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波士顿到哥谭整整4个小时的车程，此时天色渐黑，等车彻底停下，我就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

    阿福一下车就赶去了厨房准备晚餐，我知道他是故意把空间留给我和布鲁斯——我闭着眼缩在后座的角落里，心里的愤怒仿佛喷发的火山，一口气能把整个哥谭给炸了，但是我的理智在告诉我这没有用，布鲁斯不可能因为我把哥谭炸了就放我离开，只会让情况更糟，即使我们两人都知道已经没有比这个更糟的情况了。

    车门碰地一声打开，我听见有人靠近了我，长久地凝视之后，布鲁斯叹一口气，抬手把我抱起来，送进了大厅壁炉前的沙发上。

    迪克先走了过来，拧紧了眉头，“你怎么把人绑过来了，不是说好好把塞拉带回来吗。”

    “她半路上解开了绳子想跳车，甚至还要自杀威胁我。”布鲁斯简答地解释了一下。丝毫没有提他后面把人制住打了麻醉剂，后面发现麻药没有用，只能用蝙蝠洞特制的绳子把人绑回来。

    我心里冷笑，抿着唇一言不发。

    迪克理解地点头，但是看见五花大绑的小妹妹还是心疼地厉害，走过去想要解开我的绳子。

    我掀开眼帘，瞄准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等绳子一松，我抬手抓住抱枕摔在迪克脸上，迪克没有防备，顿时捂住脸发出一声怪叫。

    我连忙从沙发上翻出去，捡起手边的书当成暗器丢到布鲁斯身上。

    等布鲁斯抬手挡住，我已经拉开距离扭头往楼上跑去

    “塞拉，停下。”

    我充耳不闻，在脑中勾画着路线，抬腿冲到了三楼，跑到布鲁斯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蝙蝠侠的房间布防总是最牢固的，也是最容易攻破的，我把门反锁之后就把衣柜和书桌推到门口抵死，再打开了三楼的窗户。

    我俯身下看，提姆穿着红罗宾制服刚从蝙蝠洞赶过来，他站在院子里昂头看着我，拧着眉大喊，“塞拉别冲动。”

    不冲动是不可能的，这个气是个人都受不了。

    我捡起布鲁斯放在床头的杂志扯成碎片，抓了一把，等提姆发射钩爪枪上来抓我，我故技重施把这些碎片全部甩到他的脸上，抓住绳子把人踹进屋内，再纵身一跃，接着惯性在地面上滚了两圈再起身往外跑。

    两条腿是跑不过有无数豪车的布鲁斯，我没做思考，到了门口就转向了韦恩庄园后山的枯井，打算从那里进入蝙蝠洞，里面的路线错综复杂地像是迷宫，即使蝙蝠侠把里面的路线都记在脑子里，也不可能很快找到我。

    只要时间站在我这边，我就能解开手腕上的手镯使用魔法离开这里。

    但是今天的命运很明显不是眷顾我这边的。

    我没跑几步就听见了熟悉的机车轰鸣声，带着红头盔的杰森骑着机车漂移急停把我拦住，然后跟我打了起来。

    我和杰森打过很多次，但没有这一次让我这么绝望过，过了几十招就已经过了最佳逃跑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

    他们非要逼我。

    我扯下脖子上的钻石戒指，一把长剑见风就长，不到一秒就成了型。我对上杰森意外的表情，今天就算走不了，我也要让这些人见见血。

    十几分钟后，我生无可恋地被绑起来带进了蝙蝠洞里。

    迪克杰森提姆达米安，以及庄园的男主人，我最讨厌的几个人都到了。

    布鲁斯把我无视我的冷眼把我抱到手术台，当着我的面给了我一针特制麻醉剂，然后再解开我的绳子。

    这次的麻醉剂很有用，可能是有抗魔的效果，不到一分钟我手脚就发软，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布鲁斯掀开我的衣摆，把一个个电极贴片贴到我身上，还抽了手臂和小腿各两管血，对着仪器查看我的身体状况。

