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好难过,阿醴!是你说要做我的家人,要成为我的牵绊,现在一朝得成了,便要弃了我?是不是?”

    霍斟的额头蹭着她的小腹,话语如滚珠,哽咽动容。

    晏醴竟一时手足无措,她期期艾艾:“我、我何时要舍弃你了?”

    “你在去蝎盘陀前说的那些话就是不让我干涉你的生活,如今旧事重提,不就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不就是要弃了我……”霍斟依然紧紧搂着她的腰,低吼道。

    知道他记仇,不知道如今还多了个小心眼的毛病。晏醴把他系在自己腰后的手猛地解开,晃了晃膝盖把他的头抖落下去,拉上被子就要睡觉。

    “你既这么恼我,还回来做什么!让赤丹给你在书房铺个铺盖睡去吧!”

    霍斟叹口气,这小丫头没听出来自己在服软吗。他再接再厉,钻进了晏醴的被窝,在她耳边轻轻地低吟。

    听到身后的痛吟,晏醴更加心烦意乱,他好像很难受?

    她索性蒙上被子,堵上耳朵,可是心里的瘙痒仍旧一下一下抓着她,闭上眼后这种感觉就更清晰可闻。

    挣扎半晌,晏醴拉开被子,翻坐起来,踹一脚蜷在身后的霍斟:“你哪不舒服?喝多了,想吐吗?”

    霍斟半闭着眼,摇摇头,只是不经意地捂上自己的膝盖。

    晏醴问:“膝上的旧伤又疼了?”

    霍斟弱弱地点点头:“疼……”

    晏醴无奈叹一声,自从眠虎坟血战,他膝上的伤就没好全乎过,一到阴天下雨就会作痛,晏醴时时为他揉膝,也只是暂时缓解。

    “躺好了。”

    她拥过霍斟的后脖颈,平放在枕上,把他的膝搭在自己腿上,小心按摩起来,并没看到霍斟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她柔声絮絮着,“怎么喝这么多?”

    装醉的人儿故意让嗓音沙哑起来,沉声道:“若不跟那帮文臣武将打好照应,明日怎么让他们在朝上帮衬……非得是喝得七分醉三分醒了,让他们一口答应下来。”

    “那你也不用喝这么醉,明日怎么上朝?”

    霍斟轻叹一声,小声嘟囔:“我为何喝这么醉,你还不知道吗!”

    晏醴没听见,只觉被他一把搂在怀里,蒙上被子。他在晏醴耳边喃喃:“你已很久没叫过我阿哥了。”

    锤了锤霍斟胸口,对面岿然不动,晏醴也无力反抗,索性在他结实温暖的胸口埋头睡去。

    她呢喃着:“阿哥,阿哥……”

    夜深,襄王府的书房内燃一柄影影绰绰的白烛。

    襄王祁镜一身明黄色圆领衫袍,皂靴未脱,显然忙碌了一整天还未闲下来。他背手踱着步,几个幕僚在侧弓身侍候。

    思虑片刻,他指指其中一个幕僚,道:“你确定,那个刺客是在霍斟府上伤的小六?”

    “是,我们这边的几位官眷都看得清清楚楚,林中丞的夫人还去扶了一把。”

    “竟然在正宴上趁乱去密室行窃……谁知道他那密室里有什么宝贝。”襄王冷笑,陡然转头,目光冷凝着看向幕僚,“那刺客的尸体交给天京府查出身份没有?”

    “据说,那刺客除了中了霍侯致命的一刀,身上什么痕迹也没有,怕是查无可查了。”幕僚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刀,沉声道,“眼下霍府乱成一团,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咱们要不要……”

    另一幕僚揖手急道:“不可操之过急!咱们还没摸透这霍侯的路子,万一中了他的计……”

    襄王闻言大怒,朝着那反对的幕僚步步逼近:“你没看见今日他家宴席去了多少人?武官全到齐了,御史台的、枢密院的,去了一半!六部里没去的也送了礼……若是、若是父皇也厌弃了我……你叫我怎能不急!”

    幕僚拱火道:“是啊,若不趁他病要他命,等他们南阳军一党势力茁壮,就不好对付了。”

    襄王平静下来,背过身去,冷冷吩咐:“去各家报信吧。”突然,他转过头,目光尖利,“等等!这事,就别告诉李相了,那个老货一向谨慎,只怕会反过来讥讽我一顿瓜落儿。”

    几个幕僚退下,襄王坐上书房深处一座九层高台,摸了摸鎏金龙扶手,斜唇一笑。

    晏醴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她伸手摸了摸身边,摸了个空。朝门外叫道:“梧桐!”

    梧桐小碎步进来,扬笑道:“夫人睡醒啦。”

    晏醴问:“侯爷呢?”

    “侯爷早起上朝去了。”她笑眯眯地凑近晏醴,“昨夜侯爷将我支开,说要与夫人叙话,不堪为人听。今日一早就春光满面地上朝去了,粥都多喝了两碗!”

    “好啊!霍斟。”晏醴把霍斟的枕头重重扔到地上,摩拳擦掌,“原来都是装的。装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骗我心疼呢。”

    梧桐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总归是侯爷使了些手段将夫人哄得服帖,她悄悄捡起地上躺着的枕头,扑打扑打,憋笑问:“今儿天不好,一会儿怕是要下起雨了,那……咱们还套车去接侯爷下朝吗?”

