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翻倒的车辆和破碎的橱窗,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无声地诉说着灾难的惨烈。
阳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这座死城的皮肤,干涸的血迹在沥青路面上开出了诡异的花。
安恬的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哀鸣。
几只丧尸在远处缓慢地游荡,它们空洞的眼神中透露出已经死亡的气息,浑浊的眼球在阳光下泛着死鱼般的灰白。
当闻到活人气息时,丧尸们同时转身,朝着小队的方向扑来。
路祈年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射出一道金色火焰。金色火焰从他掌心喷涌而出,瞬间包裹住那些怪物。
火焰将丧尸点燃,它们发出非人的嚎叫,在火焰中挣扎扭曲,最终化为灰烬。
安恬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那些燃烧的怪物,曾经是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突然,一阵剧痛刺穿她的太阳穴。
无形的能量如潮水般从安恬体内奔涌而出,视野被强行切换成另一种模式。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那些画面中,许多生命信号如同璀璨的星辰,聚集在一起。
有的信号强大而稳定,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有的信号微弱而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其中一个特别微弱的信号,正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这让安恬的心脏莫名揪紧,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纽带将两人紧紧相连。
“那边……”她指向东南方向。
安恬的声音破碎不堪:“有很多人……还有……小阳……”
路祈年的目光投向她:“精神感应?”
“我……我不知道……”安恬按住太阳穴,努力想要看清那些画面,“就是有种感觉……”
“那就跟着感觉走。”他出人意料地说,“精神系异能者的直觉往往最准确。”
路祈年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作战服传来,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直视她。
路祈年的话语中带着无比的肯定,为安恬注入了信心。
转过两个街区,城南小学的围墙出现在视野中,那围墙早已斑驳不堪,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校门口横七竖八地堆着桌椅和柜子,形成一个简易的路障。
路障后站着几个手持消防斧的成年人,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疲惫。
看到小队接近,他们立刻戒备起来。
“站住!别再靠近了!”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喊道,他白大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胸牌显示他是学校的校医赵杰。
路祈年亮出军官证:“北方军区特遣队,来搜寻幸存者。”
赵杰的表情从警惕瞬间变成狂喜,他回头大喊:“是军队!军队来救我们了!”
欢呼声从教学楼里传出,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
很快,上百名师生从各个窗户探出头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和激动。
安恬的心跳加速,这么多人存活下来,小阳一定也在其中!
她心中控制不住涌起了强烈的喜悦。
进入校园后,他们了解到末日爆发时正值上课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
校医和几位老师迅速组织学生封锁门窗,幸运的是学校里感染者不多,被及时控制住了。
“我们有126名幸存者,包括82名学生。”校长王哲涛疲惫地说着情况,“食物和水快耗尽了,无线电也收不到任何信号……”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安恬已经听不进这些,她拉住一位女老师:“周阳在哪?四年级二班的周阳?”
女老师的表情瞬间凝固:“小杰他……他在医务室……”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悲痛,但安恬没有看到,弟弟的消息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医务室的铁门发出垂死的呻吟,病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让安恬的呼吸几乎停滞。
周阳躺在病床上,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看到姐姐,他虚弱地笑了笑:“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真好,还能再见你一面……”
他的笑容如同夏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安恬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指抚上弟弟滚烫的额头,却听到云瑾年倒吸一口冷气。
她掀开绷带,下面是一个狰狞的咬痕,周围皮肤已经泛青,锯齿状的咬痕周围,蛛网般的黑线正沿着血管蔓延。
“被感染的?”路祈年沉声问。
校医点点头:“昨天有个感染的学生混在人群中,周同学反应很快,上报给了老师。但还是咬伤了包括他在内的三个孩子……另外两个已经……”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安恬的视线一瞬间天旋地转,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她抓住云瑾年的手:“你能治好他对不对?就像你治疗我爸爸那样……”
安恬的眼神中充满了祈求和希望,紧紧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云瑾年低下头,不敢看她:“我可以延缓病毒扩散,但……无法逆转感染。”
浅淡的绿光在周阳的伤口上方徘徊,像束手无策的萤火虫。
“不!”安恬转向路祈年,“那你的火焰呢!你们说它能净化感染的。”
她的声音中已经染上了绝望。
路祈年眼中闪过痛苦:“那是杀死感染者的方式。”他别过脸。
低沉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水,将安恬的最后一丝希望浇灭。
周阳突然抓住姐姐的手:“姐……我不想变成怪物……王老师变成那样……好可怕……”
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安恬的世界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她机械地摸向腰间的手枪,金属的冰冷透过指尖直达心脏。
"安恬。"路祈年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让我来。"
"不!"安恬甩开他的手,泪水在脸上纵横肆虐,"他是我弟弟……小阳在生命的最后希望看到的是一定姐姐……这是我的责任……"
那种奇异的感应又出现了,她 “看” 到弟弟体内有两种能量在搏斗。
黑潮如同恶魔般疯狂吞噬着弟弟微弱的生命。
“等等……”安恬无意识地将手按在弟弟伤口上,一丝银白色的能量从指尖流出,竟然暂时压制了黑潮。
路祈年瞳孔微缩:“你的能力不只是感应……”
云瑾年立刻配合治疗,绿光从她掌心流入安小杰体内。
男孩的脸色好了一些,但很快又变得苍白。
“只能暂时稳定。”云瑾年摇头,“感染太深了。”她忍不住叹气。
校门外突然传来尖叫和撞击声。
一个老师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有大批感染者聚集在校门口!路障要撑不住了!”
