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老身见过宸王、宸王妃。”郑氏上前先见了礼。

    今时不同往日,之前都是苏瑾给她行礼,现在因为身份的缘故,郑氏要恭恭敬敬的给她行礼了。

    “太夫人免礼,我夫妻二人不请自来,还望太夫人见谅,”裴子弈虚抬了抬手,而后自袖中拿出一方紫檀匣递了过去,“微薄之礼,聊表心意。”

    这是来前儿,他特地让晋忠抄近道回府拿的礼物,虽然事出突然,但总不好空手来的。

    “哪里哪里,王爷言重了,您二位能来实令敝府蓬荜生辉,”郑氏赶忙接过贺礼来,“王爷、王妃,里面请。”

    苏瑾一言未发跟着裴子弈进了堂屋,一路上行礼声不绝于耳。

    郑氏错后半步跟在二人身后,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除了现在身份的转变,还有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

    这俩人也太会给人添麻烦了,两家什么情况旁人不知,他们还不知吗?

    尤其是苏兴阖和庄氏,明明知道内情,还让苏瑾过来,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脸吗?

    郑氏搁后面运气,堂屋里都是国公府里近亲族人,见到裴子弈二人进屋也赶忙起身行礼,族长麻溜儿的将主位给俩人让出来,宸王的身份尊贵,自然得上座。

    裴子弈和苏瑾落座后,郑氏也不能出去招待别人了,端坐着和二人寒暄。

    族长在一旁也是极尽所能的恭维,务必要将这位爷给哄高兴了,毕竟宸王能来观礼,于国公府而然也是件有面子的事。

    至于其他人,看戏的看戏,聊天的聊天,倒还热闹。

    就在郑氏脸都要笑僵了的时候,接亲的队伍终于回来了。

    原本殷殷切切盼着儿子接亲回来的郑氏,在听到越来越近吹吹打打的喜乐时,忧心的先看了眼苏瑾。

    只见苏瑾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喝茶,郑氏抚了抚突突直跳慌得不行的小心脏,而后朝身旁的春雁低声叮嘱了几句,才掸掸衣衫,挺直了腰背,等着儿子带新妇进来。

    心中默念: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严明嵩牵着红绸,和苏茵一齐跨过火盆,步入堂屋,光线由明转暗,严明嵩低垂着眼眸,神色木然的顺着前方大红蒲团所在的位置前行,却在即将抵达终点时,撇见了一抹熟悉的颜色,激的他瞬间抬起头来看向那片衣角的主人。

    正撞进苏瑾的眼中。

    苏瑾坐在椅子上观礼,倒是不意外严明嵩看到自己时的这幅神情,毕竟原主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这般表现实属正常,但这直勾勾的眼神,是吧…

    要不是人多,她都想提醒一句:大哥,你正结婚呢啊。

    幸亏苏茵现在盖着盖头看不见,不然非得再被气的当场厥过去不可。

    庄氏这步棋走的,可真是…

    苏瑾嗤笑着摇了摇头。

    苏茵蒙着盖头是看不见,可一点不妨碍她知道严明嵩现在是个什么死样子。

    俩人原本好好牵着红绸一左一右的走着,突然红绸那头不动了,她使劲拽了拽还是不动。

    苏茵闭了闭眼,心说:完了,这是看见苏瑾了。

    同样闭了闭眼的还有郑氏,看见儿子那副死样子,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太阳穴蹦蹦跳,幸亏早有安排,不然非让满堂宾客看笑话!

    婆媳俩此时心中对严明嵩的看法,出奇的一致。

    这时春雁及时上前,一把扶住严明嵩并用身子挡住苏瑾,低声在他身边说了句,“国公爷可要顾忌咱们国公府的脸面。”

    说完手上用力,将他往前一带,轻松的将人带到蒲团所在的地方,然后看着他跪了下去。

    过程竟然非常顺利呢。

    完成任务的春雁回到郑氏身边,郑氏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只凭春雁一句话,怎么可能拉回神思早就飞到苏瑾身上的严明嵩,他是在看见苏瑾方才的摇头嗤笑后,心中心痛难耐才回过神来。

    是啊,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再看她。

    当时他在祁王府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无论如何非她不娶。

    如今他食言了,瑾儿确实应该恨他。

    严明嵩边拜堂边脑补出了一系列苏瑾如何恨他、怨他的场景,却忘了先前万寿节时,苏瑾和裴子弈相处时的画面有多和谐。

    ‘送入洞房!’

