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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子者殉葬

    一阵声响,那脚步声不似朱喜,元尽之回头一看,门前立着方贵人,神态颇有些窘迫,带着几分腼腆进屋,又递来一块香膏,这东西用来遮汗味最适合,可举止过于客气,显得极其怪异。

    “贵人这是做什么?”

    她扑通笑出来,“其实你不必对我们太上心,不如把心思花在那些采女身上,早点搬出去。”

    方贵人眼中却似有悲凉,“我是昭佑三年入宫的,那儿还有什么机会,你那么年轻怎么不为自己打算?”

    其实她年逾三五,却比元尽之还靓丽几分,着实令人惋惜,大好年华虚度于此。

    若能荣华富贵安稳度日,这也便罢了,她这样的女人宫里有很多。

    可祸不单行,纪妃谋害林昭仪小产,连累了她和朱喜被迁来承幸宫。

    元尽之亦是自嘲一笑,哎,都是可怜人。

    “我又能怎么打算?三年来,能做的都做了,就连许惠妃说话都不管用,其他人怎会帮我?”

    方贵人轻轻挥动手中团扇,回忆往昔,“想当年我也是求神拜佛,把例银都花在求人上头,却连皇上一面都见不到,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是...”

    一时百感交集,两人何其相似,可元尽之想说句宽慰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方贵人看出她的心思,便岔开话题,“我曾听闻许惠妃提及你数次。”

    许盈阳生育皇子有功,早被册封为妃,她苦笑一声,“都是同一批采女,不过刚入宫时能说上几句,也难为她三年来还记得我。”

    方贵人道:“许惠妃蕙质兰心,宫里人都对她赞美有加,除了左贵妃...”

    “还有我!”

    朱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惊讶之余,她直闯而入气势汹汹,“你不要被她骗了,她跟林昭仪一唱一和,排除异己,你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被赶出来的。”

    方贵人一时诧异,元尽之倒是半信半疑,她短短三年内,能从一个采女升为惠妃,除了生育皇子外,恐怕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朱喜见她们不信急吼吼说:“那个被打入冷宫的纪妃,就是她们两个联手除掉的。”

    元尽之猛然一惊,察觉那未关上的房门,确定周边无人这才放心。

    她一回去就抓着朱喜就往外拽,朱喜扒着门框死活不走,方贵人也是疯了,“你让她把话说完。”

    朱喜趁机窜了回来,这次她压低了声音,“这个林昭仪是许惠妃的父亲推荐入宫的,光凭这一点她俩就是一伙的。”

    元尽之将门锁上,方贵人若有所思,“如此看来,林昭仪与死去的昭华贵妃相像,不是巧合。”

    朱喜紧接着手舞足蹈,“这许大人把女儿和林昭仪送入宫中,能有什么目的啊,一定是天大的目的。这纪妃与皇后同出一脉,纪妃生有大皇子晔王,而皇后又有太子,嫡和长全占了。我怀疑,她们先除掉纪妃,下一步就是除掉皇后,目的就是为了夺嫡。”

    方贵人直接捂上她的嘴巴,不禁疑惑她怎么敢想又敢说。

    元尽之倒吸一口凉气,“那纪妃是如何被打入冷宫的?”

    朱喜扒开方贵人的手滔滔不绝,原是林昭仪怀孕五个月忽然流了产,她因住在行云宫偏殿,头一个被怀疑,“辛亏最后是查到纪妃头上,但害我也受了一番罪。”

    因行云宫和秋水宫是挨着的,一查又追查到了秋水宫,在纪妃的殿内里也搜出了堕胎药。

    方贵人将手捂住胸口,眼中透露着恐惧,那夜秋水宫人被连夜审问,纪妃的宫女受刑后,供出了自家主子谋害林昭仪小产。

    皇上盛怒之下,连带着方贵人与朱喜皆要处死,辛亏许盈阳求情,二人仅是迁宫。

    可纪妃就没这么好命,人赃并获,被打入冷宫。

    元尽之听得浑身寒意,身为昭佑年间唯一没有侍寝的她,生出千丝万缕,“纪妃是昭佑年间,唯一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吧。”

    方贵人捏着发鬓,“打入冷宫会是什么下场,皇上明明知道的,倒不如将纪妃赐死。”

