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在继续往前走吗？

    距离我第二次逃跑过了几天，是5天还是9天，我已经分不清，我又被严加看管起来，就连在布鲁德海文上班的迪克一周也会回来一次，加入了看管我的日程表。

    我感觉自己像是犯下重罪的犯人，被关在了监狱里。

    这种联想让我诡异地感觉到了舒心，反正只要不是让我融入韦恩家的想法都让我心情舒畅，甚至还主动去吃了一次早餐，而不是打营养针。

    但是早餐太难吃了，我宁愿什么都不吃。

    但很快这种情况就改变了。

    我腿上的青痕再次扩大了面积，杰森发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把我从床上捞起来送去蝙蝠洞做检查。

    其他人刚结束夜巡，围过来看着那双狰狞的腿，叭叭叭地说出见解。

    我歪着头看着地面发呆，从提姆的红靴子看到了史蒂芬妮的紫色靴子，然后看见一条小小的黑色触手对我招手。我定睛去看，小触手又消失不见了。

    “塞拉——”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是布鲁斯，他担心地问，“你在看什么？”

    我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扎塔娜在隔天再次来了韦恩庄园，这次她带了康斯坦丁，2人分别查看了我的腿都表示无能为力，连带着侵蚀带来的精神崩坏的副作用也没办法处理，只能用魔法暂时抑制住侵蚀的速度，然后建议布鲁斯去找天使施展奇迹，说不定会有效果。

    正好地球上就居住了一位天使。

    布鲁斯当天就坐上了蝙蝠飞机去往伦敦，杰森坚持一起去，达米安又去了斯莫威尔农场，提姆还在公司，韦恩庄园一时间就剩下了我和阿福。

    这或许是个机会。

    我假装自己恢复了正常，对阿福说去后院散步，阿福早有预料，给我一杯加料的牛奶，我的第三次逃跑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等我醒过来已经到了半夜。

    布鲁斯和杰森从天使那里得到了一瓶祈祷过的圣水，撒在腿上依旧是什么效果都没有。

    迪克站在一边安慰着说“一定会有办法”，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其他人。

    我凝神看着湿漉漉的小腿，幻想两条腿是十几条黑乎乎扭来扭去的触手，忽然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了我的手心。

    等房间的人都走了，杰森照样留在这里看着我睡觉。我磨磨蹭蹭地去了一趟厕所，坐在洗手台上伸出了手。

    一只小鸟从我手心跳了出来，这一只比我以往召唤出来的都要瘦小，虚弱地叫不出声，只能蹭了蹭我的手指表示存在感。这也证实了那天晚上看到的小触手并不是幻觉，我的魔法适应了封印的手镯在逐渐恢复。

    我收回这只小肥啾，在指尖划出一小簇火苗，点燃了自己的小腿，我感受了一下，默默把第一种办法划掉，然后熄灭了这点小火走出厕所，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杰森借着小夜灯轻轻地翻着纸页，我屏住了呼吸，前段时间堵住的眼睛一下子打开了，这个世界的杰森第一次被我看进了眼里。高高壮壮的青年看起来瘦了好多，眼底青黑，漂亮的蓝眼睛带着血丝，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着上面的文字，眉毛皱的几乎打成了结。

    他看了几个小时文献一无所获，此时天已经要亮了，再过一会儿就是达米安监管的时间。

    杰森合上书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握住了我的手腕揉了揉，跟着抬起眼睛想要好好看我一眼。

    蓝绿色眼睛在对上我之后，就僵成了一只呆鹿。杰森局促不安地收回手，“抱歉，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没睡。”好久没有说话，我的嗓子都是沙哑的。

    杰森没想到我会有反应，担心地扣住我的手心，“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眨眨眼，“你们什么时候放弃？”

    “你这是什么意思？”杰森站了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杰森咬牙切齿地松了手，狠狠瞪我，“你要是开口说的是这样的屁话就不用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还是那么情绪化。

    其实我对自己要死这件事没有实感，而且也不是死，被侵蚀之后的我只是丧失了人性，曾经的莱娜就是不愿意变成一个疯子才选择了死。

    我会那么选吗？

    我好好考虑了一下，发现如果是我，要是知道自己丧失理智会伤害无辜的人，我也会这么选择。这种和布鲁斯相像的地方也怪让我讨厌的。

    我又不说话了。

    枯燥的文献翻译还在继续，我身上继续扩散的青痕和僵硬坏死的小腿逼着布鲁斯休息的时候都没有，大海捞针一样四处找资料找到可以解决办法然后一个个在我身上尝试。

    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的样子，我觉得这或许又是一个可以离开的机会——机会确实在，但是我没有抓住。或者说没有办法抓住了。

    某天早上我发现自己抬不动自己的腿，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坏，死亡就在前方某处等待着。