    礼官唱毕,新婚夫妇被众人拥至喜房,苏瑾非常仁义的没跟着众人一起,去给严明嵩添乱。

    她本意就是想看看,庄氏走了这步昏招后到底是个什么后果,现在严明嵩也看见她了,给苏茵添的堵也添完了,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毕竟该说不说,严明嵩这个小伙子还不错,又没移情别恋也没什么对不起原主的地方,这么刀人家她也于心不忍。

    点到为止就好。

    可是,点是点完了,想止却不一定能止的住。

    喜宴开席,坐在主桌上的苏瑾眨了眨眼,郑氏这把操作她属实是没想到,给她和裴子弈安排到他们家族群里是什么情况?

    主桌上严家族长和一应宗族长辈尽在此处,而裴子弈和苏瑾坐的还是主桌主位,可以看出地位非常尊贵了。

    裴子弈看见她的表情,不由得一笑,于桌下握了握她的手,而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既来之则安之,客随主便嘛。

    其实这也不能怪郑氏,就裴子弈那身份,不给他安排到这儿,还能安排到哪里去?

    单开一桌又怕裴子弈瞎想。

    就算他不瞎想,传到皇上、皇后耳中也不好听。

    怎么?

    我儿子、儿媳妇去参加你儿子的婚礼,你还嫌弃上了?

    是不是还拿天煞孤星说事呢?

    是以,给郑氏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那么干。

    郑氏也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偏生还得应酬,除了照顾好前来的众宾朋,最重要的就得招呼好他俩。

    在严明嵩没出来敬酒前,郑氏待的是相当难受,心里早将苏兴阖和庄氏二人翻来覆去骂了千八百遍。

    知道他俩是想给小女儿撑场面,可这般行事也太不拿她当回事了吧?

    席间,苏瑾看郑氏偶尔流露出不悦的表情,也知晓人家心里不痛快,但她得让郑氏知道怨恨对象是谁,总不好将她爹一齐恨上。

    于是,趁着郑氏招呼他们的空当,苏瑾便借着聊天的话头,委婉表达出了庄氏突然提出让他俩过来给苏茵送嫁的事情。

    郑氏听罢,心里再骂就只骂庄氏一人了。

    没过多久,掀完盖头的严明嵩,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前面敬酒,然后就成功看到家族群里的苏瑾。

    严明嵩唇边噙着一丝苦笑,端了杯子来先给自家长辈敬酒,也就是主桌这边。

    没想到有朝一日二人同出现在喜宴之上,竟是这般形容。

    他是主,她是客,二人毫无瓜葛。

    严明嵩唇边的苦涩蔓延至眼中,亲族长辈恭喜的话语他全然听不见一点儿,只默默看着她举杯的动作,掐准时机与她一同饮下杯中酒,就当是全了他想要与她共结连理的心。

    之后,严明嵩要去别桌敬酒,无论谁敬他都喝,而且喝的又急又快。

    与他交好的几个世家子弟,一开始还嘲笑他是想要快点喝完好入洞房,可渐渐看出他状态不对,喝起酒来跟不要命似的,到了后来敬酒反变劝酒,即便如此还是拦不住严明嵩自己灌自己。

    开席没一盏茶的功夫,新郎喝趴下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接下来的环节怎么办?

    那些咋咋呼呼灌严明嵩酒的少年们,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被自家爹妈揪着耳朵拎走了,拎走前还不忘给郑氏赔不是。

    人家严明嵩成婚,他们搁那胡闹。

    简直不成个体统。

    先前宸王府上的喜宴新娘被投毒,现在奉国公家的喜宴新郎被灌醉。

    这苏家两姐们的婚事还真是…挺曲折哈。

    正好苏瑾‘战斗餐’也吃的差不多了,原就打算赶紧吃饱找机会开溜,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也不管裴子弈吃没吃饱,赶紧他拉着他向郑氏告辞,之后的浑水她可不蹚。

    郑氏忙不迭的赶忙将二人送走,她家这会儿已经够乱了,自个儿儿子为什么喝成那个样子,她心里门儿清啊。

    裴子弈一走,其他人也就有跟着走了,原本今日意外在喜宴上碰上裴子弈,其中一些人还是心有芥蒂的。

    虽说娶了苏瑾相当于破了煞,可毕竟宸王背了那多年的命格,难保身上不剩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莫要沾惹才好。

    另一些是存着巴结裴子弈的心,原想着等严明嵩敬完酒他们好去在裴子弈跟前刷刷存在感,可没想到严明嵩都没敬到最后一桌,人就趴了。

    奉国公的酒量,还真是差的离谱啊。

    这些人心里骂骂咧咧的就走了,回去如何生闷气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奉国公的喜宴,有幸成为满京结束速度最快的喜宴。

    郑氏压根顾不得这些,她正忙着照顾儿子,眼见宾客散的差不多了,恼火的看了眼醉成一滩烂泥的儿子,吩咐春雁找几个婆子把严明嵩抬去喜房。

    今儿这洞房,他就是什么都干不了,也得入了!