    朱喜忽然软了身子,“这便是皇上无情之处,他恨纪妃,所以要让纪妃生不如死。”

    她一声冷笑,“那你还想着复宠,也不怕变成下一个纪妃。”

    朱喜却茫然看向她,“纪妃有儿子,有皇后这个姐姐,没准她还能活,而我们呢皇上百年后,都是要殉葬的。”

    当初太祖皇帝前脚一走,徽明皇后就迫不及待定下一条祖训,后妃无所出者殉葬,就这么送走了一批令她厌恶的女人。

    她是痛快了,可累及后人,为此而死者,数不胜数。

    三人神色皆是一片寒意,这一天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偏偏,方贵人还煞风景地提了嘴,“自皇上登基,每届秀女入宫,皆有人提点一二,诸家秀女如有不愿入宫者,殿选之前可返还归家。皇上给过我们选择......”

    真是哪儿壶不开提哪儿壶,元尽之依稀记得,当年她那批里头走了十数人,数程氏最为秀丽动人,据说是程昭仪的侄女,那时她只当少了一个敌手。

    若是她当年一走了之,估摸着已三年抱俩,奈何她身上肩扛全族重担。

    元氏一族乃前朝大齐皇室,逆臣萧氏篡权自立梁帝,先人不得已慌乱西逃,得晨太祖收容,但始终不得重用,连被封个公侯当摆设都没有。

    她父亲元素州,也不过六部衙门主事,芝麻大小的官。

    家族唯一的倚仗却是前朝公主,晨太祖的元穆妃。

    素闻圣上是大晨第三代君主,素有仁德之名,若是她能得圣上垂怜,生下一儿半女,许能振兴门楣。

    刚进宫那会儿,她还是个风云人物,现已无人问津,查无此人。

    她是没动静,楼下却有了动静,新晋采女闹了起来,方贵人这个和事老,难得托着腮独自沉浸,她瞧了几眼,暗叹一声,终究是个爱管闲事的命。

    她兴致勃勃下楼,果儿明了这位元主儿平常不管闲事,一出手定能拿下。

    她连忙道明因果,原是夏彩玉掉了的簪子,出现在薛容头上,她自称之前只进过薛容的屋子,所以人赃并获,可薛容怎么都不肯认,她心狠手毒,拉着人的头发就要往尚文院理论。

    薛容疼得眼泪直流,夏彩玉不依不饶,也有几人觉得她过分了,她却嘲讽一笑,“这薛采女人赃并获,交由吴侍中,定是要落选出宫的,你们确定要管吗?”

    一时鸦雀无声,这女子除了跋扈外,倒比朱喜聪明多了。

    元尽之漠视一眼,阴阳怪气嘴了句,“这落选也未尝不是福气。”

    夏彩玉也瞥了她一眼,“元采女是吧,大家同为采女,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她仿佛被戳中了痛楚,目光扫了眼那小簪子细如针又无流苏,也猜到了几分,静静一笑,“夏采女,她若偷了你簪子,你怎会毫无察觉,莫不是是夏采女用了些小伎俩吧。”

    夏彩玉一眼瞪过来,“什么意思?”

    她上去悄悄问,“薛采女,她进你屋子后,是不是常在你身后游走?”

    薛容勉强点了点头,夏彩玉的脸色微变,这下她更加确信了,“夏采女,你定是借口观摩屋子,趁机绕到她身后,将簪子偷偷插在她头上。”

    “你别胡说。”

    眼见对方神情心虚,元尽之跨出承幸宫,放开嗓子,“吴侍中最讨厌闹事的人,没准你们俩都得被赶出宫去。”

    夏彩玉这下急忙松开薛容,拦在了她跟前,“好了好了,既然簪子找回来了,我也不追究了,下不为例就是。”

    吴侍中的名号响亮,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事情了结,元尽之一瞬间心沉下来,无神地走着抬头,看着匾额上写着承幸宫三字。

    三年前,心之所向,今时今日,无比厌恶。

    为何三年了,她还走不出这承幸宫。

    “多谢元采女相助。”

