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极科考站的灯光在暴风雪中忽明忽暗。

    裘德站在实验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暗蓝短剑的剑格。这把从挪威冰川带回的秘剑此刻正平放在检测台上，剑身的七星纹路在低温下泛着幽蓝光泽，第七颗宝石依旧黯淡无光。

    "脑电波同步率89%。"季临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再提高3%就能尝试记忆嫁接。"

    他站在神经链接装置旁，左眼的黑洞瞳孔已经完全收缩成正常大小，但右眼的金色纹路却比以往更加明显，像是某种能量正在体内重新平衡。自从挪威回来后，他的金属化部分开始缓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流动的青铜色光流——仿佛血肉与机械正在达成某种新的共存方式。

    裘德转身看向那台形似牙科手术椅的设备。这是用圣盾协会遗留的神经科技改造的，目的是修复她受损的蜂巢思维。但真正让她犹豫的是操作原理——需要季临风作为意识供体，让她直接读取他的深层记忆。

    "你确定要这么做？"她指向自己后颈的Ω疤痕，"万一我的蜂巢思维再次暴走..."

    季临风调试设备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父亲的意识备份已经清除，但记忆碎片还在。"他指向自己太阳穴，"你需要知道容器计划的真相。"

    裘德注意到实验室墙角的监控屏幕。南极冰盖下的青铜剑影比三天前扩大了17%，七个光点中已有五个亮起——只差印度和玛雅的两把秘剑，七星阵列就将完整。

    "开始吧。"她躺上手术椅，金属头箍自动扣住太阳穴，"但先说好，如果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没有不该看的。"季临风将暗蓝短剑放在她手边，"从我们相遇那天起，你就该有权限知道一切。"

    当神经链接启动的瞬间，裘德的后颈疤痕突然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暖的流动感，像是有人在她大脑皮层上轻轻描摹——

    然后世界轰然崩塌。

    2

    记忆的初始是刺眼的白。

    裘德站在柏林研究所的纯白走廊里，视角矮得出奇。当她低头时，看到自己穿着儿童尺码的病号服，细瘦的手腕上戴着写有"LLC-7"的金属环。

    "实验体情绪稳定剂注射完毕。"穿白大褂的女人声音从头顶传来，"记忆清除程序准备就绪。"

    这不是她的记忆。

    是季临风的童年。

    裘德想转头，却发现这具身体不受控制。年幼的季临风正被推着走向某间实验室，透过门缝能看到墙上贴满星图，而季明远背对门口站着，手中把玩着青铜主剑。

    "今天我们要玩个新游戏。"季明远转身时，裘德看到他眼镜片后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金光，"记住这个图案。"

    他举起剑尖，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但第七笔时突然偏移，星图扭曲成钥匙孔的形状——正是后来烙在季临风心口的伤疤。

    小季临风乖巧点头，却在父亲转身时偷偷擦掉嘴角的血。裘德感受到他胸腔里翻涌的恐惧，那种被压缩成数据点的情绪如此清晰，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屏障。

    记忆突然跳转。

    黑暗的禁闭室里，七岁的季临风蜷缩在墙角。裘德通过他的眼睛看到墙上满是抓痕和...涂鸦？不，那是用指甲刻出的星图修正——被季明远篡改前的原始七星阵列！

    "又错了。"季明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伴随注射器的冷光，"为什么总想修正完美设计？"

    小季临风没有回答。但裘德感受到他意识深处的计算——每秒数百万次的轨迹模拟，全部指向同一个结论：父亲给的星图存在0.73度偏差。

    "因为错的就是错的。"孩子轻声说。

    针头刺入脖颈的疼痛让裘德在现实中也抽搐起来。记忆再次切换，这次是手术台视角，头顶无影灯的光晕里，季明远手持某种青铜仪器俯下身。

    "七情归一需要容器。"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混响，"而你将是最后的载体。"

    仪器按在胸口的那一刻，裘德终于明白钥匙孔伤疤的真正含义——那不是烙印，是接口！

    记忆如雪崩般继续坍塌。

    十二岁的季临风偷偷潜入档案室，发现LLC系列其他六人的销毁记录全是伪造；

    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产生自主情绪，立刻被注射银白色液体；

    最可怕的是十八岁生日当天，季明远带他去看月球环形山的全息影像，青铜棺椁里的七具身体同时睁开眼睛...

    "不...！"

    现实中的裘德猛地挣扎，神经链接装置爆出火花。季临风立刻切断连接，但记忆的洪流已经决堤——最后一段画面如刀刻进她脑海：

    季明远站在实验室的涂鸦墙前，用青铜主剑修改了某个关键参数。而那个被刻意改动的数字，此刻正在南极冰盖的监测屏上闪烁——

    97.7%

    3

    医疗舱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裘德在窒息感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入季临风手臂。他的金属左臂为了不伤到她，已经自动切换成柔软模式，表面温度调节到接近人类体温。

    "97.7%..."她抓住他衣领，"那面墙上的数字...是容器计划的完成度？！"

    季临风瞳孔微缩。这个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季明远早就在儿子体内埋下了某种程序，当七星阵列激活度达到97.7%时...

    "会触发最终协议。"季临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身体将自动重组为星门钥匙。"

    裘德突然想起挪威水底看到的青铜巨鲸。那东西咽喉处的金光与季临风心口伤疤同频，而驾驶舱里坐着的七星疤男人说过——

    "来找我，在世界的尽头。"

    她踉跄下床冲向监控屏。南极冰盖的青铜剑影周围，五个光点已经连成残缺的星图。而最新传来的数据更令人不安——冰层下方检测到与季临风脑波完全一致的频率波动！

    "他们在用你的克隆体作为引导信号..."裘德突然明白过来，"只要集齐七剑，哪怕你不自愿..."

