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的判决在众人的反复上诉中被审理了好几次。
令人意外的是,那位被西里斯所伤的魔法部官员——根纳罗·卢克伍德,竟然会主动站出来为他说话。
据说事发前食死徒正挟持他逼问波特一家的下落,下一秒就被手上的黑魔标记传唤,情急之下便直接把他也带了过去。
学习高级黑魔法需要极高的天赋。这类黑魔法具有致死性,足以造成医疗魔咒无法治愈的伤害,所以这些咒语的使用才会严格受到魔法部管控。
食死徒中是否有人因为西里斯的黑魔法而失去性命,魔法部不得而知。西里斯天赋异禀,但由于他学习黑魔法的时候常常反抗,即使是招招下了狠手,打出去魔咒的伤害性似乎也并不严重至此。
事发时挟持着他的那个食死徒比他高了半个脑袋。根纳罗不认识斯内普,但他分明看见西里斯的魔咒是向着自己身后那人甩过去的,只是届时自己被当做肉盾挡在身前,才难免被他误伤。
“他是个布莱克,他伤了人——可是他没有用过不可饶恕咒,他作为凤凰社成员打败了伏地魔!”
“既然被他所伤的人除了我全都是伏地魔的手下,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也决定不去追究…魔法部还有什么理由能把他关进阿兹卡班?”
是的,现在人人都可以直呼这个曾经不能被提起的名字了。
魔法部的法条不是条条都完备,也不是每个官员都像根纳罗·卢克伍德。西里斯立下功劳是真,违反法条也是真,于这样难办的案子而言,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按规矩办事。
“谢谢您,卢克伍德先生。”
卡罗尔没有出庭资格。但她听说这位卢克伍德先生道出了不为人知的事件经过,还是决定私下找到他表示感谢。
“这没什么,温斯莱特小姐。我只是陈述了我知道的事实…”
“不,不只是这个。”卡罗尔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他,“即使被逼迫,您也没有向食死徒透露波特家的任何消息,哪怕是提示他们去寻找其他可能知情的人…真的万分感谢。”
根纳罗·卢克伍德是奥古斯特·卢克伍德的表亲。
奥古斯特是第一次巫师争时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缄默人,他从魔法部内部向神秘人提供有用的情报,战争结束后被卡卡洛夫告发为食死徒的奸细,因而被关入了阿兹卡班。
根纳罗和他的亲人不一样。
他的亲人向伏地魔告密,成为阿兹卡班的囚徒;他却宁死不向伏地魔屈服,甚至甘愿搭上性命去守护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一群人。
遇见西里斯之后,卡罗尔总会格外敬佩这些勇敢又果决的人。
“我同样只是做了我想要做的事情,小姐——但不得不说,我很高兴您看到了我做的这一点,这让我倍受鼓舞,更加坚信我做了正确的选择。”
根纳罗向她脱帽致意,抬头时眼里的光芒格外闪亮。
莉莉觉得那根老魔杖理应属于邓布利多,为了物归原主,便主动让邓布利多再次缴械了它。
老人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前段时间为了魂器的事情身体抱恙,近日也好转了不少。
卡罗尔在帮助詹姆斯和莉莉修复房屋的时,才发觉他们从未问过作为保密人的自己——黑魔王究竟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卡罗尔认为他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便把在医疗翼见到彼得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詹姆斯紧皱眉头怪罪自己看错了人,莉莉则是轻轻捏了捏她垂在身侧的左手。
“那都不重要了,卡罗…你真的没关系吗?”
卡罗尔以为莉莉是还在为误伤自己的事情感到抱歉,赶忙笑着摆了摆手。
“我?我当然没事——我自己就在医院工作,当然能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伤口都处理好。而且要不是被你打中,说不定我当时早就被伏地魔发现了呢。”
莉莉当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即使才从夺魂咒中清醒过来,即使不是凤凰社的一员,即使詹姆斯没有认出她,即使一个人动弹不得呆在冰冷的角落那么久…
她和詹姆斯都没有怀疑过卡罗尔。卡罗尔只身一人的出现,就是她从未背叛的最直接的理由。
“我是说…西里斯的事…没关系吗?”
莉莉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没关系。”
卡罗尔的语气平静得挑不出任何差错,仿佛记忆里那天晚上她狼狈而慌乱的样子都只是莉莉的幻觉。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生活也还得继续——怎么突然问起他了?我给过你自己很脆弱的假象吗?”