    那薛容走上前来,她眉目秀丽,声音柔和,是个温婉动人的大家闺秀。

    瞧着那群新人多是面露喜色,一股莫名的不甘心涌上来,她两颊提起一个随和的笑意,拉起薛容往里走去,梳理那凌乱的发髻。

    薛容恭敬有礼,未曾因她三年完璧,看轻她一丝一毫,一声声元姐姐,听得人心花怒放。

    新人在承幸宫各处转悠,一人惊讶,“这承幸宫尚不及我家后花园要大。”

    她轻轻一笑,有人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新人也聊起承幸宫,有人奇怪主殿内却摆着一张圆桌,方贵人说是采女用膳之地,左侧殿里堆放着杂物,右侧殿摆着八个坐垫。而主殿正上方,竟是元尽之同朱喜的房间,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前院。

    越过主殿是二进院,左右两侧是采女的住处,再往后走便是后院,嬷嬷和宫女的住处。

    众人瞧着察觉异样,这承幸宫的格局明显有问题。

    哪里像是正儿八经的宫殿了。

    “大喜事!大喜事!”

    听闻有喜事,夏彩玉头一个追到前头,杏儿从外头飞奔回来,脸上还挂着笑意,一只手伸了出来,这架势就是要钱来着。

    夏彩玉掏出一锭大银子给她,她两眼放光,连忙道知,今年入选的四名御女,全部赐给皇子了。

    薛容竟不知,除了她们八名采女,还有四名御女。

    “是呀,另一批秀女是各地官员及王公贵胄推荐的女子,都出自书香门第名门望族,仅留四人,入选后封御女,居承恩宫。”

    朱喜可乐坏了,少了四个劲敌不说,那林昭仪就是入选御女,她可怕再来一个了。

    元尽之不敢说,她也是这么想的。

    方贵人见她们都是两两成对,都有了新的伴儿,眼中流露着一丝落寞,“天色不早,各位妹妹用过晚膳后也早点歇息,明日吴侍中会来为你们一一解惑。”

    晚膳过后,四人微微打了个照面,互报家门,元尽之微微察觉,薛家亦是当年受梁国萧贼迫害的前朝旧臣,心中更多了几分亲近。

    反倒是她,虽有个前朝皇室的出身,父亲却是官位最低的,朱喜嘴角露着冷笑,轻蔑的看向她。

    朱氏一族虽是徽明皇后的表亲,又是功勋武将之后,但大家族开枝散叶,谁知道她是不是朱氏嫡系。

    元尽之才不惯着她,“今年入选的采女,无一不是美人。但有林昭仪在,谁又能脱颖而出,要我说还得把心思放在许惠妃身上。”

    朱喜听到这人就嫌晦气,瞥了她一眼,“高歌就不差,她嗓音妙曼,她父亲高守是近几年最受皇上信任的武将,再不济还有董惜,左贵妃很是赏识她。”

    “高歌不过贵人,董惜也不过嫔位。沈苑苑,徐飘飘,方彤,都没混出头,咱们这批采女,只有许惠妃生子封妃。”

    二人争执不休,元尽之可不管,她有些气性上头,不求她还能求谁,难道要在承幸宫熬成老女人最后......

    话到嘴边,终是说不下去,朱喜也冷静了不少,匆匆忙忙拉着朱祥离开。

    “最后怎么了?”薛容不懂,她没有解释,只在逗留了许久才回房,能多交一个朋友,她就多了份心安。

    她上楼时步履轻盈,可还是惊动了隔壁的朱喜,还想跟她吵完之前的架,“三年你都没走出这承幸宫,你不要自以为是比我懂。”

    “你还嫌吵得不够,指不定谁先搬出去呐。”

    她甩手便将门一关,暗暗白了一眼,可到了三更天仍未入眠,索性坐下来倚在床前思索着。

    回想当年,初选过时,母亲整日整日地哭泣,父亲告知,大晨祖训,无子者殉葬。

    即便是前朝皇室,元氏女亦不敢侥幸,族人也不愿招人忌惮,除了元穆妃,数十年来,无人入宫。

    终是她太高估自己,元穆妃是前朝正儿八经的公主,又为晨太祖生育承茵公主,自有她至高无上的价值。

    亏她想得挺美,还想赌一把,也不想想大齐没了,她是什么,不是公主,不是王侯之女,更不是一品大员之女,只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小女子。

    眼下真是又苦又羞,若是命不好殉了,就是最后一个,就当给族人提个醒,别再送第三个元氏女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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