    杰森没处理自己身上还在流血的几处刀伤，拿了一张轻薄的毯子披到我身上，又打开医疗箱，抓住我的手腕，拿出药酒搓着我身上发红的地方，这些伤不处理，明天就会变成可怕的淤青。

    以前杰森带我训练也会这样帮我上药。

    上药的动作很轻，伤口也很痛，我没在抱怨，或者说，跟这些人说句话我都觉得浪费情绪。要不是我现在累得懒得动舌头，我一定要问候现场所有的八辈祖宗。

    不多时拿着报告过来的布鲁斯，他的脸冷得像是石头，看起来结果不太好。

    挺好的，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塞拉，我们需要谈谈。”

    我拒绝。

    布鲁斯直接拿事实说话，“你的双腿已经出现了溃烂、出血等症状，细胞正在崩溃，再放着不管，就会往其他部位扩散，你现在很危险，必须找到治疗的办法，不然你会死的。”

    我本来挺在意的，但是看布鲁斯这么担心，我又不在乎了，甚至有点想看自己死了他会怎么样。

    蝙蝠侠看撬不开我的嘴，直接找纽约的监控，看我之前去找了奇异博士，他直接打电话开价要那次谈话的详细内容。

    奇异博士养着一整个纽约圣所，平时穷的要去游乐园给小孩子吹气球，在阔佬一次次加价中摆手拒绝，又考虑到这两个人复杂的父女关系，老实地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得到真相的蝙蝠侠没有更放松，暴怒地像是个狮子，对着我一顿训斥，做事不讲究后果，发现问题不知道解决，而是一直拖延让情况变得更加严重，做事肆意妄为还特别极端，不动脑子，不给自己留后路，还固执地像一条驴。

    整个蝙蝠洞安静地只剩下他的训斥和蝙蝠们吱吱的叫声。

    迪克提姆和达米安都不敢说话，坐在蝙蝠洞另外一边互相上药。

    最后是做好晚餐的阿福下来打断了蝙蝠侠单方面的输出。

    我的位置从蝙蝠洞转到韦恩家的餐桌上，杰森把我放到了我以前常坐的距离布鲁斯最近的位置，达米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路过的时候哼了一声，坐到自己的位置。

    我垂眼看着自己的通心粉，试着抓住了放在餐巾上的叉子，然后扭了扭手腕，适应了一下就甩向了达米安。

    锋利的叉子没飞多远，落在了餐桌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达米安瞪大了眼睛，“你要偷袭我？”

    不，我想把叉子插进你嘴里，让你永远说不了话。甚至还想把叉子插进你心脏里看看这个嚣张的小鬼心脏是不是和平常人不一样。

    “达米安，吃你的晚餐。”

    “父亲！”

    “达米安。”

    达米安咬牙切齿坐回去，恨恨地吃东西。

    晚餐因为我不配合，我又被抓到蝙蝠洞打了一针营养针，还被注射了皮下定位器，又被灌了一杯纳米定位的水。这人是真的一点底线都不给自己留了。

    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做的蝙蝠侠让人生气，现在这个能把我气得肺爆炸。

    晚餐结束后，阿福带我去了我原来的房间，走进去的瞬间我愣了神，我把韦恩庄园的我的所有东西都烧掉了。但是我太生气，根本没意识到晚餐坐的椅子，用的餐具，都和我原来用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房间，无论是床单的花色还是塞在各个角落的毛绒玩具，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布鲁斯老爷提供了房间的布局，墙上的画是提姆少爷亲手画的，屋子里的玩偶是杰森少爷亲自去买的，衣柜和书柜的花纹是迪克少爷学着雕的，就连达米安少爷也帮忙了。”

    老人实在看不下去父女两个弄地这么僵，温和地劝了我几句。“塞拉菲娜小姐，布鲁斯老爷已经知道错了，他一直都很想和你解释。”

    我摇摇头，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但是细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我烧掉的东西还能再补，被我丢掉的感情还能再找回来吗？