路祈年立刻下令:“苏盟、林征远守住正门;乔白、周汐组织师生从后门撤离;云瑾年继续治疗;安恬……”
他犹豫了一下,“你留下照顾伤员。”他的话中带着命令的语气,眼神却透露出关切。
安恬感激地点头,但路祈年刚离开,周阳就开始剧烈抽搐。
黑色的血管从他伤口处蔓延,他的眼睛也开始泛白。
“姐……快走……”周阳艰难地说,“我要……控制不住了……”
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云瑾年加大治疗力度,但黑潮反扑得更猛烈。
安恬再次释放银白能量,这次她 “看” 得更清楚,她的能力似乎能干扰那黑色的物质与神经系统的连接。
“我只可以暂时让弟弟清醒……”安恬突然明白过来,失神的喃喃:“但无法清除病毒……”
周阳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他虚弱地微笑:“姐……帮我个忙好吗?像爸爸教我们时那样……对准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笑容中透露出坚定和坦然,显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安恬拿着枪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不……我不帮……我做不到……”
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安恬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要终结弟弟的生命。
那是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团子啊。
糖纸剥得皱巴巴地塞进安恬的手心,自己舔着黏在指尖的甜渣,却嚷嚷着:"姐你吃大的这颗,大的最甜!"
陪着她在雨里狂奔,当爸爸责骂时又立刻窜出来:"是我闹着要玩的!"
然后蜷在病床角落给发烧的自己哼跑调的歌,湿毛巾换得比书上写得还勤快。
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把珍藏的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上大学的姐姐的书包。
小小的孩子攥着风筝线在麦田里跌跌撞撞,却固执地把歪歪扭扭的"姐姐最棒"写在纸鸢上,让风捎给整片天空。
……
安恬的手指死死扣住扳机,枪口却像被灌了铅般无法对准弟弟的额头。
如今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那些糖纸的甜味、欢快的笑声,全都在泪水中洇成模糊的漩涡,与此刻扣住她手腕的力度,重叠成一把刺穿心脏的钝刀。
周阳瞳孔中的清明正在迅速褪去,黑色的雾气从虹膜边缘蔓延开来,在啃噬着他的理智。
"姐,我好害怕……但我更怕变成怪物。"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而陌生,左手猛地抓住安恬的手腕往太阳穴按压,"杀了我……”
安恬看见弟弟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皮肤,那力道分明带着濒死的挣扎与清醒的决绝。
“你是最好的姐姐……”周阳咳嗽着,“求求你了姐……别让我变成那些东西……”
医务室的门被撞开,路祈年满身是血冲进来:“必须立刻撤离!至少有三十个感染者突破防线了!还有变异狼群……”
他的神情中充满焦急和决绝,但当看到病床上的情景时,却立刻明白了状况,安静下来。
路祈年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安恬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但她的手却奇迹般地稳了下来。
她缓缓举起父亲给她的手枪,那冰冷的枪身在她手中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但安恬拿住了,准确的抵在弟弟指的位置。
“看着我,小阳……”安恬哽咽着说,“看着姐姐……”
她的声音颤抖得没有人能听清。
但周阳好像就是听到了,他露出最后一个笑容,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姐姐的脸:“姐,替我好好活下去……”
枪声在医务室里回荡,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安恬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击穿了。
她瘫软在地,手中的枪无力地垂下。
自己的心是被谁撕成了碎片吗,安恬迷茫的用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料,希望这样就能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路祈年走过来,轻轻将金色火焰覆在周阳的身上。
火焰燃烧得很慢,温柔得像是一首摇篮曲,也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那火焰的形状如同天使的羽翼,让安恬相信它将弟弟的灵魂带向了天堂。
路祈年沉默地单膝跪地,将一枚弹壳放在她掌心,那是结束周阳痛苦的子弹。
"带上它",男人低沉的声音刺破迷雾,"然后完成逝者的心愿。"
“我们得走了,安恬。”路祈年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