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宅西屋,铜镜映出江离修长的身形。
他执一柄牛角梳,将还有些微湿的乌发一点点梳顺,而后挑挑拣拣许久,才勉强选出条满意的绸带,将青丝松松束在脑后。
屋内炭火烧得太旺,烘得他耳尖发烫。
窗外飞雪簌簌,从院子里穿过去,免不了要被寒风侵袭。
这般天气,他却穿得极少,除去遮雪的氅衣,里头只套了件薄薄的寝衣。
长指探向领口,状似不经意地往两边扯开了些,微微欠身,就能从锁骨一路看到腰腹。
“当——”
铜镜被反扣在案上,江离捏了捏突突跳动的额角,觉得自己像个迫不及待要去自荐枕席的伶人。
穿过月洞门,东屋正房里透出暖黄的烛光。
他推开雕花木门,拔步床上却不见人。
江离心里一空,视线找了一圈,总算在窗边的长桌上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她身上穿着同他一样的寝衣,背对着这边,赤脚站在书案上,正抬手在墙上做什么。
“阿羽?”
江离不解走上前,目光倏地一滞。
桌上放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物什。
他怔在原地,眼看着那些他偷偷绘了又藏的小像,被她一幅幅小心翼翼、错落有致地挂起来。
那墙上打底的松木板,一看就是特意制的。
江离的心怦怦跳着,有些喘不过气来,胸腔中的柔情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姜鹤羽知他在身后,也没回头,只道:“稍等我片刻。”
江离走上前,解开氅衣搭在桌边,拾起一幅小画,长指抚过其上女子的眉眼。
他抬起头,温声道:“阿羽,我来罢。”
他个子高,做起来要更方便些。
姜鹤羽转头垂眸,瞧见了他白皙紧实的腰腹。
她视线在他唇上划过,坚持道:“我想自己来。”
江离拗不过,只好站在桌边,在她踮脚斜身的时候,展臂虚虚护着。
硕大一块松木板逐渐被塞满,姜鹤羽动作慢下来,唤他:“阿兄,我有些渴了。”
江离应声去倒了杯茶来。
她伸手欲接,发现手上粘上不少木屑,嫌弃地皱起眉。
江离无奈:“方才就说让我来,非得犟。”
他将茶杯递到她唇边,待她喝完解了渴,又转身去倒炉上的热水,绞了块湿毛巾。
姜鹤羽站在高处,看他忙得团团转,忍不住笑一声。
“不介意我不问自取罢?”
“当然不会,本就是为你画的。”只是没想到被发现得这么突然,江离有些不好意思,“原想专门找个日子让你知晓,却又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若早知你这么喜欢,几月前便给你了。”
“你总是这样,瞻前顾后。”
她挂完最后一幅小画,顺势在桌沿坐下,任由江离微微躬身,将她的手一点点擦拭干净,“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怕你觉得不舒服。”江离垂下眼,盯着她莹白的手指,“像在监视你似的。”
“不让我知晓,我就不知道你每天都在看我了?”她抬手点点眼尾的红痣,“现在还在看。”
江离:“……”
“别这么紧张,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好。”
他哑声应下,擦净一只手,又去擦她的另一只手。
姜鹤羽摸摸他的眉梢,“你怎么这么听话。”
江离睇着她笑了笑,将她指尖递到唇边吻了吻,“阿羽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鹤羽挑眉,揶揄道:“若我让你跪下呢?”