    我一夜没睡，白天积累的愤怒被一泼冷水泼地干净，潮湿的柴薪冒着黑烟，什么情绪都被浇没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深入骨头的疲惫，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灰，我躺在床上看着一角地面，感觉死亡在召唤我，我感觉从所未有的平静。

    但平静是不可能的，不多时我又被拎到了大厅打葡萄糖，我没有反抗的意思，看着布鲁斯当着我的面翻出我的空间袋，从里面倒出了我拍的照片，囤的各种物资特产，他全部没收带去检查，找到了魔法书，逐页阅读。

    到了下午，唯一有空的扎塔娜过来给我检查身体，她比奇异博士更了解这类的病况，直接指出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污染，接受信仰的神不可避免地会遇见这些问题。曾经的希腊神明强大而繁荣，最后因为信徒越来越少，整个体系走向灭亡。

    布鲁斯拧紧眉，“那应该怎么做。”

    “我可以施一个魔法封住她的腿，但这只是暂时的。必须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才能根治。”

    扎塔娜表示她会回去和康斯坦丁研究这类的文稿找到解除的办法，但能不能找到就只能看运气了。

    布鲁斯说了谢谢，看着扎塔娜给我的双腿叠加好几个魔法。

    封印的魔法很有效果，溃烂流血的伤口停止往外渗血，也不再往上侵蚀。

    但是谁也没放松，布鲁斯制定了时间表，无论我去哪，都至少有个人看着我。

    上午大多是达米安，这个刺猬爱的小孩总喜欢说讽刺的话，我没再惯着他，只要他说，我就会随机拿手边的东西砸他，不管是手机还是杯子，达米安也能和我打起来，两边都下了狠手，我拿椅子打伤达米安的腿，他则踹了我的肩膀。

    被打架的声音吸引来的布鲁斯铁青的脸直接关了达米安的禁闭，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不能参加夜巡。

    达米安气得上蹦下跳，当天离家出走去找了自己的朋友小乔。

    下午是布鲁斯亲自看着我，这个时候我都不理他，坐在沙发上顶着他的视线看男/模志，放黄/色/电影，然后到点打一针营养针。

    到了晚上提姆下班回来，他这个时候就有空看着我，提姆总试着说一堆话题让我说话，校园偶像商业新秀的韦恩少总有能让大象感动哭的口才，只是他想交流的是块不想说话的石头。我想当一颗不会说话的石头到天荒地老。

    深夜是蝙蝠们夜巡的时间，来看管我的大部分都是杰森，我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红头罩帮的事，总能看见他坐在我床边的地上翻译难懂的魔法文献。

    杰森比我还要沉默，又比其他人强硬，不厌其烦地隔几个小时检查我的腿，一点变化都不放过，我有时候怀疑他订了闹钟，不然怎么会每次都那么准时来看我的伤，弄的我的腿都不像是我的腿了。

    过了几天，我再次谋划逃跑，我宁愿自己一个人死在外面，也不想所有人围着我转来转去，就好像我还是家里的一份子，这让我难以忍受。

    只是我低估韦恩庄园的安保系统，能难想象表面什么都没有的院子会布置了电网，还有各种陷阱，甚至窗户是特殊安装的，半夜一旦打开就会引发警报。

    我还没跑出自己的房间就被抓了。

    这次布鲁斯没有训斥我，他把我抱到床上检查我被电烫伤的手，给我上了药之后，抑制不住地把我抱进怀里。

    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布鲁斯的拥抱，让人有安全感，像是我建造的被子城堡可以保护我不受伤害。特别是他有种奇异的味道，混着铁锈和潮气。

    现在我知道，这是哥谭的味道。

    布鲁斯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脖颈里，语气悲伤又疲惫，“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有什么能怎么办的？给我一把刀吧，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以前我还总是纠结为什么父亲不能陪着我，为什么他们有秘密瞒着我，是不是我不配留在这个家，为什么要纠结的，根本没必要纠结，给我一把刀，一家子的烦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