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明星稀,皎月隐于云间。

    临近亥时,黝黑的街道上,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唯有夜猫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喊叫,回荡在这寂夜当中,尤为刺耳。

    长街的尽头,微光隐现,仔细瞧来,竟是一支送亲的仪仗队伍。

    开路的两名侍从高举着灯笼。定睛看去,却并非传统的大红灯笼,而是惨白的素纸灯笼,白森森地透出一股凄凉之气。

    送亲之人皆身着素白丧服,低头不语,侍女们不时从篮筐内捏起一把冥纸抛向空中,洋洋洒洒,随风四散。

    队伍正中是一顶四抬大轿,鲜红的轿身被四周的素白之色衬得极为刺眼,垂挂在轿顶的铃铛此刻正随着轿身摇晃,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轿内,一名女子双手被绑,口中塞着布条,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惊慌与恐惧。她以一种极为懒散的姿态半倚在轿内,脸上写满了淡然与从容,仿佛对眼前的困境毫不在意。

    随着轿子缓缓前行,女子闭上了双眼,似是在等待什么。

    长街的尽头,是一处宏伟的宅院,穿过大敞的院门,迎面可见正堂中央的白色囍字,条条白绢缠绕着房梁,在四周白烛的映衬下,显得整个堂内惊悚可怖。

    正位上的老妇时而掩面啜泣,时而泪眼婆娑地望着黝黑的门外,另有一个老者,负手立于她面前,满头白发束于一只嵌着明珠的发冠之中,藏青色的长袍上满是金线钩织出的暗纹,此时的他正目光如炬地盯着案上的灵牌,面色凝重。立于两侧的素衣下人,皆是面带悲色,眼中含泪,静默地等待着。

    伴着越发急促的脚步声,喜轿最终被抬进了这座极为显赫的府邸。随后大门立即被紧闭,门闩落下的声音沉重而决绝。

    月光正好透过云层照亮了漆黑的路面,也照清了大门上,那触目惊心的“奠”字。

    看着花轿被抬入院中,堂内所有人的眼里霎时间露出了一种骇人的光亮,纷纷透过大敞的房门,凝视着那顶花轿。

    其中一名随侍放下了手中灯笼,几步入内,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老爷,红馆的于鸢姑娘已带到。”

    闻言,老者这才转过身来,面色凝重地颔首:“既如此,就‘请’于姑娘下轿吧。”

    “是。”这名随侍得令,重新走回花轿前,伸手直接将轿中女子拽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扯进屋内。

    堂中的老者站直了身子,眯起双眼居高临下地打量起面前这人。

    这位名唤'于鸢'的风尘女子,确是生的一副国色之姿:柳叶细眉,肌肤如玉,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魄。

    白色里衣外搭蓝色纱裙,头上仅用两支素银簪随意插着,如此清新淡雅的绝世美人,实在不该出自红楼楚馆,反倒像是一位跌落人间的仙娥,灵韵十足。

    老者抬手示意随侍取下堵住女子嘴巴的布条,却不见那人有半分哭闹,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冷眼审视着屋内的陈设,一言不发。

    老者面露疑惑,感叹道:“于鸢姑娘,你倒是很平静啊。”

    听到声音,于鸢这才将视线看回老者身上,波澜不惊地开口:“蔡老爷夜半联合李妈妈绑我来此,我便已知,绝非好事。只是……想要令郎泉下有人服侍这种,我还真是没想到。”

    这位蔡老爷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老夫就这一个儿子,刚及弱冠之年便意外惨死,老夫也当为他尽一份做父亲的心意,觅得一个良人,让他泉下安息。”

    于鸢冷笑道:“所以,蔡老爷觉得我便是令郎的良人?”

    蔡老爷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傲慢:“你的出身本配不上我儿,不过一介供男子取乐的伶人,可我儿倾慕你多年,你也知晓。若非你迟迟不肯从了他,我儿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心气郁结,撒手人寰。于鸢姑娘,这件事你当负全责。”

    于鸢听罢,不禁哑然失笑,嘲讽道:“蔡老爷,您这话可真是荒谬至极。令郎当街强抢民女,遭拒后气急败坏,才会气血逆行而亡。您却反咬一口,勾结官府查封红馆,迫使李妈妈为了自保,与你们联手将我囚来。以上种种。归根结底,都是令郎自食其果,与他人无关。”

    蔡老爷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无论如何都是你害死了我儿!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闭目深吸几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礼成之后,我会将你以我儿正妻之名载入蔡氏族谱。于鸢姑娘,得此归宿,你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并未理会这份“大礼”,于鸢冷冷讽刺道:“其他事情暂且不提,我只知道,蔡老爷想用活人陪葬,怕是会遭报应啊。”

    蔡老爷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知你心中有怨恨,但一切已成定局,怪只怪你不知好歹,拒绝了我儿的一片心意,你便亲自去同他道歉吧!”

    说罢,他大手一挥,只见一副极为奢华的红木棺椁由四名家丁从侧室抬出,小心翼翼地放在正堂中央。

    从于鸢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尚未封盖的棺材内,躺着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满脸浓疮,面目狰狞,模样极为丑陋。

    原本一直坐在主位上啜泣的妇人,此时终于走上前来,颤抖地摸上棺沿,口中不断喃喃着:“我的儿啊”,又引得堂内众人一阵啜泣。

    哭喊了半晌,老妇这才缓慢回头看向于鸢,以一种极为轻柔的语气说道:“于鸢姑娘,到了下面,记得照顾好我儿。若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托梦,我必会竭尽所能。”

    闻言,于鸢本还有些期盼的目光逐渐暗淡。她自嘲一笑,视线转向周围神色各异的下人,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有愤怒,有闪躲,有嘲笑,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场难得的好戏。

    她收回目光,淡笑着摇了摇头,重又看向老妇:“夫人客气,但托梦就不必了。你们既然如此放心不下令郎,何不亲自前去照顾,定能更懂令郎所需。”

    对视上老妇那疑惑的双眸,于鸢的笑意顷刻消散无踪。几乎同时,她的手腕翻转,牢牢抓住钳制她的那双大手,只一用力,家丁的胳膊处便清晰地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痛得他当场跪地大叫起来。

    面前的蔡老爷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刻退到护院身后,警惕地看着已然挣脱束缚,眼神肃杀的于鸢。大喝道:“你是谁?你不是于鸢!”

    ‘于鸢’冷漠道:“既然蔡老爷心意已决,今晚执意要置我于死地,我也只能自保,寻折仙门杀手,灭蔡家满门。”

    蔡老爷惊呼:“你是折仙门的人?”

    他震惊地看着‘于鸢’从袖中捏出一枚银色飞镖,镖身形如树叶,轻薄尖锐,透过冰冷的白光,散发出瘆人的气息。那正是折仙门独有的暗器——灭魂镖,附有剧毒,一旦被射中,断无生还的可能。

    蔡老爷大惊失色,颤抖地喊道:“这里可是灵犀镇,你竟敢在灵犀山庄的地盘上动手!”

    反观‘于鸢’,置若罔闻地举起手中飞镖,自镖身上反射出她的一只凌厉眉眼,沉声道:“接于鸢之请托,蔡迹勾结官府,颠倒黑白,欲以活人殉葬,其子蔡行强抢民女,鱼肉乡里,特此前来灭蔡府满门。”

    “在下折仙门,傲字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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