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瓶里的鬼气，轻轻地动了下指向某栋教学楼，景璇手腕上的勾魂锁紧随着也轻轻晃了晃，闪着银黑色的光。

    景璇抬起手腕把勾魂锁变回原样抓在手里，朝着第一教学楼飞过去，飞着飞着发觉了不对劲。

    照理说，高三学生学业更多，为了不让下楼声，走廊喧闹声打扰学习，年级越高楼层越高，范澜的高中母校自然也不例外。

    范澜是高一学生，可看鬼气探头的方向竟是直直往上飘的！

    眼见着两人直接掠过了高一年级所在的楼层，景璇暗道一声不妙，却也没停，文档信息上虽然写了范澜就读于高一三班，但鬼气难得有动弹，自然是跟着鬼气走。

    于是，两人直直飞到了天台。

    眼前空无一物，不仅空无一物还挺破。

    地面有层薄灰，除了两条支在地上的管道和一个小四方屋，就剩下个正对着四方屋带靠背的马扎板凳。

    缄瓶里的鬼气指向小板凳，景璇警惕地凑近，从袖口掏出一张黑网先把小板凳罩在里面。

    许梦雪一脸懵地看着网，“阿璇，你做什么呢？”

    “抓范澜啊。”

    景璇严肃道：“鬼魂可以变换形态，不能排除范澜变成板凳的嫌疑！”

    “呃。”许梦雪狐疑地打量了眼小板凳，说道：“我的阴阳眼强化过，可以看破伪装，这只是个板凳。”

    景璇在指尖裹了层鬼气戳戳板凳，啪嗒一声，板凳倒地不起。

    她面不改色地把板凳扶回原位，“天台板凳上有范澜的鬼气微粒，只剩下一点点，估计我们再晚一会儿，这一点也要散在空中了。”

    许梦雪摩挲着耳环，指了指四方屋，耳环“千寻”是感应幽魂气息的鬼器，昨天得到后，她珍爱无比，从来现代平行世界的那一刻便从头开到尾。

    和缄瓶里的鬼气专一找主人不同，“千寻”一旦启动，会像蝙蝠通过超声波传回的回声判断物体般对四周所有幽魂的存在做出感应。

    而现在，她的耳环在告诉她，屋里面有两个幽魂。

    景璇也感受到了，她的实力比许梦雪更强，凭借对气息的敏感还判断出屋里微弱的鬼气不是范澜。

    鬼气源自灵魂，不可模仿，不可伪造，系统有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帮范澜更改鬼气气息。

    范澜来过天台，还接触过天台的板凳，鬼气离体后自发溃散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溃散成鬼气微粒的粒子会在12个小时内消失殆尽，不留痕迹。

    也就是说，昨天大年初二那天，范澜来过学校，天台是她离开学校前待的最后一个地方。

    像许梦雪这般拥有阴阳眼还主动找鬼的终究少数，人见人，鬼见鬼，才是常态。

    那么屋里的两个幽魂见没见过范澜呢？

    还不等两人过去，屋里便走出了一位妇女，妇女穿过铁门，她衣着简朴，举止无措，看到面前的两位黑白无常，眼里像燃起了火光，话语颤抖道：“你们是来接我和晚晚去地府的吗？”

    许梦雪向来话唠，此刻也无言以对，她生前广交幽魂好友，也见过停留在人间的幽魂，他们想要去地府需无常接引，不然只能一直游荡在人间，妇女和叫晚晚的幽魂大抵就是被遗漏未被无常带走的情况。

    若她和阿璇是此世界的无常自然可以开道把她们领回地府，再不济摇同事来帮忙也行。

    可现代平行世界有着比其他世界更多的限制，不可以更改和自己有关人物的生活线，不可以随意变动他人的生活线，而进展比人间更慢的世界尤甚。

    比人间慢的现代平行世界，它的含义不止是你来了会看见曾经的人，也包含着可以看见曾经的魂。

    找一个两年前的，系统还未出现的平行世界不是难事，从两年前的平行世界调查系统真相会更加简单也众所周知，给平行世界的地府通个信让无常早有防备可以避免祸事，条条件件，进展都会比地府现在还摸不清系统怎么回事方便！

    可是，不行！

    非但不行，因着幽魂事件，实操无常在出平行世界任务时，还要格外避着此世界的地府成员，不可与他们对上。

    妇女得不到答复，心里有了预料，她难过地双手往上抹着脸，一副要流泪的样子，眼珠愈发红起来，却不见一滴泪留下。

    “是因为晚晚吗？回不去也没关系，我陪着晚晚呆在这儿也挺好的。”妇女强颜欢笑。

    “我们是负责调查事情的无常，接引亡魂的无常不久就到。”景璇握紧勾魂锁，“晚晚是谁？你为什么不和她去死亡率高，更容易遇到接引无常的地方？”

