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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他,腰杆都直不起来

    两人故意编排了一出杀人销赃的戏,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塞给她了?

    果真江湖险恶!

    岚音剑瞬间搭上老翁脖颈,吓得他连连退步,惊恐地摆手。

    “女侠饶命!我俩原本只是计划,能在林公子手底下活命就行,谁知他怎么去了又回,根本没和我商议……我真的不知情啊。”

    才从隔壁回来的叶昭儿见此,急忙来阻止,问了才知道,都是李江临这小子惹祸,赵银屏实在冤枉。

    “妹妹你放心,这事绝不会落到你头上,那小子虽然滑头,可也不是什么坏人,若真有心害你,怎会带你来我这?岂不凭白暴露了?”

    赵银屏有心怀疑,李江临再次回到船上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怕她被人害了,还是,本就是要杀林公子,帮她只是顺手而为?

    但确实没必要带她到亲近之人家里,得亏是碰上她,若换做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发现他故意栽赃人,这会儿整座酒楼都要杀个精光。

    剑回到剑鞘,她问。

    “他人呢?”

    叶昭儿往门口看看,不见人影。

    “我看他拖了块好木材,出去挺久了,不知要做什么,咱们先把本事学了吧。”

    她点点头。

    来的目的就是学本事,一切且等那厮回来再计较。

    船家蹲在门口等人,叶昭儿拉赵银屏进屋,她怀里抱着长条白布,关好门窗。

    “扮成男子,除了头上脸上,最要紧是身上,女子特征太过明显,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你这身段比我还好,穿男子衣裳倒显得前凸后翘,得亏那小子带你来了,不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

    赵银屏点点头,脸红的像挂着两颗樱桃,被叶昭儿脱了衣裳,教她一点点裹紧布料。

    忽地,背后的手一顿。

    “诶?你这是?”

    手指轻抚,原来赵银屏后背靠右侧有一块纹身。

    “祥云上头一轮红色的月亮,怪好看的,妹妹什么时候纹的?”

    赵银屏后背也没长眼睛,根本不知自己有纹身,听了她的话十分惊讶。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

    叶昭儿找来两面铜镜,前后对着给她看了,依旧没半分印象。

    她从小被师父带大,四岁开始自己洗澡,若是四岁之前纹的,师父怎么从来没提过?可惜师父已经不在人世,她再无法得知纹身的来历。

    见她脸色不好,也不说话,叶昭儿识相地没再问,帮她穿好衣裳,改了半边脸的妆,眼看就是俊逸的男侠客,再无破绽。

    赵银屏抱拳奉上银子:“多谢叶娘子妙手!”

    叶昭儿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却不收她的钱,脸上怅然若失。

    “要是我那死鬼丈夫还在世,你想要任何身份样貌,他都能扮的来,可惜,我只学了个皮毛,这点子功夫不值钱,你莫要拿银子羞臊老娘。”

    赵银屏才知她死了丈夫,有心安慰,却奈何自己笨嘴一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手里的银子也被她一句话噎的送不出去。

    这下可欠了别人的人情。

    外面一阵脚步声响,是李江临回来了,船家翁气恼地与他对峙,说了找到尸首的事,只怕要不了一个时辰,督头定要来搜查赃物。

    别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却不慌,叶昭儿开门,他只把怀里一柄木头剑鞘塞给赵银屏。

    “我做的,嘿嘿,你这把剑太招摇了,套上这木头剑鞘,保准谁也看不出来。”

    叶昭儿抬手便揪住了他耳朵,拎小鸡似的捉在旁边。

    “臭小子,你还敢回来!既是过命的交情,你倒说说,凭白拉人上了贼船,转身把脏东西塞人怀里陷害人家,你是好人做够了,想学那些真太岁?老娘可不饶你!”

    “姐姐饶命!我刚刚已经找过地头蛇,打算给了她剑鞘就过去销赃呢。”

    “可不许耍花花心思!”

    “不敢,不敢。”

    叶昭儿这才放开,李江临急忙搓搓被揪红的耳朵,龇牙咧嘴朝赵银屏干笑。

    “女侠,来的路上我就跟你说过我有办法,走吧,他们都等着呢。”

    木头剑鞘做的很合适,轻轻一推就放进去了,表面完全看不到岚音剑真正的样子。

    赵银屏不知,他手艺竟这般好,才看了几眼的剑便知宽窄,年纪轻轻,倒是有老木匠的眼力。

    装好剑鞘,她重新挂好剑,道一句“带路”,便跟着往外走。

    李江临这厮滑头,但她有几分信任叶娘子,再不济,自己学了师父一身本事,也不至于栽在宵小手中。

    李江临走在前面,只觉自己脖颈发凉。

    那包见不得人的东西,西城没哪家当铺敢收,只能到东城销赃。

    为了不叫穷人扰了达官显贵,西城和东城平日里进出查的十分严,若没有地头蛇从中帮忙,东西根本带不进东城,这也就成了条赚银子的野路子,不义之财压了价给地头蛇,当场销赃,而后各自不相干。

    赵银屏心里忐忑。

    一来自己白身一个,从未谋财害命,如今却要她去销赃,像是好玉沾上泥巴,癞蛤蟆蹦哒到鞋上,不咬人,但恶心人;二来她没做过这种勾当,不懂规矩,李江临也是个不能完全信任之人,一会儿销赃的时候,她得留点心眼儿。

    李江临袖口里拿出两块面巾,乌漆嘛黑,戴上之后只看见一双眼,赵银屏怎么看着都觉贼溜溜的,跟在他身后仿佛腰杆都直不起来。

    他一回头,整对上她。

    “女侠,咱们这是去销赃,不是去打抱不平,你这一身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官差微服来抓人呢,快收着些!”

