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晏醴娓娓道来:“原是我刚从荔贵妃处出来,就在朱雀门看见了昏倒的留安。我登时带着他出宫,为免闲言碎语传出,特意让梧桐扫清了耳目。梧桐是月影阁的绝顶高手,办事利落,难怪月影卫出动都查不到我的行踪。”

    顿了顿,她特意补充道,“别说我没良心!为免你担心,我特意让梧桐换上我的衣服回侯府告知你!”

    霍斟撇撇嘴,无奈道:“我看该给你身边再添个丫头!”

    “怎么?时刻监督着我吗?那我可不干!”

    霍斟走向祁涟,祁涟欲起身,被他摁住,问晏醴:“什么病?可好了吗?”

    晏醴抿唇,犹疑道:“……是毒,让人身体衰弱的毒。毒性极猛,我发现留安时,毒血已经流转过心脉,恐怕……恐怕……”

    祁涟声音虚弱,淡淡道:“恐怕治不好了?”

    反正他早晚要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晏醴心一横,如实相告:“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我会给你定期做神农丹,虽说会时常感到虚弱或精神不济,但幸好于寿数无碍!”

    祁涟唇角一勾,冷笑道:“陛下还是如从前一般无二。我付出性命为代价,才将将换来他们一出生便拥有的。”

    霍斟猛的一推他肩膀,故作轻松道:“既然选择回来争抢,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大难不死就是最好的!我看你就是天生的命硬,幽都关中那么深一箭都挺过来了,现下中了个破毒,也没什么事。”

    祁涟释怀地淡笑,过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急问霍斟:“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中毒的?”

    霍斟道:“你未时从宫中出来,不到戌时,你病重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天京城。”

    三人一时无言。

    思索着,祁涟摇摇头:“不会是父皇,他千里迢迢召我们回京,就为重新平衡大哥的势力。我们疲软下去,让襄王一党独大,对他有什么好处。”祁涟道。

    霍斟道:“那么,只能是襄王。更准确讲,是襄王一党。”

    晏醴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看向霍斟:“传闻的消息是病重,而不是在宫门口发病?”

    霍斟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是了。”晏醴道,“若是在宫门口病发,势必会对九层台名誉有损;而病重一词就不一样了,只能给摇摆不定的大臣们留下四皇子病弱无以为继的印象,减少朝臣对于留安的押注,同时也让九层台从这事中隐身。只要不损伤他的千古名誉,九层台上那位倒也乐于坐山观虎斗。”

    霍斟望着窗外阴沉沉的黑云:“这么快,他们就开始出招了……”

    祁涟躺倒,双手枕在脑后,慵懒道:“看来我这病不能好的太快,否则,怕是要激得他们硬碰硬,撞个两败俱伤的死局了。”他眯眼哂笑,看向晏醴,“还得靠阿醴了!”

    晏醴锤他胸口一拳:“放心!保证让你脉象残破不堪,身体生龙活虎!”

    霍斟连忙捂住晏醴的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啦……”晏醴含糊支吾。

    祁涟侧过头偷笑。

    “生龙……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霍斟抿唇,实在无语。

    深夜,两人悄悄从四皇子府回了家。

    好好沐浴洗漱了一番,晏醴一身香喷喷地坐到了榻边,霍斟正靠着美人榻看兵书。

    湿漉漉的头发侧垂在耳边,水珠甩到了霍斟脸上。霍斟温柔笑着,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子,为晏醴拭发。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总觉笨笨的,只知小心地上下擦拭水渍。晏醴暗喜,也是了,他的手是惯用来拿刀枪的,现在倒整日学着为她拭发、梳头、揉肩……

    边拭发,霍斟边问起她今日在宫中遭遇。

    “唉,快别提了。”晏醴耷拉下肩膀,悻悻道,“那些官眷贵妇们自然是对我看不顺眼,无非是明里暗里地嘲讽我出身乡野,无知浅陋,又是罪臣之女,不知道烧了哪门子高香才凭着因缘际会立功赎罪。”

    她扬起眉头,话锋一转:“不过这有什么?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出生入死我都活过来了,还怕他们这些长舌妇吗!”

    “不愧是我的娘子!别听那些腌臜话,那些深宅大院里活了一辈子的妇人蠢得不知自己才是见识浅陋的。”霍斟从背后拥她入怀,细细嗅着她身上的杏子香,吻过她的发鬓。

    晏醴被勾得心里痒痒,坏笑着转身扑向他。

    霍斟一个没提防,竟被她扑倒在身下。

    他也坏笑起来:“随时欢迎娘子来轻薄我。”

    霍斟已经闭上眼,安静等着晏醴发起进攻。

    她却没了下文,半晌,纤腿一跨,突然从他身上挪开,疑道:“你什么时候上朝?”

    忽然提起这扫兴的事,霍斟一脸不耐,委屈道:“明日。”

    “你觉得,九层台会给你派个什么官?”

    霍斟这才细细考量一番,说道:“我手中南阳军的军权虽收归朝廷,但毕竟是在军中有威慑力的。我想,若给我实官,必不会与军务搭边;我初来乍到就进官加爵,已经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也必不会是重要的职位;中书省那些老家伙修得成了精,不会让我一介武官干涉内政。我猜,大概率是在尚书省随便找个活计应付了,可能刑部,也可能工部。”

    晏醴正思索着,霍斟单手穿过她的后腰,晏醴拂下他的手,霍斟又搂上来,不厌其烦。

    晏醴无奈,一脸深沉道:“以前怎么没发现,阿哥看着是个顶顶正直的正人君子,实际上,是个土匪!流氓!”