    "身体也会被程序控制。"季临风接上她的话，金属手指轻触心口钥匙孔，"父亲算好了一切。"

    裘德抓起暗蓝短剑。剑身的第七颗宝石依然黯淡，但当她看向实验室那面被忽视的涂鸦墙时，突然如遭雷击——

    幼年季临风刻下的修正星图，第七颗星的位置与暗蓝剑的宝石完全重合！

    "不是宝石不亮..."她声音发颤，"是我们一直看错了七星阵列！"

    季临风突然按住太阳穴，左眼的黑洞再次扩张。当他抬头时，右眼的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半边脸颊，形成与秘剑相同的星图。

    "裘德..."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混响，"父亲在通过克隆体...强制唤醒程序..."

    整座科考站剧烈震动。警报声中，裘德看到监测屏上的数值疯狂跳动——

    97.7% → 98.1%

    4

    备用发电机提供的红光让走廊像血管内部。

    裘德拽着季临风冲向地下实验室，暗蓝短剑在手中嗡嗡震颤。他的状态越来越糟，金属左臂不断在人类形态与青铜刃之间切换，心口的钥匙孔伤疤渗出银白色光粒。

    "还有...多远..."季临风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两个意识在争夺发声权。

    "下一个转角！"

    裘德踢开标着"档案室"的铁门。这间被刻意隐藏的房间堆满纸质文件——季明远不相信电子存储，关键数据全用手写。而在最显眼的位置，贴着月球环形山的全景照片，青铜棺椁上用红笔圈出七个点位...

    组成的是错误的七星阵列！

    "果然..."裘德抓起照片对着暗蓝剑比对，"天枢星偏移了0.73度，和你在墙上修正的一模一样！"

    季临风突然跪倒在地，金属左臂插入地板稳定身形。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黑洞，右眼金光如火焰燃烧："程序...启动太快...需要...延缓..."

    裘德翻找档案的手突然顿住。某本实验日志里夹着儿童画，显然是幼年季临风的笔触——七个火柴人站在星空下，但第七个的胸口画着钥匙孔，头顶却是...

    "月亮？"

    她猛地抬头。档案室天花板绘着北极星图，而季临风此刻的姿势恰好让心口伤疤对准天枢星位置。当银白色光粒飘向星图时，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能量轨迹——

    指向月球！

    科考站再次剧烈震动。这次伴随冰层开裂的巨响，监控屏上的数值跳到99.3%。裘德扑到季临风身边，发现他的皮肤正在半透明化，露出下面流动的青铜色能量流。

    "听我说！"她抓住他金属化的左手按在自己后颈疤痕上，"用蜂巢思维反向入侵我！"

    季临风的金银异瞳微微扩大："你的大脑...承受不住..."

    "比变成钥匙强！"裘德扯出惨笑，"快动手，趁你还能控制程序！"

    当季临风的手贴上Ω疤痕时，蜂巢思维如决堤洪水般灌入。但这次不是记忆读取——裘德主动开放了所有意识防火墙，让季临风的程序有地方分流！

    剧痛如万箭穿脑。裘德看到自己的记忆被压缩成数据包，每个都标注着情感类型：秦岭任务的恐惧、溶洞爆炸的担忧、最清晰的是船舱里那个未完成的触碰...

    这些记忆突然变成缓冲剂。季临风体内的激活程序被海量的情感数据干扰，监测屏上的数值开始回落——

    99.3% → 97.6%

    5

    极光在科考站窗外流转如液态宝石。

    裘德靠在医疗舱床头，太阳穴贴着降温贴片。蜂巢思维超负荷运转让她的短期记忆出现混乱，但核心数据完好无损——尤其是那面涂鸦墙的细节。

    "第七把剑不在玛雅。"她对着空气说，"从来就不在七星阵列里。"

    季临风站在全息星图前，左眼的黑洞已经恢复成人类瞳孔，但右眼的金色纹路永久性扩大了3%。他的金属左臂捧着一台临时组装的投影仪，正在重建正确的七星轨迹。

    "父亲篡改的不只是星图。"他指向月球照片，"还有容器计划的核心参数。"

    投影显示，当七星阵列按涂鸦墙的修正值排列时，第七颗星的位置直指——

    "青铜棺椁..."裘德突然坐直，"第七把剑在月球？"

    季临风摇头："是棺椁本身。"他调出克里特岛获得的记忆碎片，"你看驾驶舱那个人..."

    影像放大后清晰显示，七星疤男人手腕上戴着的不是普通手环，而是形制特殊的剑柄！

    "七剑归一不是指集齐..."裘德恍然大悟，"是要用前六把剑重铸第七把！"

    季临风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银白色液体从嘴角溢出，在医疗舱地板上凝成97.7%的数字。强制延缓程序激活的代价，是他体内的能量开始周期性暴走。

    裘德下床扶住他，手指无意间擦过他心口钥匙孔。两人同时僵住——

    那里的温度比平时高了17度。

    "还剩多久？"她轻声问。

    季临风看向监测屏。南极冰盖的青铜剑影已经扩大至整个监测范围，六个光点组成的残缺星图不断闪烁，像是某种倒计时。

    "足够飞到印度。"他关闭投影，"但首先..."

    档案室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当两人冲进去时，发现月球照片被人为撕毁，而涂鸦墙前站着穿科考服的男人——

    他转头的瞬间，裘德看到其眼角熟悉的七星疤痕。

    "你们找错方向了。"男人声音带着电子混响，"第七把剑从来不在星空。"

    他掀开左臂衣袖，露出手腕上形似剑柄的青铜装置：

    "而在血液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