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手里被突然冲出来的西里斯塞进了一根魔杖。她不明所以，但还是握住了这根魔杖，和西里斯一同对抗着黑魔王。

    莉莉不知道西里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用了缴械咒。她来不及观察手里的魔杖，只觉得接骨木奇怪的手感硌在她受伤的手掌上有些难受。但打出咒语的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瞬间涌上了她的四肢百骸——

    就像这根魔杖本该属于她。

    詹姆斯从小就看着这些巫师读本长大。他瞥见了莉莉手里的魔杖，凭借和西里斯多年的默契，花了几秒钟就也很快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

    莱姆斯不太确定他们是否还需要自己，但眼下这里除了黑魔王再也没有其他需要打败的敌人。于是他不再犹豫，径直跑过去覆住了西里斯用力到颤抖的右手。

    出自同一学院的少男少女，手中拿到过同样的试卷和羽毛笔，也分享过同一包各种口味的比比多味豆。

    他们此刻握在手中的仿佛不是节节分明的魔杖，而是披荆斩棘的格兰芬多宝剑。

    即使有人下巴上长出胡茬，即使有人棱角磨平后变得稳重，即使有人步入婚姻已为人父母——

    曾经屹立于霍格沃茨塔尖的青春不只是昙花一现，少年眼里清澈的光永不消亡。

    毕竟有谁能从掠夺者手中抢走属于他们的东西呢。

    那些滚烫的，鲜活的，永远熠熠生辉的人们，即使不再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背靠背也依旧拥有保护世界的勇气。

    既然要被载入史册，那就做书里最惊世骇俗的一章。

    黑魔王的魔杖被击飞，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指向了他的方向。

    他毫无防备的踉跄着后腿，双臂直直张开，通红的眼睛里细长的瞳孔止不住的向上翻着。

    他倒在地上，尸体抽搐着逐渐瘫软。苍白的手里空无一物，那张狰狞的脸上空洞而茫然。

    他死了。

    像个凡人一样，被自己的咒语反弹回去杀死了。

    微光照进已然破碎不堪的窗户。黑夜中的星辰被推向边缘，新的一天也随之变得更加清晰。

    天亮了。

    阳光掠过散乱的家具，打碎的花瓶，掠过温度上升的新鲜空气，照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孔上。

    “我们得去找哈利——”

    莉莉从呆愣中回神，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逃亡在外的儿子。而海格也在这时驶着摩托从空中降落，抱着哈利慢慢踏了进来。

    “噢…他可真调皮，一路上没少抢我的方向盘。”

    海格一脚踩在了黑魔王的脸上。他被这软烂的触感吓了一跳，惊呼着弹开的动作让整个屋子都跟着抖了抖。

    詹姆斯和莉莉抱着哈利又哭又笑，麦格和穆迪站在他们身后禁不住露出慈爱的笑容。

    莱姆斯的视线停在不远处的桌角。他走向倒在地上的另一个人影，一边伸手扶起他的上半身，一边端详着他的脸庞，努力回想他的姓名。

    亲爱的远方巫师：

    我们接到情报，您近日用黑魔法袭击了魔法部官员。

    这一行为违反了《国际魔法师联合会律法》的第二十三条和第六十二条。因此魔法部将派代表前往您所在的位置，扣留您的魔杖。

    该行为同时受到了严重警告，您必须前往魔法部受审，以决定您的最终判决。

    希望您多多保重。

    您忠实的魔法部

    卡罗尔是被邓布利多的咒立停解放出来的。

    被莉莉的石化咒打中后，她就正好摔进了桌椅背后的角落。

    倒下去的那一刻，卡罗尔无比确定斯内普已经看到了自己，甚至做好了他亲手来了结自己的准备。

    但她看到的不是斯内普的魔杖，甚至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转不动的眼珠直勾勾盯着纯白的天花板，耳道充斥着嘈杂的人声、激烈的打斗声和刺耳的碰撞声。

    “咔嚓”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中显得微不可闻。

    随之涌现出裂痕的还有卡罗尔的身体。眼角的红痕被拉到太阳穴，锁骨处的玻璃残渣嵌入皮肤。她躺在家具的残骸里，在乱象中成为唯一静止的物体，最终被粗糙的布料夺去视线。

    世界归于黑暗。

    一样样大小不一的物件砸在她的身上。颗粒物被硬生生吸进肺部，夺去氧气的同时还要侵入她的伤痕，掩盖那些醒目的红。

    她没法咳嗽，没法呼救，甚至没法听清周围的任何一道人声。

    她似乎就这样被所有人遗忘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来过，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我来了，卡罗…”

    但总有人在寻找她。

    那人推开她身上的重物，撤走她脸上的遮盖。于是卡罗尔又看见了他的眼睛。

    灰色，那样中性的颜色，不会过于鲜艳或刺眼，而总是泛着神秘的雾气。

    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每当被那双灰眸凝视，卡罗尔都想要看出他在透过自己凝视着什么。

    最初她觉得那眼神里缠着的比起淡漠更像决绝般的忧郁，后来又见过了这双眸子里各种各样鲜活的色彩。

    张扬的，热烈的，骄傲的，疯狂的，被阳光普照也不比太阳逊色的西里斯。

    如今卡罗尔的眼前一片混沌，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好像在那慌乱的眼神中看到了濒临崩塌的裂痕。

    西里斯，你找到我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

    不要害怕。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你一直是我心里最勇敢的格兰芬多。

    幸好你来了。

    别管我了，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西里斯放下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物品。

