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栈桥回来,翟曼曼肚子饿了。为了看海鸥,她可连早饭都没吃呢。
“前面有个面馆,再走几步就到。”双鑫拿着这句话给她洗脑,就像在拉磨的驴面前挂了一根胡萝卜,还好没给蒙眼。
说起来双鑫因为经常加班忘吃饭胃不好,翟曼曼一个人住就摆烂能省一顿是一顿的生活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下饥饿感突然袭来,短短的十几分钟路程堪比两万五千里长征。
“我走不动了,能不能找个共享单车电动车啥的,让我代步啊。”翟曼曼即将自暴自弃。
双鑫走在她前面,回头无奈看她:“没办法,这里没有。”
“青岛这么大个旅游城市为什么没有?”
翟曼曼不信邪,掏出手机查看周边,果然市区里连个共享单车都扫不到。
“听说这里坡太多,不方便骑车。坚持就是胜利,加油吧。”双鑫鼓掌,试图鼓励她。
翟曼曼只好安慰自己等到了面馆一定要多吃两碗。
面馆是北方系,专卖牛肉面。
翟曼曼把菜单上能加的配菜都加上了,碳水尤其是高热量碳水,就是最好的充电方式。
这里的辣椒油只香不辣,她直接舀了三四勺,红彤彤的辣椒油把面碗整个盖住。
双鑫瞥了她的碗,不禁皱眉:“吃这么多辣椒,你受得了吗?”
“你不懂,”她伸出食指左右摇晃,“越辣吃着越过瘾,不辣的我还不吃呢。”
“你还是悠着点吧,别太自信了。”双鑫端起自己的面碗,倒了一点醋。
吃饱喝足,翟曼曼还要了个肉夹馍一路拿着吃。
走到天主教堂前,她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肉夹馍,才觉得不妥。
“这里是不是不让吃猪肉?”
双鑫没想通教堂和不吃猪肉有什么关系。
翟曼曼解释道:“肉夹馍的肉是猪肉,国外信教的不让吃猪肉吧?”
双鑫听了只觉得好笑:“今天不是斋戒日,没关系。况且你又不信教,还讲究这个?”
“那不是怕冲撞了神灵嘛,入乡还是要随俗。”
她这下安心了,站在门口把剩下的半个肉夹馍慢慢吃完,又擦干净手才跟着双鑫进了教堂。
圣弥厄尔教堂建于民国时期,十字平面的设计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正面有两座对称的高塔,塔尖各有巨大的十字架。红色的塔顶在白色花岗岩外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尖形拱门和半圆拱形窗户轻盈修长,门口上方有一扇七瓣玫瑰玻璃窗,与之相对在教堂的另外一端则有巨大的穹顶壁画,神灵在头顶演绎经典,栩栩如生,壁画之下的玻璃花窗颜色鲜艳,阳光透过五彩斑斓。
翟曼曼站在教堂中央,压迫感迎面而来。
“你说,”她一开口就听到了回声,只好降低了音量,“会不会有人在这里结婚?”
“应该可以吧,不过得是信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愿意,啊啊啊啊简直是社死现场。”翟曼曼试图想象那个画面,但是一代入自己站在台上,观众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你小小年纪,是不是对浪漫过敏?不如说,这么多观众都看着,是见证也是监督。”
“可是,过后不爱了再想起当众表白说的那些话,会不会觉得尴尬?”翟曼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不起啊。”
双鑫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我都分手很久了,无所谓的。”
走出教堂,周围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太阳光直直晒着地面,空气的温度也升起来了。
翟曼曼坐在树荫处休息,脸上突然一凉。
双鑫递给她一瓶水,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崂山白花蛇草水。
“好喝吗?听说这个味道……很特别。”翟曼曼看着双鑫手里平平无奇的瓶子,不理解为什么里面的液体能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你试试?”双鑫扬了扬手里的瓶子。
翟曼曼被他说得心痒痒的,想要喝一口的想法都藏不住了。
她终究是个谨慎的人,万一这饮料真的难喝,那也别浪费了,都留给双鑫享用。她拧下自己的瓶盖,接过双鑫的瓶子颤颤巍巍倒了半盖子白花蛇草水,一饮而尽。
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呢?