    若不是他生了一双会爱人的桃花眼,在看自己时总泛起些水光涟漪,潮起似的涌进心里,酥麻掉全身,晏醴才不想就如此就范!

    “只在你面前罢了。”他道。

    良辰美景,□□好。

    祁涟的病一拖再拖,硬生生熬了半个月。然而他也只在太医院来人时装一装病弱,平时养花看鸟作词唱曲,无不自在。唯一让他揪心的就是不能把母亲接出宫。

    晏醴按照约定,每隔几天就给祁涟配一些神农丹,时而无事,便参加一些官眷们办的茶会、香集……然而,天京城里琢磨了一辈子宅里内斗心法的官眷妇人们怎么可能是好对付的?

    表面上尊你是县君、是诰命夫人 ,背地里该怎么闲话还是怎么闲话。吃了她的点心可以,却绝不能吃了她们家的点心!这些妇人们自然是听从自家官人的指示,该讨好的讨好,该避讳的避讳,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自从他们回京、景王处斩,朝堂自然而然分化成若有似无的三个阵营。

    首先是以李相为首的襄王党,襄王在朝中培养势力多年,加上李相的支持,不可不谓树大根深,从中书、尚书六部到门下都有他的人;

    其次,就是以南阳军势力为首的祁涟一党,与襄王党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弱如蝼蚁。支持祁涟一党的基本是在蔚光帝大势下郁郁不得志的武官将帅和贫寒出身的绿衣郎们,当然,少不了还有个别早年得罪了李相的御史台中人;

    除却这两大阵营,剩下的都是暂时保持中立的,有些是老牌世家,又有爵位傍身,自然不需要站队才能在夺嫡之战中苟活,相反的,对他们来说,不站队才是最安全的,最好哪一方都态度暧昧,哪一方都不得罪。还有些,则是持身中正的铁头官儿,循规蹈矩着礼教仁义的尊君之道,宁可掉头也不偏私,当然了,这样的铁头官儿还是少数。再有,就都是些打着文官清流的幌子实则害怕行差踏错的怂货,他们呢,为官以来步步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遭了灭顶之灾,就是靠着这谨慎走到了今天,自然把这二字奉为做官的醒世箴言。

    对南阳军一党,形势本就不利,自从祁涟称病不出,越来越多的墙头草闻风而倒,纷纷投去了襄王一边。

    近日来,更是流言纷纷,不光各官员府邸宅院里,甚至连酒楼瓦肆里都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本就不受待见的四皇子此番更是怕步了景王后尘,所以故意称病不出,为了保命啊有意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呢!

    四皇子府,祁涟听到这样的议论声,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躺在榻上安静看书。

    这些日子,晏醴还把小九接到了侯府,对外就说是捡来的孤儿,收作了义子,叫作“霍祈”。连同洪将军女儿洪田疏一块照应着,让两个小家伙一块在书院读书听义。

    幸好当时沈青羊进京时把小九托付在一户安全的人家,始终未露过面,这才让他的身份查无可查。

    滁州城一别,小九早就从痴儿恢复了正常的神智,身体也很健康,只是变得不爱说话。晏醴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变戏法、养小动物、讲笑话、陪伴开导……然而效果都微乎其微。

    霍斟劝她,心病需要时间治愈,急不在一时。

    在中书的百般权衡下,霍斟也终于被派了实官,果不其然,他被派遣到了工部,任工部监理一职,虽能直接监管工部尚书,却并没有督造实权,最近,霍斟被分派监管重修福灵寺的工程。

    修建寺庙是个有钱又有闲的轻松活,霍斟有了大把的空闲。在这期间,他与裴岫、严晨等时时去拜祭洪淮斌,同时,动用了大把资源和精力,偷偷换回了祁钰和沈青羊的尸身,借职务之便,将他们好生安葬在福灵寺后园。

    一连一月,冠军侯府门前都熙熙攘攘、车马不断,送拜帖的、送香车宝马的、送庄户宅子的、还有送女人的,数不胜数,霍府都是照收不误。

    这日,霍府后院的侍婢和妈妈们正磕着瓜子闲聊,大队军士鱼贯而入,将她们擒个五花大绑,一排排立在了墙根。

    妈妈们大叫:“干什么呢!我们是侯府的内婢,你们如何进来的!”

    大队军士前为首的正是赤丹,歪头掏掏耳朵,蹙起眉来:“别吵!耳朵疼。”

    他身后一军士上前,义正言辞道:“你们,替我们侯爷和县君私收贿赂,现就一一清点,绑了去见官。”

    “怎么可能?是县君打发梧桐姑娘让我们收下那些的呀!是县君命我们收的呀!不关我们事!”妈妈们大叫。

    被绑着的几个小侍婢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带走!”命令一下,一个军士拖两个婢子,大步出门去了。

    不仅是后院,前厅几个小厮也以各种名目打发出去。除却官中送来的,各家的眼线大都清除掉,府中人员大换洗,换上了月影阁的暗卫和身世清白的奴仆。

    翌日,晏醴带着十几个小厮,驾着五大车珍宝,进宫觐见蔚光帝。

    送礼单子递了上去,蔚光帝笑呵呵地赏赐了晏醴一些玉器文玩,褒扬她清贞不惑、堪为女子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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