    然后他走了，只在卡罗尔的余光处留下一个静默的背影。

    卡罗尔又回到了那个死角。后背被断掉的桌腿硌得生疼，但她原本绝望的内心又稍微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卡罗尔对西里斯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西里斯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把生死攸关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毛头小子。他的肩膀足够宽阔，足够扛起他要面对的责任和挑战。

    卡罗尔相信他的任何选择。

    她踉跄着站起身，顶着满脸的面粉和血痕，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忍不住想象眼前是怎样的胜利光景——

    她终于越过那堆障碍看见了了无生气的黑魔王，也看见了被押在地上的西里斯。

    西里斯收到那封信的半分钟后，魔法部的官员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莱姆斯试图阻止他们靠近，詹姆斯拉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西里斯却没有辩解，也没有挣扎，只是沉默着任由他们铐住自己。

    “…救她。”

    西里斯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别扭的姿势让他终于卸力的手臂抽动了一下，身后的魔法部官员以为他要反抗，抬脚就毫不留情踹上他的膝盖。

    西里斯腿后血淋淋的伤口显然遭不住这一脚。他闷哼一声，奋力扭着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老人。

    “她在哪里？”

    邓布利多抬手制止了魔法部官员的动作，询问着对上西里斯的视线。

    那个人是魔法部官员，是被斯内普一路挟持过来，又被西里斯的黑魔法误伤的。

    西里斯确实没有注意到这号人物的存在。

    他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也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他知道魔法不能让人起死回生。西里斯只是一向不信命——他不相信这就是他和卡罗尔的结局。

    …就算只是再看看她也好。

    “请等一下！”

    西里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卡罗尔就站在自己面前。惊愕、无措、担忧、喜悦、气愤…她眼里的情绪复杂极了，被面粉蒙蔽许久的眼眶红的厉害，只来得及简单和他对视一瞬，就立刻转向了他身后的人。

    “小姐，这位先生滥用黑魔法，涉嫌袭击魔法部官员，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魔法部官员？”

    卡罗尔使劲揉了揉眼睛，寻找着那个官员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大概看见了桌角旁那个被莱姆斯扶着的男人。

    “我是医务工作者，我可以鉴定这位魔法部官员的伤情…如果你们允许的话。”

    卡罗尔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镇定。

    “拜托了，先别带走他，你们至少应该先听听他的解释…”

    西里斯双膝跪地，费力地仰着头看向她。视线略过她颤抖的小腿，她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的左手，她耳畔发间不规则的割痕，最终定格在被她举在身前的杖尖。

    她说自己习惯了逃避，但即使是直面黑魔王的索命咒时也没有分毫退缩。

    那样循规蹈矩的人，即使还不明白事情的全部经过，即使害怕得快要站不住脚，也要公然站在规则的对立面——

    只是为他。

    “抱歉，小姐，根据魔法部的规定，应由圣芒戈的医务工作者鉴定他的伤情。如果您执意要妨碍公务——我们只能依法将您一并带走了，您不会希望我们这么做的。”

    卡罗尔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瞬间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凉意。

    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她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中缓缓降落的黑色怪物。

    它们穿着黑色的兜帽斗篷，身体呈出像腐尸一样的灰色，周身似乎还散发着寒气。

    “摄魂怪？你们他妈的明明说的是审理——你们不能直接把他抓进阿兹卡班！”詹姆斯不顾阻拦，高声冲押着西里斯的几位官员喊叫着。

    但摄魂怪听不懂他们的话。它们张开空洞的嘴，乐此不疲的要给在场的所有人献上摄魂怪之吻。

    “呼神护卫！”

    所有掌握守护神咒的巫师都举起了魔杖。

    西里斯被粗暴地拉了起来。押着他的人似乎已经把他当做阿兹卡班的囚犯对待。他们一手用魔杖放着守护神咒，一手使劲拖着西里斯向后退。

    西里斯被夹在两个人中间，魔咒的间隙里涌入源源不断的寒意。而他的魔杖已经被缴，双手也被牢牢禁锢，连反抗的机会都彻底失去。

    “西里斯！”

    卡罗尔跌跌撞撞的向他跑去。

    拜托了，卡罗尔——

    想想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想想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魔杖，想想在霍格沃茨和朋友们的回忆，想想西里斯…想点什么都好。

    卡罗尔努力回想着美好的一切，试图让自己守护神咒的范围再扩大一些。

    可西里斯正离她越来越远。再多美好的回忆，也比不上残酷的现实带给她的冲击。

    蓝色光芒形成的猎鹿犬随着卡罗尔的动作奔向他。它在空中欢快地扑腾着四肢，孜孜不倦的追逐着四周阴森森的摄魂怪，像是在捕捉什么新奇的猎物。

    她的守护神，真的像极了自己的阿尼玛格斯。

    偏偏卡罗尔正喊着他的名字。西里斯想起自己曾经也经常变成黑狗陪她在打人柳边上看书，忍不住不合时宜地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摄魂怪拼命吸食着他脑中关于这段记忆的快乐。西里斯不禁红了眼眶，他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悲伤就要将自己吞噬，但他甚至不明白这股悲伤从何而来，只觉得被拖拽着的自己即将坠入万丈深渊。

    于是他伸出了手。

    卡罗尔的手比他小一大截。从前轻易就能握上的那只手，此刻却停在咫尺之遥，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一切都消失了。

    盘旋在半空的摄魂怪，被泪水淹没的灰蓝瞳孔，和那只逐渐消散的猎鹿犬一样，随着幻影移形的眩晕感，变得越来越远了。

    可是亲爱的，你知道吗。

    在被拉入那无尽的深渊之前，我最终想起的，是雪夜里你带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