    “不去不去!他不是醉了吗,该淋淋雨浇一浇宿醉的酒气!”晏醴气得扭过头直哧气,忽的想到什么,直勾勾盯着轩窗外的阴云,缓缓道,“今日倒确实不用咱们去接了,只怕,大内就能把他亲自押回来。”

    “大内?押回来?”梧桐虽讶异,面上却没有波澜,镇定自若。她自然知道主君自有考量,既然阁主没特意交代她什么,她就只需稳稳当当守在夫人身边。

    阊阖门前,众官员参参差差排成四列,绛紫、绯红、鱼青的贵色林立,雪玉色的象牙笏板别在腰间,密密匝匝的东出一角,西出一角,令人眼花缭乱。

    紫衣的御史中丞林与橹,左右环顾了一圈,撇头向丞相李期,小声道:“你通知你那些门生故旧一会儿一同进谏了没有?”

    李期狐疑,却是岿然不动:“说什么呢?”

    林与橹瞪大了眼:“都到危急存亡之秋了,你就别跟我玩讳莫如深那一套了!”

    李期不理他,林与橹急得哑声道:“昨夜,你家,襄王府上没来人吗?”

    李期这才转过头,深簇起眉:“什么意思?”

    看样子襄王是没有将今日计划通知李相的。

    这时,阊阖门大开,小黄门长嘶一声:“进官——”,群臣齐齐整整地踏进阊阖门,贯入正阳殿前的甬道。

    林与橹垂下眼睑,无奈摇摇头,不再多言。

    匪疑之外,李期只觉一股不安升起,惴惴难平。

    朝堂之上,襄王为首,立于最前方,一身绛色单襦龙袍,白玉革带端端正正系在腰间,尽显威武尊贵。

    蔚光帝坐定后,身旁的魏其祥高呼:“有事庭议,无事退朝——”

    紧接着,红袍绶带的御史台谏议大夫富保国便迫不及待站了出来,高声禀奏:“臣要参光禄大夫冠军大将军南阳军总督工部司监,冠军侯霍斟,私修密道,意图不轨——”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台谏站出来禀奏:“不止如此,昨日霍侯设宴,有歹徒为探其府上密道而不慎伤了公主,霍侯护卫不严,致公主玉体受损,丢了皇家体面,这又是何罪过!”

    严晨站出来为霍斟分辩,直指台谏:“陛下明鉴,是那歹徒意图不轨,霍侯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么就把错全归置到霍侯头上。况且,谁家还没有几个藏宝室了!是不是啊,富大人?”

    富保国鼻哧一声,高昂着头。

    裴岫和几个南阳军将官也分辩道:“护卫公主不利,这个甘愿领罚,谏官其他的无理指控,可认不得!”

    这时,魏嶆出言打断:“欸,听了几位台谏诸言,我倒是觉得有一事甚为奇怪。昨日我也在场,亲眼看到那间‘密室’,黑咕隆咚的很是瘆得慌,不知里面是有什么宝贝竟然惹得刺客冒着被五马分尸也要偷盗?”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这事确实匪夷所思,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刺客趁着宴席之便混入霍府偷盗?

    众人正思考着这其中原委,九层台上蔚光帝骤然开口,回音响彻大殿:“霍侯,大家伙为你争得面红耳赤,你怎么反倒一言不发?”

    霍斟缓缓走出,不紧不慢拿出笏板,行一礼道:“陛下自有明鉴,臣无需多言。”半晌,他徐徐道,“只有一项,台谏说错了,臣府上只有密室,没有密道。所以,意图不轨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

    几个御史台谏议大夫当即变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们在此相争不下,差点骂娘,他霍侯这个当事人倒是摆出一派毫不在乎的架势来,显得他们自己倒像是泼妇骂街,失了文人风骨。

    蔚光帝刚要说话,以魏嶆为首的几个武将率先跪下来,扣地长谏:“请陛下罢免霍斟官职,搜府查院,保全皇家体统、社稷安定!”

    一语既出,魏嶆身后一层层大小官员皆叩拜在地,以示同谏。

    放眼望去,除了最前方泰然自若的襄王和当事人霍斟,就剩下零零星星几个内阁中丞和李相还立在原地。

    李期在宽袖下攥紧了拳,看着前方还洋洋自得的襄王,咬紧了牙关,心道,中计了!

    正阳殿跪倒一片,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九层台上,蔚光帝突然扬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朝堂上很久没有为了一个人这么热闹过了。”

    蔚光帝大手一挥:“诸位卿家既然众力一心都想治霍侯的罪,我也不好拂了你们的意。”想了想,他对魏其祥道,“你带着御林军和天京府去霍府,搜府,查院。”

    富保国不可置信地望向九层台上,拱手一揖,高呼道:“陛下!只是搜院吗?!”

    蔚光帝往前挪了挪,冷眼睨着他:“富大人还想怎样?”

    “霍斟意图不轨,留这样狼子野心之人在朝,势必会遗恨千古啊陛下!万俟一战烧戮万人就是前车之鉴!”

    裴岫刚要出言相抗,被严晨一个眼神劝退,只好抿起嘴,攥紧了拳头,鼻哧着富保国。

    襄王泰然开口:“富大人过激了!那些都是传闻而已,当年的一把火烧光了万俟山,死伤早都不可计,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是吧?霍侯。”

    霍斟浮一抹诡异的笑,向九层台揖道:“臣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陛下,明察!”

    一直垂着头观察局势的李期冷嗤,又为襄王捏一把汗。

    半晌,九层台上终于有了回音,浑厚而威严,一层层传至下方:“富大人既然如此担忧社稷,那就外放去淮阴县勘察民情吧。”

    “……陛下!”富保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魏其祥抬手一挥,几个御林军兵甲上殿两手架着富保国,把他生生拖出正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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