    她都直不起腰杆了,还要怎么收?

    李江临上前,把她的剑彻底藏在衣裳里。

    “你矮着些身子,不然剑露出来,要惹是非。”

    这下更直不起来了。

    走过一段弯弯绕绕的积水巷,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家不起眼的院子,这宅院表面破败,却内有乾坤,与门口乞丐对上暗号,引着来到主人房间。

    为头两个大汉坐在上首,李江临和赵银屏坐在客位,也不讲虚礼,把那包东西在桌上摊开来,立刻有小喽啰上前查验,见到那衣服皮的时候,神色微变。

    “你这东西可是新货,咱们不收。”

    赵银屏眸色一暗,不收也好,她自丢回江里去,也还是一身清白。

    李江临却暗地里拉了把她衣角,转而对那俩大汉道。

    “好汉,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娃娃,如今媳妇肚子里又怀上了,实在是活不下去,咱们穷老百姓捡到值钱东西不容易,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这趟呢,您就收了吧,价钱好说。”

    他装起来,实在让人可怜,赵银屏暗自唾弃,却被他使了个眼色。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这厮不会是叫她一起演戏吧?

    衣角再次被拽,她人都往前踉跄,只能配合着道:“好汉……就……就收了吧。”

    几乎是从牙缝挤出这几个字来,赵银屏道心都要碎了。

    她跟着师父,学的都是为侠之道,一身本事要帮扶弱小,鸡鸣狗盗之辈断然不能结交,如今她身怀不义之财,交了地皮流民,又同他撒谎演戏,真是丢了山门的脸面!

    李江临装着哭,就听见背后传来赵银屏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且把东西卖了,否则我要你好看!”

    脊背上汗毛直竖,他哭丧着脸。

    “好嘞!”

    上首两个壮汉互递眼色。

    “你怕是在做戏吧?这身衣裳我们可认得,是南城林公子的,他尸首才被捞起来,你就跑到这销赃,这人……是你杀的?”

    他们竟然猜到了?赵银屏的手悄悄按住剑柄。

    李江临不哭了,两只手忙不迭地收拾东西,急的都在抖,一边收拾一边念叨。

    “竟是死人的东西!晦气,晦气!我这就包了丢进江里去,还得找半路仙人烧个纸钱做做法。”

    两个壮汉眼见的急了,其中一个下来,抬手阻止了他。

    “你这乞丐,我兄弟多说两句就把你吓着了,哈哈哈,放心吧,咱们这行讲究当场折价,不问来路,不问去路,方才只是逗你玩的。”

    另一个也附和道:“就是,你一个乞丐,与林公子并无交集,还带个又结巴又傻的兄弟,家里穷,都看的出来。”

    又结巴又傻的兄弟?

    赵银屏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就听见那小喽啰笑道:“哈哈哈,你这兄弟有意思,腰里挂着一柄木剑,是从小有个大侠梦吧?”

    说着还过来逗她。

    “大侠,日后除暴安良可就靠你了!”

    赵银屏咬紧后槽牙,终是忍下,抱拳与他行礼。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承蒙不弃。”

    “哈哈哈哈……”

    一屋子人笑的前仰后合。

    “东西我们就收下了,这会儿还有要紧事,你们拿了银子快些离去吧。”

    壮汉一挥手,后面有小喽啰拿来五十两银子,直接丢给李江临,抢着收了东西,一屋子人顷刻间便都离开了。

    李江临脸色有些难看。

    “林公子的银子加上那三个贼匪的,足有三四百两,却只得着五十,拿我们当傻子糊弄!”

    他就要追上去理论,被赵银屏一把拉住。

    “你要做什么?休要节外生枝!这不义之财我本也不屑来拿。”

    他诧异回头。

    “你这人,真是正的发邪!人本就是你杀的,钱财该你得之,自己的钱被人诓了那么多去,你还不打算计较?”

    “我……我本不是滥杀无辜之辈,都是受你连累!”

    “受我连累我认,可是他们哪里无辜了?”

    “林公子欺凌弱小害我性命,那三个劫掠过往船只,身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你杀他们这叫除暴安良!那些自诩大侠的人,说什么劫富济贫,结果专杀无辜的富户,夺人钱财,分给穷苦百姓,自己还留些,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而你此举替天行道,却觉得自己受不得这些银钱?”

    赵银屏的道心又被他一番磋磨。

    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她也不知为何,听不进去,师父教的和自己遇到的很不一样,才下山就面对这些事,她实在矛盾,也许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赵银屏推开李江临。

    “这事也算了了,你我既不是同路人,出了这道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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