莉莉知道卡罗尔一向坚强。
二年级被人指着鼻子骂泥巴种,卡罗尔不屑一顾,甚至不忘回头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也不必在意。
三年级飞行课时卡罗尔摔断了腿,绑了大半个学年的石膏;五年级魔药课上卡罗尔被埃弗里刻意捣乱的魔药烫伤,左脸若隐若现的红痕花了一个多月才完全消掉…
现在卡罗尔的眼角还留着一道淡粉色的长疤,锁骨处取不出的玻璃碎屑嵌入她的身体。
她总是一声不吭。
莉莉看得出这些年来她因西里斯而做出的改变。那个宁愿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女孩,早已一点点变得更加勇敢。
她也希望自己的关心对卡罗尔而言是多余的。
西里斯原本的判决足足要监禁十五年,而后经邓布利多等人的争取又被减到了八年。
“表现良好的囚犯可以减刑”——所有人都这样一再安慰卡罗尔。
西里斯在六年前的万圣夜把自己的人生和她绑在一起,又在六年后的万圣夜红着眼眶消失在她的眼前。
人们关于冬天的悲观来自于这个季节里刺骨却避之不及的寒冷。可自从认识了西里斯,卡罗尔每年都盼望着冬天的到来。
1975年十一月,十五岁的卡罗尔觉得,和掠夺者相识后的冬天格外繁忙。
1981年十一月,二十一岁的卡罗尔觉得,没有西里斯的冬天,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也疑惑,明明西里斯于自己而言是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亲眼看着他离开的自己甚至连最基本的情绪起落都感受不到。
卡罗尔像往常一样学习和工作。她终于通过了圣芒戈的面试,拿到正式的工作机会后变得更加繁忙。
房东有意把她正住着的出租屋转手卖掉,她懒得搬家,干脆去古灵阁贷了些款,和自己的积蓄一并用上,把它买了下来。
但她经常加班,大部分的闲暇时间又都会去波特家看看哈利,能呆在家里的时间其实也少得可怜。
她学会了做饭。完成一道家常菜的过程比她想象得还要繁琐。哈利很喜欢她做的食物,她也只在波特家做给哈利吃,自己家里的厨房几乎就这样成为了摆设。
1986年十二月,卡罗尔给自己织了一条漂亮的红色围巾。
选择红色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许只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又或许只是为了看起来和她的发带更搭。
亲爱的爸爸妈妈:
日安。
请原谅,我今年圣诞节也不打算回家。节假日医院里人手紧缺,但我想我会在圣诞夜和波特一家一起吃顿晚餐。
圣芒戈的工资可观,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另外,关于亲戚们想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提议,我觉得并不怎么样。我不需要谁来养着我或是照顾我,也做不到为了结婚而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个陌生的人。辜负了他们的好意,请替我转达一句抱歉。
随信寄出的这两份礼物,袜子是给爸爸的,手套是给妈妈的。我闲下来的时候学了点编织,肯定不如店里卖的好看,但愿它能替我陪伴你们度过一个暖和的冬天。
圣诞节快乐。
你们的女儿
卡罗尔
“哈利,记得洗过手再来吃饭。”
“知道啦!”
卡罗尔从厨房端出热腾腾的苹果派。哈利穿着她织的新毛衣,蹦蹦跳跳从房间里跑出来,举起干干净净的小手给她检查。
“嗨,儿子,还有蓝尾巴——”
詹姆斯是被莉莉揪着耳朵拖进屋的。他呲牙咧嘴护着自己的耳朵,不忘伸出一只手艰难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卡罗!辛苦你啦,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等我收拾完詹姆斯就来帮你打下手!”
“不用了,已经可以…”
卡罗尔还没能把“吃饭了”三个字说出口,莉莉就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詹姆斯的哀嚎也又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詹姆斯·波特!你最好解释清楚那本杂志是哪里来的!还有封面上的女孩是谁!”
“冤枉啊,那是月亮脸带来的的麻瓜杂志,我也不认识…啊疼疼疼…”
哈利已经对爸爸妈妈的小打小闹见怪不怪。他淡定的喝着汤,又忍不住把视线投向了卡罗尔,绿色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
“教母,你知道我爸爸看的是什么杂志吗?为什么妈妈那么生气?”
“…让你爸爸自己给你解释。”
“噢。”
哈利把半张脸都埋进碗里,识趣的不再继续追问。
他也不常见到教母。很早以前他就听妈妈说过,教母是很厉害的人,是要去魔法世界最大的医院里工作的医生。
教母不像爸爸会陪他玩男孩子的游戏,也不像妈妈会用温柔的语气给他讲睡前故事。
教母从来不会让他的伤口留到第二天,批改他的作业时总是又快又准。
教母做饭很好吃,织的毛衣也很漂亮。
哈利知道教母很爱他,但他从来不敢惹教母生气。教母不打人也不骂人,也不用哄小孩的语气和他讲话,面无表情时冰冷的眼神就像锋利的手术刀。
想到这里的哈利不寒而粟,生怕那刀尖下一秒就会指向自己。
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打断了哈利的胡思乱想。哈利的视线追随着突然离开餐桌的卡罗尔,她没有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慢悠悠解下围裙挂在了墙上,又突然转头向着庭院走去。
哈利目送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想去喊爸爸妈妈来一起吃饭,他也想去看看教母去庭院做什么——外面还下着雪呢,哈利从来没有见过教母这么着急的样子。
哈利短暂的挣扎一番,祖母绿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好奇心打败了所有,他果断的跳下餐桌,汲着软乎乎的棉拖鞋,小心翼翼跟上了教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