姓朱,何不自报家门,没准咱们是一家人。”

    朱喜朱祥,这名字一听就知是一家,二人聊着又坐到屋子里吃起点心,就是可怜了方贵人。

    元尽之到底见不得老实人吃亏,只得去跟着一起吃亏,来回两次后,心中生着闷气,在门前重重扣了一记,朱喜才问了声,“什么事?”

    “朱良人可有一点良心。”

    她气笑了,这人还有脸问,手指了指门口的行礼,“这些,自己搬上去吧。”

    见朱喜脸上挂不住,这口气才算消了,回屋闻了闻衣摆,眉心紧促一时难消。

    楼下好不热闹,她倚窗轻笑,三年前她亦是如此,对一切都带着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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