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桌上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出来几滴。

    没几个人的大堂瞬间死寂，纷纷注目而视。

    宋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皱着鼻子看向贺正凯，分享八卦的兴奋劲儿瞬间被不悦取代。

    “没事吧！”

    确定妹妹没事，宋普才侧目看向隔壁桌的贺正凯。

    对方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撑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太用力而泛白。

    在他看来，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

    活像是被人戳破秘密……？

    宋普目光扫过他愤怒的表情，这反应，暴露前他和妹妹正在说的话题，难道……！

    简直荒谬。

    “你凶谁呢。”

    宋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如同冰凌砸落在地，带着一丝了然的冰冷。

    “正凯，你没事吧。”尹织担心地覆在贺正凯手背上，也十分不解，看眼宋泠，“你认识这位小同志？”

    “不认识！”

    下意识地否认，唯恐避之不及。

    贺正凯如梦初醒，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大堂里格外刺耳。

    他反应太过激！

    环顾四周，察觉到众人探究的目光，各个表情精彩纷呈，带着看好戏的隐秘兴奋。

    贺正凯厌恶地扫一眼宋泠，随后又堂而皇之地忽略，咬着牙坐回去。

    “我没事。”

    “一句没事就算完？你吓着我妹了。”

    宋普讨厌他那双眼睛。

    不会睁眼看人，干脆挖掉算了。

    戾气横生，骤变的气势让尹织观之变色。

    无奈又不满。

    就不该心软答应贺正凯一起吃饭！

    尹织坐到贺正凯身边，给儿子使个眼色。

    魏武峰：“意外意外，叔叔刚刚不是冲你们。”

    他眼神转到宋泠身上，“实在对不住，打扰你们兄妹吃饭，要不这样，我赔你们一顿？地点，饭店随便你们挑。”

    那自以为是的笑容可把宋普给恶心得不轻。

    就差黏在宋泠身上的眼神，算盘珠子都快崩脸上。

    “不需要，你们想赔罪，换张桌子。”

    贺正凯的怒火把理智烤了又烤，再次发火前，被尹织拦住。

    她温声喊过服务员，把刚刚点好的单全部改打包。

    服务员转悠着一双极其八卦的眼睛，笑着给改了单。

    贺正凯实在受不了，率先起身。

    “我去外面等你们。”

    “我陪你。”尹织叮嘱儿子，“武峰，你记得多要一份春饼和酱料，你叔叔心情不好，我不放心。”

    宋泠开了眼，直到魏武峰拎着打包好的烤鸭离开，透过窗户朝外看，路边，车旁，尹织已经哄得贺正凯重拾笑容。

    “真厉害。”

    宋普打个响指，有点小好奇，“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指桑骂槐。”

    宋泠正想回答，抬头发现服务员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他们这一桌，竖起耳朵偷听得不要太明显。

    “当然不是。”

    贺正凯好歹是个军官，她真承认，对方告她损坏军人形象，一告一个准。

    偷听的众人：……失望。

    ……

    漆黑的小房间里。

    一天滴水未沾，元啸垂着脑袋，手臂长时间绑在背后，已经痛到麻木。

    哐当——

    门被用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醒醒。”

    粗犷的声音在头顶炸开的同时，点灯被拉亮。

    元啸紧紧闭上眼睛，躲避着骤然亮起的光线，好一会才适应，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清对面坐着两个人。

    审讯桌后。

    韩洋拧开钢笔，摊开纸张，摆好架势，才示意身旁的杨亚华开始。

    杨亚华：“元啸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计青云已经彻底交代了！现在坦白是你唯一的出路，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要自绝于人民！”

    元啸摇头，态度坚定，“我……不认识计青云。”

    杨亚华猛拍桌子，“还敢撒谎！有证人证明，你曾经数次和计青云□□，难道所有人都在撒谎诬赖你不成！”

    元啸：“都有谁？我可以和他们当面对峙。”

    杨亚华报上一连串证人的姓名，一半是钢厂劳力，一半是销售人员。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元啸低垂的眉眼闪过一抹笑，那可太多了。

    “我能证明，计青云撒谎。”

    “？”

    杨亚华扭头看向韩洋，明显不信。

    韩洋翻了翻手边的口供，计青云的证词逻辑很清楚。

    年前

    12.23，元啸同明月私奔未果，同家里人闹翻，生活困难的情况下，受石钢劳力老朱邀请参与其中。

    计青云早元啸几个月，负责带元啸，主要任务，将石钢内物资偷运出厂。

    12.30，明月同元啸闹矛盾，意外撞见过年加班的老朱，怕元啸泄露行动，便将其一起拉下水。

    同日，火车站报案，从冀州重要农业区调动进京的粮食，被盗近半。

    后调查，在尾站月台十里外发现大量作案痕迹，集中在某路段八百米范围内。

    年后

    1.1，经邻居复述，元啸年关忙碌，小夫妻生活富足。

    注意：元啸清扫工，明月在读，邻居、亲戚皆表明无人帮扶。

    明月口供：元啸很晚才归家。

    1.3，石钢复工，经计青云口述，老朱满意元啸年关表现，加之他隐藏的老厂长外孙女婿身份，正式负责仓库相关事宜。

    劳工口供：老早元啸父母出事就听说过他，他扫厕所期间经常见，还会特意去看笑话，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后来得知元啸越过好多负责仓库，还使过绊，最后他靠一份四九城废品收购站的清单赢得老朱信任，大家被警告，停止小动作。

    2.14，厂领导外出开会，计青云受元啸阻挠，脱离大部队，借酒浇愁，隔天得知老朱等人被抓。

    元啸和明月升职，计青云以此要挟要大头。

    劳工口供：石钢偷盗案事发，大家身为小喽啰躲过一劫。

    之后计青云和元啸出面，整合漏网之鱼，捡起在外的人脉，重新出发。

    元啸调岗，计青云想扩大事业，被拒绝，两人有了矛盾，底下人也分开两派。

    销售口供：元啸上岗后，重新指定销售任务，表示完成后任务有奖金，私底下暗示不限制手段。

    吃拿卡要外，大家不都一样，哪里倒买倒卖？

    3月

    元啸要退出，计青云怕被背刺，委婉地拖延时间，暗地里计划毁掉元啸。

    4月

    元啸露面次数越来越少，却还限制大家发展，惹了众怒。

    再一次拦截货车时，众人被公安包围，计青云艰难脱身后将计就计，近期任务留下的全是元啸私人信息。

    在公安找到元啸之前，计青云先约元啸见面。

    本意锤死他，见面打晕元啸藏几天，坐实他畏罪潜逃的罪名，再让公安找到。

    事实是，见面当天计青云被放鸽子，根本没见到元啸本人，他恼羞成怒找上明月，才得知元啸已经消失有两天，见明月不知情，转而威胁明月。

    相应证人口供佐证无误，物证也在查抄几处据点后一一对应上。

    韩洋重新抬起头，居高临下，目光怜悯地看着元啸。

    像看蛛网上趴着的小虫，努力挣扎，越黏越紧。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