    妇女的眼睛仿佛进了风沙，她拼命眨眼，眼里满是血丝：“晚晚是我的女儿，我叫赵俪，女儿万恕，我死后没等到无常，就想着来女儿学校看看。”

    她脸上肌肉抽搐，带了哭腔：　“我以为晚晚早被带到阴曹地府了，但她忘了好多事情，还被困在了这栋教学楼无法离开。”

    “我一直在这里守着她，担心吓到学生和老师，就带晚晚待在没人来的天台。”

    景璇偏头看向楼梯口，果然，上天台的通道门被一把大铁锁死死锁住，还绕了好几圈铁链，显然是不让人进。

    “你的女儿是自杀的？”

    许梦雪抿唇，试探性问道。

    幽魂从躯体出来后无拘无束，可以随意游荡，为了不出纰漏，接引亡魂的无常收到接引任务需要提前出发，在死亡对象的死亡地点等待。

    但有三种情况下，幽魂无法离开自己的死亡地点。

    自杀，死后被镇压以及…死去的人因执念过深形成一方鬼域，困于鬼域。

    天台没有鬼域形成，许梦雪不忍直接用剩下的两种可能问赵俪，在她看来，第二种情况算是惨绝人寰，非有仇不可为，才叫人死后也不得安生。

    虽然她没有察觉到有镇压幽魂的器具，万恕被困在教学楼很大概率是自杀所导致，可许梦雪没遇到过自杀的人会失去记忆的，倒是镇压幽魂的怕幽魂冲破限制，会强行摧毁意识，让他们如痴儿终日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赵俪在这句话里敏锐提取到关键点，不可置信地哽咽道：“所以，晚晚是自杀，才离不开这栋楼？”

    她倒退几步抬眼望天，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随后受不了刺激般一声尖叫，冲回屋子抱着女儿嚎啕，腿软得站不住几乎要跪在万恕身前。

    万恕回抱住母亲支撑她，她轻轻眨眼：“妈妈，你怎么了？那个怪姐姐又回来了吗？”

    赵俪拼命摇头语无伦次：“晚晚，晚晚，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如果我早点发现你生了病，带你去看医生，你肯定不会自杀的…”

    万恕安慰道：“妈妈，你又瞎想了，我好当当的，哪里得病了，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是摔死的嘛，之前我们还听到了同学说，我在下课期间不小心从楼梯口摔倒了？”

    “不是，不是，我在家翻到你的病单，你是生病了，我，我看过报道，得了抑郁症的人就会自杀！”

    万恕哭笑不得：“妈，你越说越假了，我什么时候去过医院看心理治疗，报道都是夸大的，癌症还说是绝症，得了必死无疑呢，不还是有好多人活着。”

    “那段时间的事你都不记得，你把生病的事忘了，你离不开这栋楼，如果你不是自杀，为什么不能离开？”

    赵俪似乎从这句话里得到了力量，她站直身，拉着女儿从杂物间走出来。

    两位黑白无常静静地站在屋子旁边，目光看向万恕。

    万恕立刻转身：“妈妈，这是？”她不安地看着赵俪。

    “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问你们一些事情。”许梦雪柔声安慰。

    “是关于我的事吗？妈妈说我最近两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景璇看了眼万恕的衣服，转头向赵俪问了句：“她也不记得自己死亡的事吗？”

    赵俪点点头：“晚晚她只记得高一时的事了，无常大人，你们知道晚晚她是不是因病自杀的吗？”

    景璇扫过万恕的脸，微微笑了下：“她是摔死的，被困在原地可能是学校里都是学生阳气大，克制鬼魂，这不是大事，接引亡魂的无常过来后会帮助你们的。”

    她递给许梦雪一个制止的眼神，“你们最近在天台有遇见其他幽魂吗？”

    万恕怯生生地说：“天台来过一个奇怪的姐姐。”她瞟向被网笼住的马扎板凳垂眼，“那个奇怪的姐姐经常去高一年级的楼层转，有时候会来天台，也不和我们说话，就一个人在板凳上坐着。”

    赵俪听了景璇的解释，心里安定不少，忙附和道：“对，浑身黑气看着可唬人了，这半个月让我提心吊胆够呛，不敢离开晚晚半步生怕她害人。”

    “坐板凳，半个月。”景璇念过一遍，“你是说这半个月内，幽魂都待在学校？你们有见过她的脸吗？有没有变化？”

    “对，对呀，我记得清楚，她是腊月十九那天来的，刚好半个月，天天都能看见，至于脸能有什么变化，不就两个眼睛一张嘴，她还能变脸不成。”赵俪一股脑地说着。

    “妈妈。”，万恕提醒她：“那个怪姐姐昨天走了后，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赵俪反应过来：“昨天还见她坐在板凳上发呆呢，虽然姑娘家鬼兮兮的，衣服花里胡哨，但挺安静也没坏心思，就是老盯着我们住的杂物间看，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待在屋子里…”

    景璇点开文档，放大范澜的照片。

    “是长这样吗？”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