话音才落,笼在身前的影子就陡然矮下去。
一声闷响,是膝盖与实木地板相撞的声音。
“阿羽要的……”
江离单膝跪在她身前,一张动人心魄的俊脸几乎贴在她膝上,“是这样么?”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淋过一场雨的小狗,渴望一次爱抚,或是一个亲吻。
几乎没人能拒绝这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的诱惑,姜鹤羽也不能免俗。
她勾起男人的下颌,拇指在他绯红的唇瓣上摩挲片刻,俯身吻上那片柔软。
吮吸,缠绕,粘腻水声,急促的呼吸。
江离昏了头,想要起身将人抱进怀里尽情拥吻,却倏地被生生控在原处。
他垂下眸,原本垂在桌边的长腿换了位置,一只赤足踩上了他的肩。
“准你起来了么?”她的唇停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不知有意无意,说话时唇珠擦过他糜丽的唇面,带起藕断丝连的细线。
江离快被逼疯了。
难耐低喘一声,一双大手握上她的小腿,把人猛地往身前一扯,连同那两侧腿弯都一并搭上肩头。
他就这样跪着,用力仰起头,掌根按在她的后脑勺,狠狠压向自己。
缠绵的、窒息的、不知疲倦的吻。
姜鹤羽抚上他紧绷的脖颈,鼓鼓青筋在掌心难耐地跳动,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俯身的姿势让姜鹤羽的肩颈愈来愈酸。
她屡次试图中止,却总被缠上来,终于忍无可忍,狠心咬他唇角。
江离吃痛闷哼一声,姜鹤羽趁机从他怀中挣脱。
地上的男人盯着她,指腹擦过唇面,拖出一条血色尾痕。
极浅的血腥味,不但未能让他清醒过来,反倒令欲念越发肆意裹挟。
他抿去血珠,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不长记性地又向前抵近。
姜鹤羽侧头,避开贪心凑过来的唇。
“阿羽。”
他唤她。
她捏住他滚烫的耳垂,以一种毋容置疑的语气,低声道:“先等等,就一会儿。”
没吃饱的巨型犬听话地停下,生怕再轻举妄动就没得吃。
他眼巴巴地仰头望她,喉结滚动,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恳求:“若是这个姿势不舒服,就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姜鹤羽喘息良久,缓过气来,却没应他的话。
她视线停留在他有些肿胀的唇,缓慢揉弄他可怜的耳垂。
直到这人呼吸愈促,又忍不住要发疯,她才堪堪停下,俯身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阿兄,我累了。”
“方才说的等一会就行。”江离眉眼耷拉下来,“你不能总这样,出尔反尔。”
“不够?”她的声音带着些哑,明知故问。
“嗯,不够。”
“那,不如换一处……”
她细碎的话语隐于江离耳畔,向来一点就透的人,朦胧的眼中闪过不解。
她牵着他滚烫的手,隔着单薄的衣料,抚过平原,落在一片隐秘幽谷。
江离脑中一瞬间轰然炸开,身形一晃,甚至有些跪不稳。
他眼中的迷茫被震惊取代,喉咙咽了咽,结结巴巴道:“阿、阿羽,你认真的?”
“怎么,你不愿?”姜鹤羽垂眼瞧他。
“不是!”
江离急了,空出的左手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作势往回收的腿,长指深深陷进腿肉。
姜鹤羽勾起唇,并未再挣扎。
他确信彻底将人留出,才敢垂眸去看。
大小不一的两只手交握在同一处,微微拱起,形成一个美妙的弧度。
江离喉结滚动不止,下意识吞咽。他现下不仅觉得某处撑得发疼,甚至连眼眶都干涩起来。
他脑中绷着一根弦,竭力维系最后一丝理智。
戴着指环的手掌微动,隔着裤腿薄薄的一层料子轻轻摩挲,再三确定她没有再收走的意思,才缓缓松手。
“阿羽,你看着我。”
他抚上她的脸,眼底红得骇人。
虽然两人时常亲密,江离也早已习惯用自身去取悦她,但他从来不曾去触碰她衣料遮掩的地方。
他害怕会让她感到冒犯,也害怕自己会失控。
每一次,他都只敢紧紧抱着她,借由那隔着衣料的亲密相贴,聊以慰藉躁动的血气。他不敢想象,若当真剥离那层屏障,与她真正肌肤相贴,该是怎样地要命。
女子暖融融的体温在他掌心氤氲,她特有的柔软触感顺着他的指腹一路传到心脏,勾得他几近窒息。
他记得,那画册上说,这样会让女子感到舒服。他……江离舔了舔唇,他保证,不会乱碰别的地方。
江离说服了自己,凝着她山妖般勾人的眸子,像要做最后的确认般,轻声道:“我们还没成亲,你真想好了,愿意让我……”
啰嗦大王。
姜鹤羽“啪”地拍掉他滚烫的手,抓过他丢在一旁的外氅,团作一团,仰面躺在桌上。
她阖上眼,将脸埋进松香气息的简易枕头里。垂下的小腿向后轻磕一下,懒洋洋道:“江离,你最好趁我这会儿还有兴致。”
黑暗中,短暂的寂静后,是悉悉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混着压抑的呼吸声。
那气息由远及近,落在最薄弱处。
不多时,又被难以忽视的吞咽声取代。
初时本是润泽轻缓,可不知是因愈来愈纯熟的技艺,还是因已然脱缰的自控力,或是因无人管控的默许,细雨和风化作疾风骤雨,一切都变得又凶又急。
窗户只开了最下方的一条小小空隙,原是为了方便夜间通风。
夜风拂在面上,她艰难睁开眼。
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欣赏到漫天星辰。
从低处的星星开始数起,一颗、两颗、三颗……直至攀上最高处的明月。
她仰起头,长睫轻轻颤动,眼尾坠落一滴餍足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