就像是一床草席掉进水里泡了七天七夜发酵后捞出的水,刺激性并不强,但回味绵长。
此时她表情扭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吨吨吨灌下了半瓶矿泉水,又掏出口袋里的糖果三两下剥开糖纸扔进嘴里,等到薄荷糖的清凉遍布整个口腔,她才缓过劲儿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翟曼曼咋舌,舌头似乎还能回忆起那股子馊味。
“中药难喝,照样有人喝。”双鑫镇定自若又喝了两口。
“那不一样,有病的人才喝中药,没病的喝这个是自找苦吃。”
起风了,地上的草微微低头。
双鑫拧上瓶盖:“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说不定有人就好这一口呢。”
翟曼曼点点头:“也对,说不定就是有人喜欢在教堂办婚礼。”
“嗯,我就去问过,到底没结成。”
不远处有三个小孩在玩耍追逐,双鑫被他们打闹的声音吸引看过去,排在最后的男孩跑不过同伴,又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那孩子倒是没哭,怔了一下就翻坐在地上,想要触碰伤口又怕疼,轻轻吹着膝盖上的灰尘。
翟曼曼猜双鑫说的是应该是自己的前女友。
“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信徒。但是她说穿着婚纱站在教堂里,像童话故事那样的婚礼很浪漫。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积极热情果断勇敢又怀有梦想,在人群里永远都是最亮眼的那个。但是一体两面,她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去做。当时我跳槽到光翼满一年,工作已经稳定,也该谈婚论嫁了。我说过吧,江山悦的房子是婚房,拿到交房钥匙的那天,我就在毛坯房里向她求婚,没有准备戒指,就用丝带把钥匙绑个蝴蝶结送给她。她哭着抱住我说愿意的那一刻,我以为是童话故事的开始,没想到是结束。
之后的一年,我忙着装修,她换了工作。新公司的氛围不太好,她每天下班都闷闷不乐。就在房子快要装修结束的时候,她说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想去美国留学。我是支持她的,婚期可以推迟,我再等两三年也没关系。我还偷偷去教堂问过,不信教的人能不能在教堂结婚,我可以用两三年的时间准备一个完美的婚礼。但是她说不要,跨国异地恋很难坚持,她不想困住我,如果真的相爱,总会重逢。她决定好的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看着她离开。”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双鑫苦笑:“我不知道。从她出国那天起,我们就断了联系。”
“你还喜欢她吗?”翟曼曼暗暗捏紧了拳头,对答案有期待也有害怕。
“没有人会留在原地等一辈子的,”双鑫没有直接回答,“人心会变,我也是人。”
翟曼曼心里像是被缠了一团线,解不开也挣不脱。“你说家里在催婚。”
双鑫三十岁,以后家里催婚应该会更频繁吧。
说起这事,他也觉得头痛:“我妈听说分手的事,怕我受不了打击,就不停给我安排相亲。我去过三次,喏,就包括上次你见到的那个人,都是不欢而散。我说现在不着急结婚,可以交个朋友但不会谈恋爱,她们都生气了。”
“所以你还是走不出来?”翟曼曼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懂得迂回战术。
双鑫仰头看天,在想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理解:“你见过蜗牛吗?它想走的时候哪怕背着厚厚的壳也能慢慢地走,它不想走的时候,你怎么打啊骂啊敲啊赶啊,它就是缩在壳里不动。失恋这种事呢,别人怎么劝都是徒劳,只有自己想通了才好。”
“难怪你之前拼命加班,还不好好吃饭,原来是为了躲情伤啊。”翟曼曼摇头,难得见到一个情种。
“现在我可是变了,而且,这不是身边还有你嘛。”
双鑫讲得口渴,拧开了白花蛇草水一口气喝完。
他的眼睛亮亮的,看向翟曼曼的眼神毫不躲闪。
那一瞬间,翟曼曼好像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