    喜房里的苏茵,正懊恼的擦着嫁衣上的酒渍。

    这是她和严明嵩饮交杯酒时撒上的,她的手还没好全,不拿东西时只是微微有些抖,若不细看无人发现,可只要拿了东西,哪怕只是杯斟了酒的酒杯,也抖得仿佛蝴蝶振翅一般,那杯酒大半都洒在了衣裙上。

    当时她看到好些人都捂嘴偷笑,就连主持仪式的喜娘都打趣说新娘子太激动,连酒杯都要端不住了。

    待屋内人散尽,苏茵气的砸了杯子,她甚至都准备抄用剪刀把身上的嫁衣绞碎。

    大喜的日子里,喜房内任何尖锐的物品都不允许出现,不吉利的。

    饶是这般,苏茵仍觉生气,当即把嫁衣脱下,死命的用帕子去擦那些氤湿的印记。

    悦儿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吭,生怕被迁怒,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干洗’,她都担心那嫁衣经不住搓,再被搓坏。

    正想到这里,只听‘刺啦’一声,然后就听到苏茵‘咯吱咯吱’的咬牙声,还有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的那双目露凶光的眼。

    悦儿呼吸一窒,浑身汗毛‘唰’地一下立起来了。

    她太知道这种眼神代表了什么,身上先前的旧伤仿佛生了意识般全部苏醒,她已经感觉到痛了。

    “主…主子…国公爷可…可能随时会回来的。”悦儿抖着嗓子说道。

    若放在以前她可能什么都不敢说,可现在她们毕竟刚到国公府,又是苏茵大喜之日,悦儿想试图用严明嵩唤醒苏茵心中的一丝忌惮。

    毕竟不是在苏家,要是真动起手来被严明嵩看见,苏茵也不好解释。

    “你胆子是大了,竟然敢…”苏茵狞笑着站起身,然而‘威胁我’三个字还没说完,就听见院里有了动静,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苏茵瞪了悦儿一眼,而后换上一副温柔似水的羞怯表情,准备迎接严明嵩的同时不禁心里纳闷,她感觉他刚出去没多久呀。

    却不想推开门,竟进来了好些人,为首的是郑氏身边的春雁。

    “夫人,国公爷在前面宴饮时喝多了,太夫人吩咐奴婢们送国公爷回来安歇。”春雁一个手势,身后的婆子们麻溜儿把严明嵩放到床上,啥都没敢动就退了出来。

    苏茵看见醉的不省人事的严明嵩,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即便心里恨的牙痒痒,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道,“有劳春雁姐姐,悦儿…”

    悦儿赶紧掏出几枚梅花窠子来递给春雁。

    这是在定下和严明嵩婚事那天起,苏茵特意着人打造的一批散碎银两,为的就是在嫁到国公府以后,打赏下人时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品味。

    春雁道谢收下,退了出去。

    门一关,苏茵咬着后槽牙看向床上的严明嵩。

    大喜的日子喝成这样被人抬回来,可想而知前面的人定然全看见了。

    洞房花烛之夜喝的烂醉如泥,除去苏瑾的原因,还有一层是不想同她亲近吧?

    “呵呵呵…”苏茵想着想着竟然笑了起来,一旁的悦儿直哆嗦。

    她见过不少苏茵背地里凶狠的模样,然而像今日这般可怕的,她还从未见过。

    今晚,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悦儿~”

    苏茵的嗓音轻且柔,却硬生生让悦儿打了个冷战,她低着头喏喏应声,“在。”

    心里已经绝望。

    却听苏茵继续柔着嗓音说道,“去打些热水来,本夫人要梳洗打扮。”

    悦儿如临大赦,虽然不知道这么晚了苏茵打扮个什么劲儿,但只要不打她怎么着都行。

    落荒而逃的悦儿没看见,苏茵此时此刻盯着严明嵩的那双眼睛,眼底闪动着疯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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