    迟钝的大脑慢慢运作，我发现自己真的很糟糕，情况恶劣地已经不能再拖了。

    我没想要死，死是解脱，也是逃避，是在惩罚我自己，这是懦夫的选择。

    也不是，仔细想想，死亡也不错，我可以从身到心投入到莱娜的怀抱，获得最大的平静。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想到莱娜？

    我不喜欢女孩纸，只喜欢身材好的男孩纸。

    我现在好不对劲。

    我撑着两条弯曲不了的腿慢慢挪下了床，摸到了床头放的空间袋，布鲁斯把大部分的东西都还了回来，我检查了一下，蝙蝠侠谨慎又仔细，我的那枚蓝钻戒指不在里面。

    那只能另辟蹊径。

    还好我还有一把武器。小小的火焰在我手心汇聚，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

    火神的法杖，代表砍伐邪恶，一往无前。

    刀刃对准心脏，我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曾经里维刨开心口取出神格的动作，狠狠地插了进去。

    *

    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的蝙蝠洞被老管家从蝙蝠洞赶了出来，布鲁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很糟，但是他没有办法停止。

    他一直都知道和塞拉的矛盾越来越深，他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自己的夜间工作忽略了自己的孩子。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两个人的裂缝大得没办法填补。

    好不容易达到和解，塞拉想要自由，布鲁斯没有反对，孩子已经长大了，只要他们还在，总有一天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吃晚餐，度过家庭电影之夜。

    现在一切都迟了，他要失去这个孩子了。唯一拯救她的机会他都找不到，蝙蝠侠一直在拯救，也一直在失去，以前他因为小丑失去了杰森，现在他要因为自己的疏忽失去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瞭望塔检测的时候自己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在塞拉离开哥谭的时候没有挽留她……

    痛苦的情绪把布鲁斯紧绷的大脑刺激地格外清醒，他一丝睡意都没有，太阳穴涨的发疼，神经突突直跳，整个人亢奋地想要再去翻阅一些文件。

    说不定下一页就是线索。

    布鲁斯揉了揉刺痛的额头，抬腿走向了塞拉的房间，打算看了看女儿的脸就继续工作。

    但浓重的血腥气让常年走在钢丝绳上的男人提起了心脏。

    布鲁斯取出一枚蝙蝠镖放缓脚步走了进去，他推开门看到里面的场景，他的心脏都要被吓得停止了。

    “塞拉！”布鲁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把抓住女孩手里的匕首，用力把它抽出来甩到了一边，鲜红的血从女孩的心口喷出来，被他死死捂住。

    那黏稠的，温热的血——

    布鲁斯颤抖地把女孩抱进怀里，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叫医生，但大脑却在不断回放着女孩自杀的画面。

    “放开我。”

    “你休想。”布鲁斯吼回去，感觉自己某根神经跟着断了，“塞拉菲娜·韦恩，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

    “爸爸——”虚弱的呼唤声把那根神经牵了回来。

    布鲁斯心脏狂跳地把人松开，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人，黑发蓝眼的女孩歪着头，找回颜色的眼睛没什么神采，她一下子变得平庸起来，又好像一下子变回了她自己。“我没想自杀。你帮我找找，布鲁斯，有颗红色的小石头掉下来了。”

    他的孩子在喊他。

    布鲁斯按着指令机械地到处摸，掌心触碰到冰冷的血就止不住心口发疼，他胡乱地扫了一下，在边缘摸到一颗硬物。布鲁斯捡起那颗小石子送到女儿面前，自己的视线也跟着落下。

    这是一颗极其漂亮的红色菱形石头，像是倒映着火光的红宝石，只是一半染上了沉默的白，隐隐裂开了几道裂缝，最诡异的是这颗小石头上缠绕了几根歪歪扭扭的黑线。

    乍一看，好像这些黑线才是不祥的诅咒。

    我凝视着那几条黑线，如果把神格比作心脏，这几根线就是藤蔓，缠住我的心口，拉住我岌岌可危的理智。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黑暗神里维，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傻的不能再傻，只会付出，被人骗了也只会帮着数钱的最大的傻瓜，我就不会信了你那些鬼话。

    布鲁斯：“这是什么？”

    “火神神格，我就是因为有这个才会使用魔法。也是污染源，把它取出来，我就没事了。”我垂下眼睫，剥离污染的神格，我又变成一个普通的魔法师，我的神志从所未有的清醒，扭曲的画面被修正，颜色被填充，世界以我看得从所未有的清晰姿态舒展。

    布鲁斯颓废憔悴的模样就在画面的中心。

    我轻声道：“抱歉布鲁斯，我吓到你了。”

    艾泽莫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里维不会提前把我和小塞拉都送走。

    我必须要回去。

    布鲁斯的手把我往怀里揽了揽，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宽厚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没关系，塞拉，只要你没事就好。”

    可是布鲁斯不会让我走的。

    我抬手抱住布鲁斯的腰，我知道布鲁斯还在怀疑，没关系，我说的是实话，部分实话也是实话，他总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